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苒茫然的看向沈嘉良，但并沒有多說什么，站了起來說：“那我走了，你也早點回家。”

“等下。”沈嘉良說。

“把你微信給我。”他掏出手機，打開二維碼界面，示意唐苒拿出手機。

“啊？哦……好。”唐苒對著他手機上的二維碼掃了一下，“叮”的一聲，發送好友請求，通過。

她看了眼沈嘉良的朋友圈，什么都沒有，除了18年初發了個打籃球的照片，而且照片里還看不清楚誰是誰，一堆人烏泱泱的，即便是這樣，唐苒依然捕捉到了他的身影，嘴角不自覺的上揚。

沈嘉良突然說：“錢轉給你了，你看一下。”

“嗯？”唐苒退出界面，看到聊天框里沈嘉良轉了100塊大洋過去，沒有立刻點進去，反而抬起頭跟他對視了一眼之后說：“不用的，飯都是我吃的，你不用給我錢，而且這些東西也沒有100塊啊？”

沈嘉良不在意的玩弄著手機，輕笑道：“如果不想要還我嘍？”

“誒還是算了吧！”唐苒咯咯的笑了兩聲，哪有白給錢還退回去的道理啊，“有錢當然是好事啊，再說你都給我了就沒有要回去的道理了吧！”

沈嘉良嘆了口氣，直勾勾地望著她，語氣有些寵溺的說：“還是個小財迷啊？”

唐苒剛要反駁，但看在他100塊大洋的面子上沒跟他計較那么多。

沈嘉良在門口駐足凝視唐苒歡快離去的背影，眼底散出淡淡笑意。

周一早上照例是唐景深送唐苒上學，唐景深的工作沒有周末之分，基本上凌晨才到家都是常事，唐苒本來想自己坐公交車，可偏偏昨晚過度興奮而導致今天早上鬧鐘都響了十幾分鐘她還在被子里呼呼大睡，顧不上那么多了唐苒連衣服都是套了昨天的，早飯都沒吃抓起書包就飛快跑下樓，唐景深的車已經在樓底下了。

“糖糖，今天怎么起晚了？”唐景深隨口問。

“哦，我昨天晚上做了個噩夢……沒睡好。”唐苒扯了個謊圓了過去。

沒睡好的，不只是唐苒。

她踩著點到了班上，這次班主任親自坐鎮，李銘凱只是在后面負責抓一些早讀偷懶的人，然后記到小本本上，他注意到唐苒從門口進來，抬頭瞟了一眼，低頭不知道在寫著什么，唐苒感覺到可能和自己有關，但是本身也不是很在意所以壓根沒理睬李銘凱不是很友善的目光。

坐到位置上后，余曉楠轉過來給她打了個招呼，她放下書包回以微笑，余曉楠看了眼坐在講臺上表情嚴肅的班主任，才趴過來嘀咕了一句：“她早上進班的時候我就感覺很不對勁，弄得我們早上都不敢吭聲，上周她還不是這個樣子啊，變臉比翻書還快啊……”

唐苒聽聞抬頭看了一眼，果真如余曉楠所說的那般，趙雨娟確實有點異常，平常她都是掛著微笑，可今天面色沉重，冷冷的掃視著下面的同學，唐苒無意中和她對視了一眼連忙低下頭，用書擋住自己的臉。

“不知道誒。”唐苒低聲說，她也很困惑。

“我聽班長說老班今天剛到辦公室就被年級組長叫了過去，也不知道說了什么，回來的時候就變成這樣了……”余曉楠有點八卦，但見唐苒也不在狀態，便轉過身繼續背課文了。

唐苒看著旁邊空落落的椅子和課桌發呆，全然沒有注意班主任的步步逼近。

“唐苒，把語文書拿出來，別發呆！”趙雨娟厲聲道。

別說是唐苒了，除了最后一排不受任何干擾之外，前面幾排都被她今天這呵斥聲嚇到了，這還是他們認識的那個和藹可親，和風細雨的英語老師嗎？？

“對不起老師。”唐苒低聲道，迅速從課桌里摸出了語文書，看了眼黑板上的內容之后翻開要求的頁數，出聲讀道。

背書對唐苒小菜一碟，雖然來得晚了些，但這篇文言文算是簡單的，她用了不到二十分鐘就記下了，不過抽查的時間是在下午，那個時候一天的主課都上完了，怕是腦容量也不夠用，還是要復習幾遍。

