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聰明人難辦聰明事
- 深閨人未識
- 蘇唯碎
- 3056字
- 2021-01-15 14:50:21
沈云曦聞言冷冷瞥了她一眼,厲聲喝道:“青煙!你若還改不了這口無遮攔的毛病,便不用來伺候了!”
青煙似是被唬住了,愣了好半天一句話也說不出,回過神卻只是默默垂淚。
恰巧金媽媽進來,她進門之時便聽見兩人的說話聲,心下明了沈云曦因何發(fā)怒,暗暗思忖青煙這性子也該好好管管了。
于是便上前拉了青煙,道:“青煙姑娘,也不怪姑娘生氣,你可知‘禍從口入’這四字?咱們回府本就艱難,姑娘雖是回了沈府,卻是寄人籬下,這不是在鄉(xiāng)下能任意胡來的。”
“你可知你方才那話若是被有心人聽去,這可是對大太太不敬,輕了說是一頓板子,重了攆出去發(fā)賣了都是有的,連姑娘也少不得有一個治下不嚴之罪。”
青煙想不到自己不過就是隨口說了幾句話就引出金媽媽這一通教訓,她不過就是私底下和姑娘說說,又怎么會傳出去?煙覺得金媽媽也太小題大做了。
但金媽媽畢竟是當初太太親自為姑娘選的管事媽媽,何況姑娘也動了氣,她只好含淚低頭認錯,“媽媽教訓的是,是我不懂事,惹了姑娘生氣。”
沈云曦壓下怒氣,胡亂擺擺手,“你先下去吧,我有事情同金媽媽說。”
青煙含淚應了一聲,恭順地退了出去。
聽見門關(guān)上的聲音,金媽媽這才笑道:“姑娘可有什么吩咐?”
沈云曦皺眉道:“青煙這個性子若不改了,遲早要釀成大禍,你瞧方才她口服心不服的模樣,竟也治不了她。”
金媽媽笑道:“青煙姑娘就是性子單純耿直,快人快語,但心里還是向著姑娘的。”
沈云曦深深嘆息,“我就是怕她太過單純耿直,被有心人利用。”
她說著抬頭看向金媽媽,“你可還記得當初青煙曾說是暖池故意挑撥她和青瓷?”
金媽媽眉頭一跳,忙道:“姑娘若是不放心,那老奴讓采文也一同留意著青煙,不讓她輕易被人哄了去。”
沈云曦道:“若有人成心哄她,我們也看不住,總歸讓她栽個跟頭,她自己就學乖了,你只讓采文好好盯著暖池就是了。”
金媽媽忙應了。
卻見沈云曦將窗子全部推開,冷冷看著遠處里幾個在芙蓉花從里拔草澆花的幾個嬉笑打鬧的小丫鬟。
那芙蓉花開得極好,幾個穿紅戴綠的小丫頭在白色粉色的花朵中間來回穿梭,愈發(fā)顯得那芙蓉花豐姿艷麗,分外妖嬈。
沉默良久,沈云曦才終于開口,“這院子里的人交由媽媽管教我是最放心不過的了,只是定要記牢‘禍從口入’四字,囑咐不要讓她們不要人云亦云,更不要到處亂嚼舌根。”
金媽媽只當是以為青煙她才會這么說,當下鄭重應了,回去自好好教導小丫鬟們不提。
卻說青煙含淚出了屋子,暖池很是關(guān)心地迎了上來,“青煙姐姐這是怎么了?”
青煙瞥了一眼在廊下悶不做聲做針線的采文,就要開口向暖池抱怨,卻憶起她上次挑撥自己和青瓷關(guān)系的事情,當下便閉了嘴,狠狠剜了暖池一眼,扭頭回房尋去了。
暖池無辜看向采文,“青煙姐姐這是怎么了?我可有沒惹她!”
“我怎么知道。”采文頭也不抬地回了一句,只埋頭繡手里的帕子。
“悶葫蘆。”暖池小聲嘀咕一句,轉(zhuǎn)身拿起自己繡了一半的帕子,捏著繡花針卻遲遲不肯落下,卻盯著青煙的房門若有所思。
采文不動聲色地觀察暖池,晚膳之前悄悄進屋回了話。
沈云曦夸了采文幾句,賞了她一對兒做鬼精致的水晶耳墜,又叮囑她小心盯著暖池,便打發(fā)她出去了。
采文才出去,青瓷正好笑著進來,“姑娘,奴婢方才去廚房領(lǐng)飯,您猜我遇著了誰?”
沈云曦笑道:“你什么時候?qū)W會賣關(guān)子了,這我怎么猜得出來。”
誰知青瓷忽然壓低了聲音,“奴婢遇見了五爺?shù)哪棠锪謰寢專局拦媚飺鷳n五爺,因著大廚房人多眼雜,只悄悄塞了個紙條給她,約她天黑之后來薔薇院與姑娘詳談。”
沈云曦目光一閃,“你是故意打探了林媽媽去領(lǐng)飯的時間,所以才提前寫好了紙條,特意等著時機制造‘巧遇’的吧?”
