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薔薇院見花自悲涼
- 深閨人未識
- 蘇唯碎
- 3149字
- 2021-01-15 14:50:21
沈云曦心中疑惑,還要再問,卻見老太太垂下眼,朝她擺擺手,有氣無力道:“四丫頭先下去歇著吧。”
沈云曦張張嘴,在大太太不斷向她使眼色后,她終于什么也沒問,低下頭,恭敬應了一聲,“是。”
然后行禮,恭順地退了出去。
沈云曦一出去,老太太一下就癱坐在了大炕上,唬得一屋子人爭相上前,詢問身體如何。
老太太臉上沒了半分血色,就著周氏的手喝了半盞茶,才緩緩叮囑道:“四丫頭剛回來,曜哥兒的事能瞞一時是一時,囑咐下面的丫鬟婆子別說漏的嘴,若有多嘴的,即刻攆出去賣了。”
“是,媳婦省得。”周氏嘴上應著心里卻頗不以為然,沈曜這事就是一團火,再厚的紙也終包不住,難道還能日日攔著不讓她們兄妹相見不成?
二太太趙氏在一旁皺緊了秀眉,欲言又止,卻終究什么也沒說。
卻說沈云曦出了門,一個模樣周正,穿著櫻草色比甲的丫鬟忙笑著迎上來,“奴婢曉春見過四姑娘,大太太指了奴婢給您帶路。”
沈云曦心里正想著沈曜的事,漫不經心地點點頭,由青煙扶著慢慢往薔薇院走去。
曉春是周氏身邊得力的大丫鬟,慣會察言觀色,見沈云曦面色不虞,一句話也不敢多說,只小心在前面引路,心里想著趕緊辦完差走人。
金媽媽早就回了薔薇院收拾行李箱籠,青瓷幫姑娘收了見面禮出來也回來薔薇院幫忙,青煙不知屋里發生了什么,怎么姑娘一出來臉色就這樣難看?
莫不是老太太不喜歡姑娘?想到這青煙的臉色也變得跟沈云曦一樣難看,如果連老太太也不喜歡姑娘,那她們在這府里還有什么地位可言?
曉春將滿懷心事的主仆二人送至薔薇院門口,因著沈云曦面色不快,她連打賞也不敢要,匆忙告辭離去了。
薔薇院人如其名,院墻上爬滿了薔薇花枝,已是深秋了,早過了薔薇的季節,枝頭自剩下幾只將謝不謝的花朵,在金色的夕陽里隨風搖曳。
有枯黃的花瓣經不住風吹,打著旋兒在秋風里飄落,歸于塵埃。
這是不是就是她的命運,就像這花瓣一樣,依附這藤蔓而活,對自己的命運也無能為力?
沈云曦的心情越發悲涼,深深嘆息一聲。
“姑娘怎么站在門口不進來?”青瓷從屋里提了水壺出來,就見沈云曦站在門口發呆,便笑著尋了過來。
沈云曦見院子里幾個小丫鬟望過來,不由皺了眉頭,壓低聲音道:“回屋再說。”
她說完便抬步進了屋,青煙愁眉苦臉地對著青瓷嘆息一聲,慌忙跟了進去。
沈云曦進了屋,見金媽媽正在叮囑幾個小丫鬟將她素日愛看的書放在書架顯眼的地方。
她心里擔憂沈曜,也無心欣賞屋內擺設布局,直步走進西暖閣,往酸枝雕四季花卉羅漢床上一歪,覺得渾身像是被抽干了力氣一樣。
金媽媽見狀忙打發了那幾個小丫頭出去,關懷道:“姑娘可是哪里不舒服?還是餓著了,可要用晚膳?”
沈云曦無精打采地搖搖頭。
青瓷青煙也正好進來,青瓷滿心擔憂,試探道:“早讓人給姑娘備了熱水,姑娘可要先洗洗?”
沈云曦想起一路風塵,便點頭,“好。”
坐進泡著玫瑰花瓣的浴桶,沈云曦滿足地嘆息一聲,一路上的疲憊漸漸遠去遠去,腦海里卻不由自主浮現她提及沈曜之時眾人各異的表情。
沈曜到底發生了什么事,為什么所有人都要瞞著她?
洗了澡出來,沈云曦黃花梨鑲云石美人榻上任青瓷拿了干凈吸水的棉布擦拭濕漉漉的頭發,腦海里卻還是在想著這個問題。
青煙就在這時候提了一個黃花梨二龍戲珠食盒進來,笑吟吟道:“姑娘,奴婢見您晚膳也沒用,就去大廚房給您要了碗銀耳蓮子粥,您好歹用些吧。”
說著打開食盒從捧出一只粉彩畫花鳥孔雀碗,放在了一旁的黃花梨面三足圓花案幾上。
沈云曦的眼睛在聽見大廚房三個字的時候不由一亮,笑著坐起身,端起那只粉彩畫花鳥孔雀碗一口氣喝光了,將空碗遞給她,“等會你去廚房還碗的時候順便打聽一下曜哥兒現在是個什么情形,一回來就聽聞他染了風寒,也不知有無大礙。”
青煙心里這才想明白,原來姑娘從老太太出來臉色這么難看,是因為五爺病了啊,到底是兄妹情深!
