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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在飛雪的日子重逢
在飛雪的日子重逢
一千零一夜,這是司馬飛雪被發配充軍的日子,邊城的冬格外的寒冷,厚厚的積雪快將破爛的茅草屋壓垮了。昏黃的油燈,照在從屋頂漏下的積雪上,看起來竟然有幾分溫情。她自嘲地笑笑,摸了摸臉上和手上的凍瘡。這張曾經傾國傾城害了她自己的臉,現在連街上的乞丐也不會多看一眼。
門外仍有士兵巡視,有時他們見她時便拿著她以前的畫像問:“臭乞丐,有沒有見過這個人?”她便指著自己的嘴巴,咿咿呀呀地說個不停,但始終說不明白。士兵將她一腳踢開神氣地走開。那些人是來找她的,是夜國最大的權臣玥將軍下的命令,在充軍之前她曾被他囚禁三年。直到后來,她父親突然到訪告訴她,玥將軍在朝堂彈劾他貪贓枉法,全家被發配充軍邊城,她如遭雷劈,卻至今仍不清楚他為何如此做。
有時候夢里,她還會夢見那段時光。那時,她是巡撫千金,十五年華便名動京城。在十五那年的廟會上,他遇見了她,便綁上馬車帶回了將軍府。任憑她如何踢打,就是不放手。她哭著叫小丫鬟,回府報信,第二日卻等來了父親同意她們成親的消息。父親拉著她的手說:“玥將軍位高權重,為了全府人的安危,只有委屈你了。”她只好含淚同意。后來,他日夜將她囚于將軍府中,不讓她踏出府門半步。就算父母親人探望,也要事先與他稟報。但他待她是極好的,奉上數不盡奇珍異寶任她挑選,除上朝外日夜都守在她身邊,但她依舊念著成親前自由自在的生活。仿佛看透了她的心事一般,每到夜里時,他便抱著她低喃:“你是我的,你是我的,別離開我。”
慢慢地她習慣了有他的生活,習慣了他的霸道和溫情。她以為余生便是如此了,可不想才過三年他就害她家破人亡。他向圣上舉報父親貪贓枉法,害得她全家被判充軍,她也在其中。而她的家人在發配途中遇刺,當她被雨水淋醒的時候,只發現了滿地的尸體。她抱著父母的尸體失聲痛哭,埋怨著命運的不公,更埋怨他的絕情。后來,她被一黑衣人所救,卻被另一伙黑衣人追殺,她中箭掉入懸崖,在樹上掛了兩天兩夜,才被山里的獵戶救醒。
她在獵戶家呆了兩年多,突然在告示里看見他要到邊城巡查的消失,千辛萬苦才趕了過來。她要報仇,她要問問他為什么要害了她的家人,她要為全家數十條無辜的生命討一個公道。沒曾想她剛進城又看到了自己被通緝的告示,時隔幾年,他還會想起她,是因為害怕她報復嗎?
天亮了,她從破屋的草堆里爬了出來,一路到了驛站門口。他遠遠地從庭院里走了出來,面容憔悴,像是瘦了不少。她趕緊跪在雪地上,他的腳從她眼前跨過。
“什么人?”他身旁的侍衛喝道。
“小人是來應聘廚娘的。”她回道。
他退回幾步,對她說:“抬起頭來。”她拔了拔亂蓬蓬的頭發,抹了一下長滿凍瘡的臉,憨憨的傻笑著。她如今這副容顏,她堵定他認不出來。
他默默地看了她半晌,眼里是她看不懂的光彩。然后轉頭對侍衛說:“讓她到我的私廚備晚膳,本將軍今日議事完畢便回譯館。”
“但是這個人又臟又丑……”他身邊的侍衛小聲抗議著。
“本將軍辦事何時輪到你插手?叫人把她洗干凈。”他說完便騎上馬絕塵而去。
司馬飛雪被帶入譯館內,丫鬟為她拿來了干凈的水和替換衣服,她們捂著鼻子退了出去。司馬飛雪一邊沐浴,一邊思考要如何隱藏身份。頭發和臉洗干凈后,雖然仍有幾個大的凍瘡,她的臉也粗糙了不少,但是臉部輪廓仍是未變。她只好拿了面巾,將臉蒙了起來。
夜晚很快便來臨了,玥將軍回了譯館,看著桌上的野味,夾了一塊放進嘴里,竟然有點美味。幾年不見,沒想到她已學會了廚藝,離開他這幾年她一定吃了許多苦。今晨見她時,差點錯過,要不是聽到她的聲音,看見她的眼眸,他已經認不出她了。看來,來邊城這步旗他是走對了。
“做晚膳的廚娘呢?”他問。
“在將軍的小廚房呢。”侍衛回答。
“快去把她叫過來。”
“是。”
