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幾人在屋里嘆了一會，金媽媽又怕沈云曦傷心，忙岔開話，笑著講了一些外面的趣事逗她開心。

說了一會子話，金媽媽告退出來，青煙青瓷服侍沈云曦歇了午覺。

金媽媽從屋里出來就見兩個粗使婆子抬了兩桶碎冰往屋子里來，看見金婆子過來忙放下桶笑著打招呼，“金嫂子。”

金媽媽也笑，“你們抬這兩桶碎冰做什么？”

另個婆子聞言變了臉色，一個穿著駝色比甲體型較胖的脖子嘆了口氣，怒聲道：“還不是那起子人見遲遲沒有來信兒接姑娘回府，一個個就都變了臉，上趕著給二姑娘院送上好的冰塊，輪到咱們姑娘就說只剩下碎冰了?！?

“扯他娘的謊。”另一個穿黛藍色比甲的婆子狠狠啐了一口，大聲罵道：“我們去抬冰的時候我看何管家屋里用的冰都比咱們姑娘的好，這些沒良心的東西，竟這般不把姑娘放在眼里?！?

金媽媽忙示意兩人噤聲，“你們小聲點，若是讓姑娘聽見徒添傷心?！?

沈云曦面無表情地坐在金絲楠木雕玉堂富貴架子床上，聽著外頭的聲音漸漸遠了，示意青瓷放下床帳要歇午覺。

“姑娘……”青瓷擔憂地看著她，欲言又止。

沈云曦嘴角暈開一抹苦笑，“三年前我重病扶靈回老宅，老宅的人起初很是殷勤，可是后來我身子漸漸好了，府里也沒有人來過問我一聲，那些人就開始不將咱們放在眼里，這兩年只有二姐姐來的這段時間我們日子才會好過一點?！?

“這屋子里擺設看似華麗富貴，卻是記了檔的，全是不能用的死物?，F在得了信兒我們回不去，那些人竟是連二姐姐在這也不顧了?！鄙蛟脐乩湫?，“他們就篤定我回不去么！”

屋子中央的青花纏枝大缸里，冰塊化得只剩下小小一角，仍有不斷的涼氣蔓延。

青瓷卻覺得沈云曦眼底的怒意更是駭人，仿佛是十一月凍人的天氣，只一眼便冷凝成冰。

青煙青瓷對視一眼，此刻；兩人心里只有一個想法，姑娘好像真的生氣了！

自打三年前姑娘著了風寒又起高燒，昏迷了三天三夜醒過來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姑娘以前那是典型的大家閨秀，極為文靜，卻也是個極沒主意的，對誰說話都輕聲細語的。醒來之后性子雖還是喜靜，與人說話也漸漸多起來，倒也能一針見血。

就拿老宅守喪被下人欺負的事兒說吧，若是以前姑娘恐怕只會哭哭啼啼，哪里會滿腔斗志想著定要離開這里呢。

青瓷青煙伺候沈云曦躺下了，正要出去，卻聽見沈云曦隔著床帳沉聲吩咐，“她們剛才的話就當我們都沒聽見，出去別說漏了嘴?！?

兩人等了半晌見沈云曦沒有要吩咐的話了，就要出去，卻聽見她低聲道：“你們放心，我一定會帶你們離開老宅，我們不會被困在這里?！?

一旁的黃花梨香幾上，紫銅鎏金螭獸香爐燃著使人靜氣凝神的蘇合香，香煙裊裊，香霧繚繞。

她的話在穿過繚繞的香霧似有千斤重量一般落在兩人心上，青煙青瓷鄭重答了一句“是”，便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