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貨緊縮死灰復燃

在一個月以前的評論中，我們曾提到“出現了通貨緊縮卷土重來的苗頭”，而現在可以進一步肯定，通貨緊縮已經死灰復燃。在今年前八個月里，剔除季節因素后的消費價格指數主要是上升的，而8月則比上月下降0.4%。在這個基礎上，9月比8月再下降1.1%。剔除季節因素后的零售價格指數8月比7月下降了1.1%，9月比8月再下跌0.4%。累計下來，兩個價格指數在過去兩個月里各自下降了1.6%。無論是一個月下降1.1%，還是兩個月累計下降1.6%，都是自1986年公布這兩個月度價格指數以來最大的跌幅。

第三季度的GDP比去年同期增長了7.0%，剔除季節因素后比上季度增長了6.8%（年率）。在此以前，我們多次提到，今年3月以來的工業增長情況非常差，并且根據7—8月的工業情況估計第三季度GDP的同比增長率在7.0%以下。從新公布的數據來看，9月工業的情況比原來估計的要好一些，使GDP的同比增長率達到了7.0%。但是9月較高的增長率是在7—8月很差的基礎上實現的。從最近幾個月的總的情況看，工業生產增長速度達到了最近幾年少有的低水平。

9月消費品零售額比去年同月增長了9.9%，剔除季節因素后比上月增長的年率更高。無論怎么看，這些都是很好看的數據。固定資產投資方面，雖然第三季度的同比增長率依然很高，但剔除季節因素后與第二季度持平，其中9月甚至比8月略微下降。9月的貨物貿易情況不錯，剔除季節因素后出口比上月增長了2.4%，進口比上月下降了3.6%。這些數據本身是相當不錯的，但因為貿易數據月度波動比較大，不能單看一個月的情況。從連續幾個月的數據看，凈出口保持了平穩緩慢的增長，但由于去年年底下降過猛，現在仍然在較低的水平上運行。從整個第三季度的情況看，貨物貿易順差為54.2億美元，比去年第三季度的67.9億美元減少了13.7億美元，或20.2%。前三個季度累計，貨物貿易順差比去年同期減少56.4億美元，占同期GDP的0.7%。1—9月的外國投資比去年增長了20.7%，正好增加了56億美元。所以從外匯的角度看，投資的增加彌補了凈出口的下降，使外匯儲備繼續增加。

由此，在內需方面，消費的較高增長還能維持一段時期，而對固定資產投資的后續增長狀況則不乏令人擔憂的理由。如果固定資產投資增長速度下降幅度過大，還會進一步影響個人收入，進而影響消費。這樣，明年的財政赤字還將難以縮減。在外需方面，“9·11事件”的影響還沒有體現在現有的統計數據中。一般分析認為對出口不利。有事例顯示，“9·11事件”以后一些企業的出口訂貨單大減。這樣的情況可能會持續較長的時間。因此我們有理由看低今年第四季度和明年的出口與凈出口。即使沒有“9·11事件”和后續的炭疽病恐慌，美國經濟和世界經濟也面臨一個較長時間的調整，這對中國出口的增長也會形成壓力。

1998年開始實行擴張的財政政策時，一般認為它是短期措施。認為政府投資會拉動民間投資，等到民間投資起來后，就可以減小財政赤字。現在的情況和這個預想有相當大的差距：雖然財政赤字連年大幅度增長，通貨緊縮卻揮之不去。今年的民間投資增長速度尚可，但這是在前幾年基數很低的基礎上實現的，而且有賴于現在的政府投資。一旦政府投資不能保持前幾年的增長速度，民間投資也會掉下去。這樣的情況延續下去，整個經濟對財政赤字的依賴程度將會越來越大。

最根本的出路還是在于堅持市場調節經濟，不僅微觀層面上需要市場調節，宏觀層面上也需要市場調節。就目前的情況而言，中國確實該減稅了。要讓民間投資動起來，最基本的還是要讓投資者有利可圖。在過去幾年，稅收的增長率遠遠超過了經濟增長率。在國際經濟情況和其他環境條件好轉的時候，一般企業尚可勉力維持，一旦環境條件出現不利的因素，企業就會感受到雪上加霜的壓力。

至于利率，價格迅速下降的情況已經提供了降息的一切充分必要條件，不需要其他理由。

[1] 原文刊于《財經》2001年第14期，2001年11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