不一會司馬飛雪走了過來,她的影子印在窗紙上,他突然覺得有些心跳加速,眼眶微紅。他找了她好幾年,當初聽到她墜入懸崖時,他心神俱裂,發瘋地找了半月,未見她的尸體后,才生出了些希望。他一直堅信,她沒有死。這些年他四處貼告示,希望她能看見,知道他的行蹤,她一定會回來找他報仇的。
司馬飛雪進門來,見到玥將軍在桌前獨飲,她站在他的身后,行了個禮,手缺摸到了袖子里面的匕首。
“你為何蒙著面?”他問
“小人面容丑陋怕嚇到將軍。”她回。
這樣靜默了一刻鐘,司馬飛雪捏著匕首的手出了汗。她有些驚慌,正在想如何靠近他時,他突然開口了:“過來替本將軍布菜。”他又轉頭對侍衛說:“你們先下去吧。”
司馬飛雪走了過去,腳步很輕但心情卻很沉重。她摸著匕首,一步步地向他靠近,在離他半步之距的時候,突然發力,沖了過去把匕首刺在了他的背上。玥將軍沒有動,也沒有說話,他仍捏著酒杯慢慢地喝酒,鮮血浸濕了他背上的衣服。司馬飛雪又提起匕首要刺進他的身體里,但刀尖沾到衣服時,她心軟了。痛哭、不甘、委屈、疑惑千萬種感覺向她襲來,她知道他是故意讓他刺的,以他的武藝她根本無法近身半分。她頹廢地坐在地板上,手里的匕首還趟著他的鮮血,和從他身上留下來的鮮血匯到了一起。
他突然轉身,一把將她拉起抱緊,那力道好似要把她扯成兩半似的。“你回來了,我等了你好久。”他悶悶地說。任憑她拼命掙扎也不放手。
“你為什么要這樣做?”她的眼淚像斷線的玉珠往下流,“你為什么要害我家破人亡?”她只是重復地問著。成親半年后,她便愛上了他,她每日在府中等他歸來,心中滿是歡喜。而正是這個她愛到骨子里的人,讓她家破人亡,她怎么能不恨。
“我沒有,我沒有害你的家人。”他氣息不穩,凌亂地解釋著。“圣上有一次在府中見過你以后,便動了讓你入宮為妃的心思。你是我的女人,我怎么能拱手相讓。他便以你全家人的性命要挾,我迫于無奈,只好冤枉父親大人貪贓枉法,以求將你們發配邊城還可保全性命。”說到這他咳了幾聲,撕下一塊里衣,綁住了背部的傷口,繼續道:“你們出京都后,我一直派人暗中保護,但不想圣上的親衛將我的人射殺,只剩下親衛隊長護你安全,可你被逼落懸崖。當親衛隊長身負重傷回都告訴我,你已墜崖時,我有多心痛你知道嗎?”他平靜地講述著過往,眼里卻含著熱淚。
“你怎么證明你說的話?”她問。
“我知道你難以信我。”他說。“進來吧”他對著門口叫了一聲。
一個人緩緩地從屏風后轉了出來,正是當年救她的黑衣人。
“見夫人安好,小人便心安了。當年,是小人沒有保護好夫人的安全。”黑衣人說。
“那不怪你,飛雪還要謝你當年的救命之恩。”她朝著黑衣人拜了拜。
想到玥將軍被自己刺了一刀,血還在趟,她便要出去叫人拿傷藥。玥將軍拉住她,從懷里拿出一瓶藥道:“還好你力道小,傷得不重,幫我上藥吧。”她扶他到床榻上躺好,脫下棉襖和被血染紅的里衣,他背上是大大小小的傷疤,看得她有些心疼。她搽掉血漬,小心地敷著藥。
他自顧自地說著:“你失蹤以后,圣上對我起了殺心。大皇子一直護著我,圣上晚年越發昏庸無道,要廢掉大皇子太子之位。大皇子發動宮變將圣上軟禁了起來,現在宮中大小事務都由大皇子處理。我才能出來尋你,這些年為了尋你,我奔走了好多地方。但我實在尋不到你了,只好讓你主動來找我了。”
“你發告示是為了引我上鉤?今天你是怎么發現我的?”她問。
“你的眼睛暴露了你,在你十歲時,我在慈安寺見過你的眼睛后,便日日在我腦海中,再也無法遺忘。”
“十歲時,你便見過我?”
“見過,至那次后,我每夜都在盼著你長大,后來你終于成了我的新娘。”他說帶著些幸福的笑意。
窗外的雪還在靜默地下著,驛站的燈籠散著慘白的燈光。但他的氣息缺非常溫暖,好像要融化掉這滿城的積雪一般。她抱著他的胳膊,躺在他的身邊,夜晚做了一個彩色的夢,夢里她到了仙境中,弟妹在打鬧,父母慈祥地看著他們。夢醒時,她想起父親在去世時曾對她說:“你別怪玥將軍,這不是他的錯。”她撕掉臉上和手上的凍瘡,摸了摸溫暖的臉龐,冬天快要過去了,這個春季一定很美麗,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