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午的時候,陳爸陳媽回來了,說是他們家在紅線范圍內,是第一批拆遷對象,跟著他們一起進來的還有黃村長,看樣子是要來跟陳爸喝上兩杯。
黃村長原本已在院子里坐下,誰料一見趙佑,立馬站起來,點頭哈腰地喊了聲:“趙總。”
黃村長又說:“陳老弟,這位就是將來要建設咱們島的趙總。”
兩句話宛若一道巨雷轟在阿西的身上,那籠罩在趙佑身上的陽光忽然變得刺眼起來,欺騙感一剎那間遍布阿西的全身,那個看似親近不少的人原來從頭到尾還是一個陌生人。
阿西找了借口出門,趙佑跟著追了上去,他心里已經來不及怨怪黃村長的多嘴了,一心只想哄好在他前面疾走的阿西。
還是向日葵花海,卻不再是雨天,陽光滿溢,向日葵仰著頭,她想若是它們有感情的話,那種仰望大抵是帶著仰慕的吧,就像她仰慕趙佑,仰慕他的各種。
趙佑的吉普車還停在馬路邊,趙佑在車前將她攔了下來。
“阿西,你聽我說,我不是有意欺騙你的,我一直想對你說,但我怕說了之后,你就不理我了。”
阿西有些氣急敗壞:“所以你就一直欺騙我,騙我帶著你走遍這島上的犄角旮旯,好讓你規劃你的建設大計?”
“不是。”趙佑嘆了口氣,承認道:“對,我是想了解這里,但是我并不是為了要拆你們的家園。”
“那是為了什么?”阿西抬頭看他,卻在觸碰到那雙滿是愧疚和深情的眼眸之時,軟了下來:“我討厭被人欺騙,逗我很好玩嗎?”
“對,我是隱瞞了我的身份,隱瞞了我的目的,可是我說我要守護你的東西是真的。”
他很誠懇,仿若認真發誓的倔強孩子,那股倔強直抵阿西心中的一片柔軟,她沒法生氣,哪怕他是要摧毀她的家園的惡魔。
“趙佑,你走吧,明天就可以開船了。”
“我不走。”他忽然伸手握住了她的肩膀,覺得再不出說出心里的話,他們倆就要玩完了:“阿西,我喜歡你!你信不信一見鐘情。”
他的呼吸變得急促,他從未試過喜歡過人,哪怕他身邊從來不缺乏女伴,他卻從沒動過心。他喜歡看阿西干凈樸素的樣子,高高的馬尾,未施粉黛的白皙臉頰是那樣的沁人心脾,她笑起來眼睛像月牙,美得讓人沉醉。
阿西愣了愣,什么她信不信,她正在經歷啊,怎么會不信。她笑了,那是久違的滋味,像在炎熱的夏季得到了一根冒著冷氣的冰棍,讓人感覺再開心不過。
只差一點,要不是有一群人氣勢洶洶地向他們走來,她就會答應他。
領頭是張叔,手里拿著一本文件。趙佑下意識地將阿西護在了身后,而后男男女女十幾號人將他們圍了個水泄不通。
陽光燦爛,花香四溢,一群身穿背心拖鞋的中年男女圍著手無縛雞之力的兩名年輕男女,說話的人太多,吵得阿西腦袋痛。
阿西聽了個大概,他們不是不讓拆,而是覺得拆遷附屬物的賠償過低,無良商人不顧老百姓的死活,損害了他們的利益,還有社保的問題,前兩年南邊兒拆了的幾十畝田地,被拆遷的人社保問題至今沒有解決。
阿西暈頭轉向地抓住張叔問:“張叔,那是開發商的事情,你們找趙佑也沒用啊。”
張叔指著趙佑說:“他就是開發商,他就是負責人,他是來拆咱們的家的。”
阿西啞然,眼前明明熟悉的眼眸竟成了陌生的。
趙佑仍舊在和島民解釋,不知是誰,竟忽然動起手來,胳膊粗的棍子眼看著就要劈頭蓋臉地落在趙佑的頭頂,阿西一個側身生生替他扛下了,棍子打在她的胳膊上,疼得她只顧得上流淚,顧不上尖叫了。
她覺得眼睛有些發黑,趙佑將她摟住,那張焦急的臉就這樣在她眼前一點點地黑了下去。
阿西從昏迷中醒來,第一眼就看到了守在自己床前的趙佑。
窗外明月高掛,柔和的月光從玻璃窗外灑了進來,將香樟樹的影子映在白色的墻面上,斑駁靜謐。
她和他同時出聲。
“你沒事兒吧?”
“醒了?要吃東西嗎?”
話音剛落,兩人便忍不住笑了起來,最后還是趙佑先出聲:“連累你了。”
他很愧疚,一想到那一棍子將她打得骨裂,他就恨不得將兇手撕碎后扔去喂狗。
阿西依舊笑,眉眼之間盡是月色的柔和:“阿佑,你欠我一個愿望喲。”
“好,你說吧。”
“你能不能將我們這里融入你的樂園里去?”
她知道讓他擱置一個大計劃是不可能的,她唯有希望他能讓她在樂園里看到她故鄉曾經的影子。
她念舊,他也知道,他忽然伸手握住了阿西的手,那是一雙溫熱的雙手,帶著平和和寧靜。
“我說過我會替你守護你想守護的一切。”
那雙眼睛是真誠的,她愿意相信他眼底的一切,她任由他握著她的手,因為她也喜歡他,所以她愿意用每一秒鐘去證明自己對他的喜歡。
趙佑笑了,問她:“你喜歡我嗎?”
那雙含笑的眼睛,讓阿西紅了臉。
趙佑威脅她:“阿西,你別任性喲,你的眼睛已經出賣你了。”
那甜蜜的威脅,讓阿西很是愉悅,她從不會回避自己的情感,哪怕她此刻的情感很復雜,但是她喜歡去理會在她心里分量更重的那一份,她熱愛她的故鄉,也喜歡眼前的人。她伸手去輕輕地撫摸眼前的人的眉眼。
“喜歡,喜歡看你皺眉,看你笑。”
阿西發現,自從喜歡上趙佑之后,甜蜜來得都很輕易,至于故鄉,趙佑說過會替她好好地守護的,要是他違背了諾言,她一定會好好地懲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