1984年，華北的冬天很冷；有一天晚上雪下得很大。

有一個小孩一整夜都興奮的沒有睡著覺，因為他心里突然有一個奇異的想法：如果我在凌晨就起床，圍著村子跑一圈，那我就是全村第一個在厚厚的雪上留下腳印的人。

家里的老公雞第一聲啼叫的時候，他就出發了；此時整個夜空亮堂堂的，天上和地上都是風雪過后的星光，視線很好，空氣凌冽而又清新，小孩跑得很愜意；小孩心里想著：聽說大城市的霓虹燈很美，是不是和這大雪過后滿眼的無暇一樣美？

跑到村子的東片時，小孩發現有一戶臨街的人家，大門大開著，里面人影綽綽，都在無聲的忙碌著；小孩心想：這戶人家竟然有這么多奇怪的人，一定是發生了什么奇怪的事？待到回到家中，過了一會天色大亮之時，村東傳來了猛烈的哭聲，原來是有人走了。

小孩覺得這次的黎明踏雪，很失敗！

2002年，華北的冬天依然有點涼，村東的河水雖然還會結冰，但已經不再會像十八年前那樣可以在冰面上輕松的通過卡車了；冬天依然有雪，卻是下得不情不愿的，幸好還可以勉強堆得起雪人，滿足孩子們一點在家門口的愿望。

當年的小孩已是掙扎在城市的邊緣，每天為五斗米常常折腰的青年；公雞依然會打鳴，卻沒有了公雞；青年人早已沒有了早起的想法，卻每天都要在黎明前起床，駕駛著小車，穿行過幾個鄉鎮還有幾個零星的村莊，最后才能來到上班的地方。

冬天的早晨，穿行在村莊間的寂寥田野，青年的心有時也會像眼前一樣荒涼；只有在經過村子時，才會打起一點精神。青年心想：這么長的冬天、這么早的清晨，是不是還會遇到什么奇怪的事？如其所愿，在前方路邊的巷道里閃出一個靚麗的身影，走得很快!因為是正面相向接近的緣故，青年2.0的火眼金睛只用了0.2秒就看明白了一切；從身姿和打扮可以判斷出那是一個三十出頭的少婦，雖然頭發蓬松著，卻沒有掩蓋住嬌好的面容，苗條的身材穿著一身花色的棉質睡衣，腳上踩著粉色的棉拖鞋，一副匆匆起床的樣子，青年的車子經過她身邊的時候，女人恰巧飛快的拐進了另一個巷子。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故事，青年專心于駕車，不去想那個女人是從這個家回那個家，還是怎么回事？只是覺得，少了雞鳴狗吠，現在的村莊依然會因為一些莫名的情愫而早早醒來。

又是一個十八年，2020年的冬天就要來了。

當年的青年已是中年，依然沒有領會到大城市霓虹燈的愜意，卻依然要每天早起；只是不再寂寞，鄉間的小道上車來車往，居然也有了一點繁華熱鬧的氣息；路上的行人也多了起來，多數是一些早起鍛煉的老頭老太太，他們學著城里人的樣子，或快走或慢跑，在馬路兩邊自由的呼吸著汽車的尾氣。

聽說今年是六十年不遇的寒冬，不知道今年會不會有一場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