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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探索“東方學”
  • 曾慶盈 曾瓊
  • 10字
  • 2020-09-25 15:16:48

東方學研究方法論探索

新絲綢之路與新文藝復興
——21世紀及之后的高等教育發(fā)展趨勢[1]

馮達旋

【作者簡介】 馮達旋,教授,前新竹清華大學資深副校長,現(xiàn)為澳門大學全球事務總監(jiān)兼校長特別助理。

各位同仁,大家好!

今天非常榮幸有機會來北京大學跟大家談一談我這兩年來一直在思考的一個問題。眾所周知,英國的大文豪狄更斯寫了一本名著《雙城記》,里面開門見山就說:“這是最好的時代,這是最壞的時代。”我相信21世紀跟他所處的19世紀很相似。但是有一點卻是非常不同的,那就是我們現(xiàn)在面臨的變遷比19世紀所面臨的變遷在速度上要快了好幾個數(shù)量級。

大家把世界地圖拿出來看一看,是否會產(chǎn)生這么一個疑問:這是北美洲,它看起來是一塊完整的土地,所以我們很容易把它看成一個洲。南美洲也是一塊很完整的土地。非洲也是一塊很大并且很完整的土地。澳洲和新西蘭,也就是大洋洲,更加是這樣。但是亞洲和歐洲的分界線卻不明確,是人為的。為什么這么說呢?有一個原因是早期歐亞人口的分布主要是在這塊大陸的極西部與極東部,以及南部,而中部人口稀少。我猜想這應該是人們把歐洲和亞洲分成兩個洲的一個重要原因吧!但是幾千年來,無論是從文化、軍事還是經(jīng)濟的角度出發(fā),人類都希望把歐洲和亞洲聯(lián)系起來。毫無疑問,“絲綢之路”的形成就是人類希望把歐亞聯(lián)系起來最好的明證!

我想各位應該都注意到了21世紀的一個大型基礎建設的發(fā)展,那就是建設亞洲高速鐵路的普遍化,無論是在韓國、日本(20世紀就已經(jīng)開始高鐵的建設)或中國臺灣,高速鐵路的建設已經(jīng)非常成熟,而中國大陸就更不用說了。同時,在本世紀內(nèi),亞洲的中部,比如哈薩克斯坦,也低調(diào)地加入了大力發(fā)展高鐵建設的進程中。隨著地域經(jīng)濟與政治上的成熟,我認為下一步很明顯的發(fā)展就是開拓一條歐亞高鐵。這條鐵路我覺得可以把它看成是21世紀的“新絲綢之路”。毫無疑問,鐵路交通與航空交通的一個顯著差異,就是鐵路可以推動沿途的各種發(fā)展。所以歐亞高鐵可以帶動經(jīng)濟、文化、甚至政治的空前改變。更重要的是人類對于“歐亞”這個概念一定會產(chǎn)生一個新思維,那就是處于歐亞大陸的人會慢慢感覺到他們是處在同一塊超級大洲,而非今天具有局限性的亞洲和歐洲。各位,這可是一個千年的思維變遷呀!

大學作為人類思想的搖籃應該如何針對這一思維變遷做準備呢?我在去年有幸參加了一個歷史性的會議后對此問題進行了深入的思考,今天在此與諸位分享一下我的初步理解。歐洲有一個由23所頂尖大學組成的聯(lián)盟,叫“歐洲研究型大學聯(lián)盟”(League of European Research Universities)。亞洲有一個由17所頂尖大學組成的聯(lián)盟,叫“東亞研究型大學聯(lián)盟”(The Association of East Asian Research Universities)。去年年底在臺灣新竹開了一個由新竹清華大學主辦的兩大聯(lián)盟的大學校長會議,這是兩大洲重要大學的領導首次真正坐下來在連續(xù)兩天的時間里圍繞著大學的重要性及其構成等問題進行討論,具有歷史性的意義。很自然的,會議的主題是探討21世紀歐洲和亞洲的高等教育要如何發(fā)展才能對全球人類負起責任,以及21世紀之后的大學發(fā)展前景等問題。

非常有趣的是這兩個大學聯(lián)盟的會員其實也體現(xiàn)了舊和新的比較。與會的歐洲大學都是在文藝復興前后創(chuàng)辦的,而亞洲的大學就晚了許多。最早的東京大學在1877年建校,其他的則都是近代創(chuàng)辦的。不知是幸還是不幸,當今亞洲的大學都在競爭排名的沖擊力下生存。許多大學的領導都感到莫名的壓力,比如臺灣某大學校長在他卸任的半小時發(fā)言中只提到他在任的排名功績,“教育”這兩個字完全不提。這些個別的亞洲大學除了大力推動排名的提升以外,作為高等學府它們能集體為人類做些什么貢獻呢?這正是本世紀亞洲,尤其是東亞和東南亞地區(qū)的高等教育在發(fā)展過程中需要嚴肅思考的問題。

