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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老年人的智力與創造性

(一)智力的概念

對智力進行定義和測量是十分困難的。心理學家正在努力探討的有關智力的問題包括:智力包含哪些因素?它是一個一般性的特質嗎?智力在多大程度上取決于遺傳的作用?多大程度上取決于環境的作用?智力對于“成功”有多重要?目前,對“智力”的理解正處在迅速變化的時期。

智力是人的內部心理特質,它不能直接被觀察,沒有質量、不占空間,是無形的,看不見、摸不著,但是憑著直覺能夠覺察得到。人的智力是有差別的,有人非常聰明,有人比較遲鈍。心理學家稱這樣的特性為潛在變量。如何把潛在變量變成看得見的外顯變量?可以通過智力測驗,即智力測驗得分是看得見的。但是,智力測驗分數在多大程度上反映了人的真正智力?它是智力的一個好的代表嗎?能設計一種對所有的人都適用的智力測驗嗎?適合白人中產階級的智力測驗的題目適合其他民族、其他階級嗎?適合年輕人的題目適合老年人嗎?不同的文化甚至影響著人們對同一事物的知覺,例如影響著人們對顏色的知覺。那么,有可能開發一種對所有文化都適用的智力(比知覺復雜得多)測驗嗎?面對一道智力測驗題目,有的人立刻做出反應,有的人思索再三,這究竟是反映了智力的高低,還是個性的差異,抑或是視力不佳或手指肌肉僵硬(大多數老年人是這樣的),需要更多的時間看清題目,寫出答案呢?著名心理學家列昂·卡閔(Leon Kamin)曾經感嘆道:“我們根本就沒有測量‘智力’的方法。我們有的只是‘智商’測驗。”

智力測驗開始于法國。1904年,法國教育部長給心理學家比內(Alfred Binet)一項任務,讓他找出一種方法,可以把真正學習困難的學生與有能力但懶惰的學生區分開來。比內和他的助手西蒙(Théodore Simon)創造了一套由“智力”問題組成的測驗,這就是直到今天還在廣泛使用的比內—西蒙智力測驗(Binet-Simon Test)。他們用測驗來了解每個年齡的兒童一般能夠答出哪些問題。在測驗中得分低于平均分的兒童將被鑒定為低智能兒童。

比內開創了現代智力測驗的先河,同時引發了持續100多年激烈的爭論,爭論中的一個焦點是如何對智力進行定義。目前,韋克斯勒(David Wechsler)對智力的一般性描述比較受心理學家們的重視,即智力是有目的的行動、理性的思維和有效地應對環境的整體能力。

除此以外,還有許多不同意見,許多心理學家只接受智力的某一個操作性定義。操作性定義是指通過陳述測量過程對一個概念給出的定義,也就是把智力是怎么測定出來的加以說明,這個說明就是對智力下的定義。例如,一位心理學家會根據他選擇的測驗項目說:“這就是我所定義的‘智力’。”換句話說,這位心理學家認為,他測定智力的項目包含的就是他認為智力所應包含的內容。

美國斯坦福大學心理學家推孟(Lewis M.Terman)1916年將比內測驗修訂后用于美國。幾經修訂,斯坦福—比內智力量表第四版(Stanford-Binet Intelligence Scales IV)已成為廣泛使用的智力測驗。斯坦福—比內測驗是基于智能隨兒童的年齡增長而提高的觀點編制的,這一基本原則至今未變,問題的難度仍然按年齡排列建構。

斯坦福—比內測驗中規定了每一年齡組一般可答出的問題,這樣就能夠測量出一個人的心理年齡。心理年齡指在某一特定年齡所表現出的平均心理能力。智商的計算公式為

IQ=心理年齡÷生理年齡×100

例如,一名兒童的生理年齡為10歲,心理年齡為12歲(即他可以正確回答一般12歲兒童能回答的問題),按照公式計算其智商是120。另一名兒童的生理年齡為12歲,心理年齡為12歲,按照公式計算其智商是100。

與斯坦福—比內測驗同樣被廣泛使用的還有韋克斯勒成人智力量表第三版(Wechsler Adult Intelligence Scale III,簡稱WAIS-Ⅲ)和韋克斯勒兒童智力量表第三版(Wechsler Intelligence Scale for Children III,簡稱WISC-Ⅲ)。

平均智力是指智商90—109之間的任何一個分數。如果實際年齡大于心理年齡,IQ分就會低于100,當心理年齡大于實際年齡時,IQ分數就會高于100。

然而,現代測驗中已不再需要計算IQ了。取而代之的是離差智商。離差智商表示一個人在其年齡組中的智力水平的相對位置,說明一個人的原始分數高于或低于平均數的程度。原始分即在智力測驗中實際正確答題的數目,通常可以使用一些統計表格直接將一個人的原始分轉換成智商分。

