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議給入專業的學生開設漢語后續課

有幾位在理工院校任教的老師來電話或電子郵件，問學完漢語進入專業學習的學生，漢語水平還不足以應付專業學習的要求，怎么辦。我告訴他們，沒別的辦法，只能給這些學生開設后續的漢語課程。

其實這個問題是個幾十年都沒解決得很好的問題。上世紀50—60年代，北京大學曾經從中國學生中挑選專業對口的，給外國學生作課外輔導員，上課時沒聽懂的，輔導員下課后再慢慢給他們講一遍；筆記沒記下來的，幫助他們補筆記；講義或參考書看不懂的，幫他們看懂。這種一對一的辦法當然有效果，但那時留學生少，好辦一些；而且這樣做，無疑會增加中國學生的負擔。幾十年過去，今天再想這樣做，恐怕行不通。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上世紀60年代和70年代，北京語言學院（今北京語言大學，下文簡稱北語）曾經先后派出過調查組，去專業學校跟蹤調查入系學生的學習情況，并與學生、教師座談，聽取他們的意見和建議。兩次調查雖然相距10年左右，但結果卻很一致，就是即使在漢語預備教育階段學得好的學生也要“坐半年的飛機”，學習差的學生上專業課在語言方面的困難可想而知。解決的辦法，除了希望提高漢語預備教育階段的教學質量之外，并沒有什么更為具體可行的辦法。有的學校為了使學生提高漢語水平，安排中外學生合住（同樓同屋或同樓不同屋），跟外國學生合住的中國學生無形中成了外國學生的輔導員。這樣做也是有效果的。60年代，我有一個錫蘭（今斯里蘭卡）學生，漢語學得也就是及格的水平，怪調也很嚴重，轉到北京醫學院（今北京大學醫學部）學習，跟中國同學合住，一年以后，他回北語來看我，竟是滿口北京話，一點口音都沒有，令我和別的老師吃驚。這是合住成功的例子。但總體上看，中外學生合住，產生一些語言之外的其他問題（如因生活習慣、文化不同，多有矛盾）。

關于如何提高漢語預備教育階段的教學質量問題，一直有爭論。一種意見認為應該從一開始就結合專業，典型的例子是，有人說為什么第一課要教“這是書”，而不教“這是氯化鈉”？另一種意見則認為還是要打好基礎，要強調口語。雙方爭論不下，幾十年下來，也沒爭出個什么結論來。

實事求是地講，一個外國人，從零開始學漢語，一年之后就去跟中國學生一起聽專業課，有困難是完全正常的。他們的困難，單就語言來說（不說他們的知識基礎），可能主要是聽和讀的問題。聽課的困難在于專業課的老師講課，不可能跟漢語老師那樣，普通話標準，語速相對來說較慢（可能是有意適應學生）。他們有不少都是帶有方音的，語速多是正常偏快的，有的吐字還不十分清楚。讀的方面的困難也很明顯，就是讀不懂教材、參考書，而且一進入專業學校，閱讀量一般都比較大，即使他們能讀懂，速度也很慢，可能要用多于中國學生幾倍的時間。

為了提高學生的聽讀能力，上世紀70年代末80年代初，北語改革了教學模式，實行按能力分科教學，加強了聽力和閱讀，取得了一定的效果。當時在實驗班任課的老師曾經去北大跟蹤調查，發現這部分學生相對來說對那里的教學適應得快一些。他們的教師也有同樣的反應。但并不是說沒有困難。從專業學校的角度看，則希望學生一來語言上就沒有一點問題。這只能說是表現了一種心情與愿望，實際上并不現實。現實的辦法，在我看來，除了在預備教育階段提高教學質量之外（如上述用加強聽讀的辦法），應該是在學生入系開始學習專業之后開設漢語后續課。這種后續課，在今天，當然還應該針對那些在“漢語專業”學習的本科學生，從他們選擇專業方向開始，也要開設后續課。我在做教學督導員時，曾經提出過尋找語言課和專業知識課的接口的問題，那是從對專業課教師的角度提的，但在此之外，還應該有針對學專業的學生的漢語后續課，這樣“內外配合”，或許能解決一些問題。

后續課的開設，要考慮如下幾個因素：

1. 學生原有的漢語基礎。過去的漢語預備教育，文史和中醫專業的要學習2年，理工農西醫要學1年。現在有了HSK，則可按學生的HSK成績規定學生達到幾級可以入學學專業（雖然HSK的權威性還沒達到各校都遵守的水平）。按北語漢語水平考試中心編的《中國漢語水平考試》[改進版]的說明，初級考試的對象是“掌握400～3000漢語常用詞及與之相應的語法和文化背景知識的學習者”；中級考試的對象是“掌握5000左右漢語常用詞及與之相應的語法和文化背景知識的學習者”。也就是說，初級的上限是3000詞，中級的上限是5000詞。我們可粗略地認定初級的上限相當于一年漢語預備教育結業時的水平，認定中級的上限相當于二年預備教育結業的水平。

2. 與學生所學的專業（文、理、工、醫、農等）結合；

3. 專業語言的特點（專業術語的分析、常用書面語句式等）；

4. 學習環境（教師的語音條件、語速等）。

從上面幾點出發，我認為漢語后續課應該包含如下元素：專業漢語閱讀；帶有幾種方音的普通話的、內容與專業有關的聽力技能；論文寫作指導。至于是分科還是綜合，可以根據具體情況決定，但以上幾個元素是應該都包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