更值得我們深思的是當歐洲和亞洲在思維與實際上形成一個超級大洲時,大學能為人類文明做出什么貢獻?在這個歷史性的會議上,為了回答此問題,與會者就大學在歐洲文藝復興時期所扮演的角色進行了提問。歐洲的一些大學校長提到在文藝復興時期,人類面臨的最大挑戰(zhàn)就是“無知”。以我的淺見,文藝復興對人類非常重要的貢獻是在歐洲普及了高等教育。

我們可通過了解文藝復興時期的代表人物來展開我們對高等教育及其未來發(fā)展的思考。首先是列奧納多·達·芬奇,文藝復興早期的博學者。另外一位是米開朗基羅。米開朗基羅、達·芬奇與他們十五六世紀的同仁已經(jīng)為人類在美術、工程、醫(yī)學、科學等領域開辟了嶄新的知識層面。

今天我想跟大家分享一下文藝復興時期四所大學的故事。這四所大學分別是波蘭的雅蓋隆大學、意大利的比薩大學、法國的亨利大帝皇家學院以及英國的劍橋大學。比薩大學在1581年收了一名醫(yī)科專業(yè)的學生,此人被今天在劍橋大學的偉大科學家史蒂芬·霍金稱為自然科學的發(fā)起人,他就是伽利略。法國的亨利大帝皇家學院在1604年收了一名10歲的男童,在學校總共念了10年書,專攻數(shù)學和物理學,后來被稱為幾何學之父,他就是笛卡兒。他的一句名言就是“我思故我在”。波蘭的雅蓋隆大學在1491年收了一位名叫哥白尼的學生。該大學是以天文學和數(shù)學為主。作為文藝復興時期的數(shù)學家、天文學家,哥白尼用正確的科學方法證明了當時被普遍接受的地心說是錯的,提出了日心學模型并且提倡太陽是宇宙的中心這一觀點。最后是英國的劍橋大學在1546年收了一個只有12歲的孩子叫弗朗西斯·培根。培根在劍橋大學就讀神學、邏輯學、數(shù)學、天文學、希臘文和拉丁文。這些教育奠定了培根后來成為英國的散文大師、法學家、哲學家以及政治學家的基礎,更重要的是他也成為了古典經(jīng)驗論的始祖及工業(yè)科學的哲學家。他的兩句名言“真理是時間的產(chǎn)物,不是權威的產(chǎn)物”以及“合理安排時間就是節(jié)約時間”到今天還完全適用。在1661年,劍橋大學又收了一位叫做牛頓的18歲青年。在大學里,牛頓喜歡閱讀笛卡兒的現(xiàn)代哲學及伽利略、哥白尼的天文學,而他自己在1665年發(fā)明了微積分,1687年出版了《自然哲學的數(shù)學原理》,也就是今天我們學的三大運動定律。

我常說,看了牛頓就感到老天爺對我們中國人開了一個很大的玩笑。我們不確定牛頓到底是哪一年生的(有些人說他是在1642年的圣誕節(jié)晚上出生的,也有人說是幾天后的1643年生的),無論如何,隨著他的出生老天爺送給了西方一位科學方法的開山祖師。而一年之后的1644年,老天爺給中國送來了順治皇帝。順治代表的是封建政治系統(tǒng)的延續(xù),而到了乾隆年間,清政府就開始實施全面閉關鎖國政策。鎖國政策在很大程度上阻礙了中國與西方世界的接觸。

那么幾百年的文藝復興的精髓是什么?是不是在這個期間誕生了比如我剛才列舉的那幾個劃時代的例子,完成了改變?nèi)祟愃季S的突破?毋庸置疑,文藝復興時期的確有人完成劃時代工作,但那并非是精髓。據(jù)我看來,其精髓如下:文藝復興對人類的貢獻在于對追求事實和真理的不妥協(xié)。這是人類有史以來最空前、最偉大的社會運動:在歐洲大陸普遍設立大學,讓千千萬萬的學子有效地、有系統(tǒng)地推動人類對自然界、對文化更深以及更正確的認識。

大家想一想,牛頓在大學里,有許多同學跟他學習同樣的課程。雖然這些同學未在史上留名,但是他們也肯定在自己的崗位上做了屬于他們的貢獻。對我來說,這就是大學給人類帶來的巨大貢獻。我們通常不會想到這一點。我們一般只想到牛頓的偉大,但是我們不會想到牛頓念書的時候必定要與他的同學、老師討論,甚至辯論各種各樣的問題。我深信這種教育和思辨方式必定對牛頓日后完成偉大的工作有一定,甚至是決定性的影響。這是大學存在的一個重要原因。文藝復興時的大學改善了人類的未來。

到了21世紀,西方和東方的大學都有一個神圣的任務,那就是培養(yǎng)為人類服務的好公民。對研究型大學,這個任務就更重了,那就是如何為全人類培養(yǎng)各行各業(yè)的領導。亞洲的高等教育在19世紀及20世紀初開始轉(zhuǎn)變。轉(zhuǎn)變的原因有很多。我認為有兩個重大歷史事件對這個轉(zhuǎn)變有不可否認的推動作用:第一個是日本的明治維新,第二個是1911年的辛亥革命。但是亞洲大學由教學到研究的轉(zhuǎn)變則要等到20世紀的下半葉,甚至到20世紀末期才真正地開始。