唐苒自從確定出國之后，目標性強了很多，以前頂多混混日子，老師講的課聽不懂就算了，積累下來成績不差都對不起她自己，可天賦這東西很難說，她在英語，政治，歷史文科科目里還算夠格，文科老師對她的評價不算很差，但也只記得她那個可憐的倒數排名，一旦唐苒接觸到數學領域，就像是一本無字天書一樣，懂的人自然懂。

“老班今天怎么這樣啊？這么兇？”后排一女生說。

“她今天被年級組長批了，能不生氣嗎？”男生回應。

“啊？我們年級的組長？就是那個一班的滅絕師太？叫什么來著，周……？”

“就是那個姓周的老師，一班一直都是年級第一，這回滑鐵盧了，年級組長懷疑是我們班搞的鬼，非要當面對質什么的……”

“what？你是說剛開學的摸底測試？”

“對，這次難度系數比較高，好多班的平均分都拉低了不少，一班的平均分直接從第一名的寶座降到第二名了，這下那個滅絕師太可不樂意了，非要說我們三班有人作弊！”

“什么鬼啊，誰不知道一中的校規多么奇葩，我就沒聽說過一中有作弊的人！”

這點唐苒是知道的，一中的學生都應該知道，在一中這種好的學校，校規定的極其嚴苛，在這里學習的人壓力大是肯定，但敢在一中作弊的沒幾個，唐苒進校時有所耳聞，一中的校長換了一波又一波，但校規是越發嚴格，唐苒所在的班級班主任趙雨娟的教學經驗比起年級組長和其他老師都不足，在他們面前，趙雨娟只能低聲下氣的，受了委屈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對啊，我們班除了唐苒，葉湘湘拉后腿，其他人的平均分都還挺正常的，雖然算不上最好的，但也不至于懷疑到我們頭上去吧！”

唐苒：“……”

葉湘湘：“……”

“那年級第一是誰啊？”

“沈嘉良。”男生瞟了瞟前面的唐苒，指了指她身旁的空座，“唐苒的同桌。”

唐苒：“……”

“新轉來那個？”女同學有點驚訝，不，可以說是非常驚訝了！

男生點了點頭。

“他學習這么好的嗎？長得不錯沒想到學習也這么好？！”女生自顧自地感嘆著，全然沒有看到前方唐苒的白眼。

……

說實話沈嘉良是年級第一唐苒并不驚訝，櫻蘭高中的實力在全國的名次還排在一中前面去了，只是不同的教學資源和教學理念罷了。沈嘉良考得好，唐苒心里居然還挺得意，也不知道哪門子的得意反正高興就完事了。

第一節課鈴聲響了兩秒后沈嘉良的身影才出現在班級門口，唐苒在他走近后扯了旁邊的椅子出來，才說：“你怎么才來啊？”

“咋了？”沈嘉良把書包往旁邊一摞，坐了下來。

前排的余曉楠見老師還沒來，回過頭來把她早讀時和唐苒說的話又重復了一遍，想聽聽看沈嘉良啥反應。

“作弊？我？”沈嘉良聽后毫不在意的來了一句，余曉楠立刻接下話茬：“沒有明說，但就是懷疑我們班有人作弊，還沒查到你頭上，反正老班是被批了！”

“年級第一，恭喜啊！”唐苒作出抱拳的手勢對著沈嘉良勾了下唇。

“過獎過獎。”沈嘉良回了個同樣的手勢。

余曉楠見兩個人根本沒有在聽自己講話，小脾氣上來了翻臉，“上課了別說話了！”

唐苒：“剛才是誰說的這么起勁的？”

沈嘉良看著唐苒笑了笑，把她還合著的數學書翻開，往她那里一推，說：“該上課了，集中注意力。”

“……好。”

下了課后，班主任等數學老師走后叫來班長把開學摸底測試的成績貼到后面墻上，然后一言不語就離開了。

一貼上成績單，學生們蜂擁而至爭先恐后的要看自己的成績和排名，唐苒這個時候當然選擇坐在位置上靜靜不動，不是倒數第一就倒數第二，這對她已經沒什么懸念和期待了。

倒是沈嘉良，也坐在位置上不動，唐苒開口問道：“你不去看看？年級第一？”

年級第一這個稱號算是坐實了，唐苒也覺得有個年級第一的同桌挺好的，越來越上綱上線。看成績這種事情一般都是考的比較好的人搶著要看，那些心里沒底的人只能坐在椅子上發呆和心虛了。