“姑娘放心,奴婢一定仔細打聽。”青煙鄭重應了一聲,提了食盒就去了。
沈云曦又躺回黃花梨鑲云石美人榻上,聽著青煙的步子遠了,才重重嘆息一聲,小聲道:“青瓷,我懷疑弟弟出事了,而且……絕不是風寒那么簡單。”
青瓷拿著棉布的手一抖,半晌才又換了一塊干棉布繼續擦拭,聲音卻有了幾分慌亂,“姑娘也說了只是懷疑,何況當初五爺的乳娘林媽媽是一直跟著的,許是少爺真是感染的風寒也不一定……。”
沈云曦搖搖頭,嘴角泛起一絲苦笑,“你不知道……”
她就將在老太太房里提到沈曜時眾人皆變色,以及她提出要去看沈曜被阻攔的事情一一說了。
青瓷聽到這也是慌了,“姑娘,那我們該怎么辦?”
“能怎么辦?”沈云曦呆呆望著黃花梨鑲云石美人榻上的雕花,緩緩道:“且看青煙能打聽回來什么有用的消息吧。”
待青瓷終于將沈云曦的頭發擦干,青煙也歡喜地回來了。
她笑著將大廚房打聽的消息撿重要的說了,“姑娘,大廚房的那些婆子們只說咱們五爺是前兩日才得的風寒,早就請大夫看過來,說無甚大礙,日日煮著藥吃著,是要靜養一段時間才好呢。”
要靜養一段時間,如此說她要過些時候才能見到沈曜了?
沈云曦皺緊了眉頭,到底發生了什么事,這樣一味的瞞著自己?
而此事,在大太太周氏的瑤光院內,蘇媽媽正在稟告沈云曦回府未乘轎子之事。
蘇媽媽就是沈云曦進沈府之時前去迎接的那個婆子,此時她神色恭敬地稟告完事情,垂手立在周氏一旁。
周氏任由大丫鬟曉春、迎夏卸了自己頭上的珠釵,淡淡道:“如此說來這丫頭倒還有些小聰明……”
“是。”蘇媽媽應了一聲,神情頗為不安,“若是讓四姑娘見到五少爺,只怕那……”
“怕什么!”周氏冷聲打斷她,“老太太這幾日都免了她請安,讓她在房里好好歇息養神,她見不到老太太,沒有老太太允許她就見不到曜哥兒。”
周氏不知想到了什么,勾起嘴角,“何況現在曜哥兒不是染了風寒要靜養嗎,為著這句話,她做姐姐的也不能擾了弟弟養病不是?”
蘇媽媽立刻狗腿道:“太太說得極是。”
周氏見珠翠盡卸,便自己接過梳子自己梳頭發,卻聽蘇媽媽又道:“老奴來的時候遇見大廚房的杜婆子,她說四姑娘使人去大廚房打聽五少爺的消息,被她們給打發了。”
周氏點點頭,“做的好,吩咐下面的人都小心些,別走漏了風聲。”
蘇媽媽笑道:“您放心吧,有老太太發話,誰也不敢亂嚼舌根的。”
周氏又吩咐了蘇媽媽一些瑣事,梳通了頭發隨手將梳子遞給迎夏,誰知迎夏沒接住周氏便松了手,那梳子“啪嗒”一聲掉在地上,質地上好的和田白玉梳子竟生生碎成兩半。
“太太,奴婢不當心……”迎夏立刻慌了神,忙跪下請罪。
“你是想作死嗎?”周氏立刻發作起來,長長的指甲點著迎夏的額頭罵道:“不長心的東西,這把和田白玉梳子是我的陪嫁,你知道值多少銀子嗎,就是把你賣了也賠不起!”
迎夏臉色慘白,被周氏指甲點的地方早就紅腫,嚶嚶泣道:“太太,您給奴婢的時候,奴婢沒有接到您便松了手。”
“你這死丫頭自己做錯事還要怪到我頭上!”周氏又氣又惱,對著迎夏的臉就是一巴掌。
這一巴掌打的極重,迎夏臉上立刻就浮現五個紅腫的手指印來。
蘇媽媽在一旁偷偷嘆氣,迎夏這回真是闖了大禍,依太太的性子,這把和田白玉梳必是得她賠了。
果然周氏打了人還猶不解氣,指著地上摔成兩半的和田白玉梳子恨恨道:“這梳子,你來賠!”
迎夏登時就傻了眼,雖然知道太太一貫小氣,依照規矩也是下人打壞了東西自己賠償,可自己畢竟是太太身邊極有體面的大丫鬟,何況這梳子也是太太自己不小心,迎夏不信她竟會這樣給自己沒臉。
可看到曉春與蘇媽媽眼底的同情,大太太眼底的冷然,迎夏就像迎頭被澆了一盆冷水,忍不住哭鬧起來,“奴婢不是有意的,太太饒了我這一回吧,求太太開恩!”
周氏卻是看也不看她一眼,限定了時日交賠款,就命曉春將她趕了出去。
卻說這一出鬧劇第二日清晨便傳遍的沈府,沈云曦吃過早膳坐在書桌前看書的時候就聽見窗外的小丫頭在議論此事。
彼時是青煙在一旁侍奉,見沈云曦放下書皺眉聽了一會兒,青煙頗為不屑道:“大太太也忒小氣了些,奴婢在姑娘身邊兒這些年,值錢的東西不知打碎了多少,姑娘也從未怪罪,到底是小門小戶的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