要使亞洲的大學由教學型轉(zhuǎn)變成研究型,其所需要的條件也是多維的,需要有經(jīng)濟上和政治上的成熟度。在亞洲,研究型大學這個觀念的形成和發(fā)展,是在20世紀末及21世紀初期才真正開始的。今天,亞洲的大學的確是起飛了,而亞洲當今的大學生更要挑起為全球克服困難的重擔。要能挑此重擔,首先就要擁有“內(nèi)在自信”。

19世紀歐洲的青年人沉浸在偉大的創(chuàng)造時代,當時的他們一定有強大的內(nèi)在自信。20世紀的美國青年人,也同樣滿懷浩瀚的內(nèi)在自信、回應羅伯特·肯尼迪的豪言,“有些人看到一件事情時會問為什么,而我夢想著有一天人們都會說:為什么不呢。”那么在21世紀,亞洲的青年能不能懷有同樣強大的內(nèi)在自信?

幾個月前,我在寧波諾丁漢大學做了一個相同的演講。有一個非常有思想的同學問了我一個問題:“你認為在歐亞超級大洲的思維中,我們亞洲的大學可以貢獻什么?”這個問題令我深思。

自20世紀以來,亞洲看到歐洲科技絕對領先的地位,就幾乎全心全意在科技上追趕。在某種程度上,我們亞洲的高校多多少少都是以理工領航。但是回顧文藝復興時期,我們看到理工的發(fā)展是以西方文化作為基礎的。顯然,科學技術我們可以追趕上,但是要在思維上有質(zhì)的超越還將面臨很大的挑戰(zhàn)。

我們了解到,文藝復興時期大學的普遍化最重要的一個成果是克服人類當時的一大挑戰(zhàn),也就是無知。今天人類的大挑戰(zhàn)已經(jīng)不僅僅是無知了。今天的挑戰(zhàn)是缺水、缺能、貧窮、無知、疾病、貪污以及人口暴增。要克服這些挑戰(zhàn)所需要的工具是超越科技的。今天需要的工具就是要對人的行為有深刻的認識,要能夠推行完善的公共政策同時擁有政治勇氣。今天人類面對的挑戰(zhàn)是文藝復興時期不可想象的。雖然在進入21世紀的這十幾年內(nèi)人類已經(jīng)取得了令人鼓舞的成就,但是從深度和廣度來看,仍有很大的發(fā)展余地。

我認為位于由歐洲和亞洲組成的“超級大洲”的大學可以融合東方和西方千年的文化以解決人類當下面臨的挑戰(zhàn),同時創(chuàng)造出比文藝復興時期更偉大的大師。我剛才所提到的文藝復興的大師全是以西方文化作為基礎發(fā)展出他們的工作。今天在“超級大洲”的我們可以把東、西方文化放在一起來發(fā)展,培養(yǎng)出新的牛頓、新的伽利略、新的笛卡兒和新的培根。他們會提出跨世紀的新方案來克服人類面臨的挑戰(zhàn)。正如文藝復興時,這些偉人可以來自任何一個處于“超級大洲”的大學,成長在這個“超級大洲”的年輕人也會有很豐富而且很強大的內(nèi)在自信。那就標志著“新文藝復興”時期人類的創(chuàng)新。

2008年,全球面臨經(jīng)濟恐慌。2009年,臺灣的成功大學為亞洲發(fā)展銀行開了一個以“全球經(jīng)濟危機工業(yè)重整”為題的大型會議。他們請我做總結,我當時是這么說的:“在整個20世紀中,亞洲在心理上是跟西方緊緊地耦合在一塊的。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當西方有超前的經(jīng)濟和學術力量,自然地亞洲會認為它是卓越的標準。但是經(jīng)過這樣的一個周期,當西方赤裸裸地暴露出他們的社會和經(jīng)濟的弱點后,很可能在全球經(jīng)濟體制的現(xiàn)狀下,亞洲有機會跟西方脫鉤。我絕對不是建議亞洲應該在經(jīng)濟和學術上跟西方脫鉤,我說的是心理上的脫鉤,使我們擺脫對西方的依賴。假如我們做不到,我們就沒有可能擁有強大的內(nèi)在自信,21世紀也沒有可能成為人們所提到的亞洲的世紀。”

我有一個夢,那就是歐亞“超級大洲”的各大學在面臨21世紀及之后的全球挑戰(zhàn)中,能以歐洲文藝復興時期的創(chuàng)新思維推動亞洲的新文藝復興并且改善人類的將來。

謝謝!

[1] 本文由馮達旋教授在北京大學“對話·視野·方法:東方學國際研討會”(2014年5月15-17日)講話的基礎上整理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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