“看哪種東西有什么用，還不如多背幾篇課文。”沈嘉良淡淡回應。

唐苒向她透向贊許的目光，忍不住豎了個大拇指，說：“這年頭像你這樣淡泊名利的不多了啊，祖國的未來就靠你了年輕人！”說完還像個前輩給年輕小輩說經驗一樣拍了拍沈嘉良的肩。

沈嘉良充耳不聞，半天唐苒只聽見一陣冷笑，滲的她后背直發涼。

教室后排。

“程哥，你這回考的不錯啊，年級第十，回家叔叔阿姨會高興死吧！”一個和高自程關系還不錯的男生在人群中看了幾眼成績單就興致沖沖的給高自程匯報，另一只手轉著籃球，嫻熟的姿勢引來了葉湘湘的目光，她眼睛直直的盯著籃球，好似看到了什么神奇的東西似的。

“滾一邊去，老子哪回考的不好？管他年級第幾呢？”高自程靠在床邊，翹著二郎腿漫不經意的壞笑，同時注意到自己的腿可能碰到旁邊女孩的椅子了，便往回縮了縮。

“走吧，打籃球去？下節課自習！”高自程沒有讓小姑娘讓位子，自己從后面桌子上一躍而起，順利落地，動作流暢，他單手往懷里勾了個帶著他名字和一些籃球明星簽名的籃球，對著后面幾個湊在一起的男生使眼色，“出去不？”

他聲音有點大，雖然是下課時期，但這會兒也沒什么人在外面，基本都在班上開始預習下面的課程了，他有點疑惑，逮住旁邊一男生問：“換課了？”

男生撓了撓頭，哀嘆一口氣的同時點了點頭。

“我艸！”高自程嘴里蹦出兩個字，更是引起了前排同學和班長的注意。

葉湘湘緩緩的回頭淡淡看了眼高自程，抿著嘴，半晌用了除了他能聽到沒有人能聽到的聲音吐出五個字：“你坐回來吧。”

高自程先是愣了愣，然后低頭看了眼葉湘湘，她這時候已經回過頭趴在桌子上開始寫作業，他嘴角噙著一抹笑，在全班人的注目下把籃球放到后面的架子上，莫名聽話的回了位置上坐著，接下來的一節課都沒有制造噪音。

本來是自習課，但臨時換成了英語課，說是復習，但實際上趙雨娟莫名其妙講了很多平常根本不會說的話，還給他們放了個催淚VCR讓他們郁悶了半節課，有些淚點低的女生直接哭暈在課堂上，用完了大半包紙巾，還發誓以后要好好學習報效祖國和老師。

沈嘉良當然不會做這種事情，那段VCR里連他的影子都沒有，他冷漠的看完了全程，然后便翻開數學試卷做了起來，最后一道題做完停筆時，聽到了旁邊唐苒的一聲嘆息，便轉頭看去。

唐苒也同時看向他，好像本來就有話說似的，沈嘉良盯著她，見她緩緩的說：“如果我也走了，那以后的VCR里面是不是都沒有我了啊？就像游戲里那些npc一樣，說白了都是擺設，哪個npc突然因為游戲故障被系統自動清除了，玩家也不會注意吧？恐怕連名字都會忘記……”

沈嘉良沒吭聲，但他注意到唐苒的情緒和剛上課時不一樣，明顯沮喪了不少，說話都有氣無力的。

這話聽著像自言自語，讓沈嘉良不知道怎么接。

“你說，你會不會記得我啊，我不是說現在哦，是以后。”唐苒忽然很正式的問了他一句，沈嘉良抬眼和唐苒對視，發現她眼睛里亮晶晶的，清澈如水。

沈嘉良沉思了下，嗓音低沉的說：“不會。”

他怎么會忘記啊？他怎么可能會忘記這個讓他對M市有所改觀的人，那個誤以為他在打工而努力維護他自尊心的女孩，那個第一次在樓梯間碰到傻傻盯著他卻殊不知自己也被留意了的傻姑娘，那個在給他打電話時努力控制落淚但最終沒成功的小哭包，那個在便利店關心他為什么喝酒并且買了一大堆吃的給他，雖然最后自己吃完了但起碼讓他那個夜晚是有人陪的的熱心腸女孩，他怎么會忘記呢？

不只是現在，未來，都不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