青瓷抿嘴一笑,“什么都瞞不過姑娘。”
沈云曦直直看向青瓷,直接道:“青瓷,你很聰明,但做事還是有欠考量。”
“奴婢不明白。”青瓷滿是委屈。
沈云曦耐心地幫她分析利弊,“你知道我擔憂弟弟,所以特意幫我去打探,我很感動,只是眼下咱們根基未穩(wěn),院子里的人還不知可不可靠,你將林媽媽約在薔薇院,實在是不妥。”
青瓷臉色浮現(xiàn)出一絲懊惱,“奴婢思慮不周,可眼下該怎么辦?還求姑娘告知。”
沈云曦擰眉想了半晌,緩緩道:“也無法了,天快黑了,通向薔薇院的路也有好幾條,不知道林媽媽會走哪一條,也無法攔她。”
見青瓷面色越發(fā)焦急,沈云曦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思忖道,“或許讓人知道我們尋了林媽媽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這樣大概就沒人攔著我去見弟弟了。”
青瓷見沈云曦面色認真,知道自己做的并不全錯,才慢慢松了一口氣。
卻說天黑以后,沈云曦照常在床前看了半個時辰的書,又去洗漱過,便讓采文守著大門,留了青煙青瓷在屋里。
她的頭發(fā)還未擦干,就見采文領(lǐng)了一個穿著藕荷色比甲打扮干凈體面,面容清瘦的婆子進來。
這婆子沈云曦原是見過一回的,當年她回老宅登船之時,就只這婆子死死抱住想要撲過去尋自己的沈曜。原來她就是沈曜的乳娘!
林婆子一進屋就跪在沈云曦腳下,淚流滿面道:“四姑娘,您可算是回來了。”
沈云曦忙從黃花梨鑲云石美人榻上起身,披散著半干的頭發(fā)親自扶了林婆子起身,笑道:“媽媽有話好好說,好好的哭什么。”
她伸手去扶林婆子,目光無意間瞥見她手上的一只羊脂玉鐲,又很快移開視線。
“老奴這是喜極而泣。”林婆子擦擦眼角的淚水,感嘆道。
命青瓷給林媽媽端來小杌子,兩人又寒暄的兩句,才奔向主題。
卻聽沈云曦問道:“我才一回府,剛說了要見弟弟,就見老太太臉色都不好看,大伯母頻頻向我使眼色不讓我問,我想問媽媽可知這是何故?”
她故意隱去了老太太說沈曜感染風寒需要靜養(yǎng)的事,就看林婆子怎么說。
林婆子目光一閃,卻直接跪在地上,淚流不止,“姑娘。老奴有罪,老奴沒有照顧好少爺!”
沈云曦心里一沉,強笑道:“媽媽說得哪里話,你是自小照顧弟弟的老人了,事事以弟弟為重,能有什么錯呢。”
林婆子臉上閃過一抹愧色,躲閃著不肯看沈云曦,半晌才從吞吞吐吐道:“姑娘,您……您不知道,少爺,少爺他犯了癡呆之癥。”
什么?癡呆之癥?那不就是傻了嗎?
沈云曦怔怔看向林婆子,想確認這不是真的。
可是林婆子低著頭不敢看她,不斷地流淚哭泣,身子都微微發(fā)抖。
青煙青瓷強忍著不敢哭出聲,拿著帕子在一旁偷偷拭淚。
她很想問一句這是不是真的,張張嘴沈云曦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一句話也問不出,沈曜是瘋是傻都是大事,林婆子不會也不敢拿這樣的事情誆她。
想著那個懂事乖巧的沈曜就這樣傻了,沈云曦眼底一熱,淚水再也不受控制地留了下來。
主仆幾人壓抑地哭了一會兒,沈云曦終于止住淚,啞著嗓子追問,“是什么時候的事兒?因為什么?”
林婆子擦干淚,忙道:“事情要從三年前姑娘扶靈去潁川守孝說起,當姑娘一走,五爺便被接回沈府,雖然老太太千恩萬寵地帶在身邊,可剛過沒一個月就傳出老姑太太難產(chǎn)而死的消息,老太太兩月之間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就大病了一場,后來又接了表小姐在身邊,照顧少爺便顯得有些力不從心。”
說著到林婆子頓了頓,接過青瓷遞來的茶杯放在一旁,才有繼續(xù)道:“姑娘走的那些日子少爺每日哭鬧這要找姑娘,連飯也不好好吃,每日只折騰自己……”
林婆子拿帕子拭了拭淚,繼續(xù)道:“后來少爺不幸染了風寒,每日起著高燒,不管請什么大夫,吃什么藥,怎么都不見好,也就是這一場高燒,使得少爺犯了癡呆之癥,每日只呆呆坐著,也不說話,連人也不認得了。”
林婆子說道這里又是大哭,沈云曦也是傷心痛苦,又過了好一會兒才又問,“那媽媽可否幫幫我,我想去看看弟弟。”
“這……”林婆子為難道:“四姑娘,不是老奴推辭,只怕這事我做不得主。”
沈云曦還未及追問青煙已皺眉道:“媽媽是五爺?shù)哪棠铮巧贍斏磉叺谝坏昧Φ模趺催€做不得主?”
沈云曦這時候突然喜歡誰青煙的快人快語,因為有些話她不好說,青煙說了反而比她說效果會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