(二)智力隨年齡改變的過程

1.一般智力的老化過程

20世紀初期心理學家開始考慮智力問題時,一般感覺智力是一個獨特的能力。換句話說,不論什么樣的智力任務,不論是語言、數字或視覺空間(即形狀和圖形)任務,同樣的基本能力支配一個人的操作,這個一般智力被叫做g因素,這個術語現在還在使用,只是現在的用法更加寬松,現在用來描述一套智力測驗(用來評估一系列智力技能)的總分數。大多數研究者認為,“智力”是由幾個相互關聯的能力組成的。至于這些能力都是什么,現在還存在爭議(見Deary,2001; Eysenck and Kamin,1981; Kail and Pelligrino,1985; Rebok,1987)。也許最為廣泛接受的理論是卡特爾在1971年提出的層級方法(hierarchical approach,Cattell,1971),認為所有的能力都使用一般智力,也使用特殊智力,視手頭任務的需要而定。

和一般公眾認為人到老年智力就會衰退的看法一致,早期(約1900—1930年)關于老化對智力影響的研究結果,足以使任何超過30歲的人氣餒沮喪。典型的研究發現是經典年齡曲線——智力測驗分數在成年早期達到峰值,30歲之后開始平穩衰退,盡管語言技能不受影響(見Rebok,1987; Thompson,1997)。但是,這個發現是基于錯誤的方法。當時使用的都是橫向研究,即將被試分為不同的年齡組,同時進行智力測驗并將分數進行比較。實驗者大都發現了年齡組間的差異,但是,這并不能確定這個年齡差異多少是由于年齡本身造成的,多少是由于不同的教育和社會經濟背景造成的。年輕一代比他們的前輩智力測驗分數高,這可能并非由于他們年輕,而是由于他們更健康,受到更多更好的教育,在一個更加富足的社會中長大。由于代際間不同的背景和教養而導致的,而不是年齡本身造成的差異叫做代群效應。

心理學家開發了一些抵消或排除代群效應的方法,首先是用統計的方法減小代群效應,即從統計上控制教育、社會經濟地位、健康等等額外變量。幾十年的研究結果總的結論是,控制了額外變量之后,年齡差異相當程度地減小了,但是仍然存在(Stuart-Hamilton,1999)。

另一種控制代群效應的方法是縱向研究,或叫追蹤研究,同一組人在一個年齡測量一次,過若干年(一般間隔時間固定)再次測量。例如,第一次測驗時被試的年齡為20歲,每隔10年測量一次,直至他們70歲。縱向研究比橫向研究有相當多的好處。最重要的是,它完全排除了代群效應,縱向研究發現的年齡差異,只能是由于年齡的增長造成的。現有的縱向研究結果發現,g因素至少保持到中年,往往還要更長(例如Bayley,1968; Owens,1959; Purdue,1966; Schaie and Hertzog,1986)。因此,早期研究發現的差異,有很大部分屬于代群效應,而不完全是由于老化導致了智力衰退。

縱向研究的缺點也是顯而易見的,它費時、費力、費錢。我們要想知道一個研究結果需要等上幾十年,需要花費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財力。研究人員開發了一種結合縱向研究和橫向研究的方法,叫重疊的縱向研究(overlapping longitudinal study),可以同時規避橫向研究和縱向研究的問題。具體做法是:一次測驗時測幾個年齡組,然后定期再測。例如,第一次測驗有29歲組、36歲組、43歲組、50歲組、57歲組、64歲組和71歲組。他們第一次測驗分數可用傳統的橫斷研究比較。此后每隔七年重測一次。因此,在第二次,29歲組為36歲,36歲組為43歲,43歲組為50歲,等等。第二次測驗的結果再一次用橫斷研究的方法比較組間差異。除此之外,每個組的成員還可以與上一輪測驗的結果進行自我比較,這又是縱向研究。斯凱耶(K.Warner Schaie)和他的同事進行的著名的西雅圖成人智力縱向研究,就是使用的這種方法。

西雅圖縱向研究也許是迄今為止所進行的關于年齡和智力關系的最嚴謹的調查,這個研究幾十年來被心理學和老年學文獻廣為引用。研究開始于1956年,至今被試總人數已經超過5000人,時間超過40年。他們對被試進行了一整套心理與生理能力的測驗,每7年重測一次。斯凱耶在1983年(根據1956—1977的數據)、1996年(根據1956—1991的數據)、2004年(根據1956—1998的數據)和2005年分別發表了研究報告和專著(Schaie,1983; Schaie,1996; Schaie,Willis and Caskie,2004; Schaie,2005)。斯凱耶指出,感知速度和數值的能力的高峰在20多歲,語言能力和歸納推理直到70歲和80歲并沒有明顯下降。部分年齡差異是由于代群效應造成的。65歲以后,即使控制了代群效應,總的智力分數仍有顯著的衰退。“老年”始于65歲左右,這也證明,早期研究得出的老化衰退開始于65歲之前的結論是不正確的。

許多相對小規模的縱向研究揭示了同樣的趨勢,智力的高峰比傳統期望的要晚,也持續更長的時間。人在晚年保持甚至超過高峰的趨勢,被著名的推孟天才兒童研究所證實。1911—1924年之間,該研究鑒定了1000名天才兒童,隨后跟蹤他們的個人發展。一般性的結論是,只要保持健康的狀態,直到50歲、60歲,大多數智力能力都不會發生重大的下降。

應該注意,隨年齡變化的是智力測驗的原始分數(一個人答對了多少題)。智商(IQ)不隨年齡改變。因為智商是原始分數轉換成一個人相對于他的同齡人有多聰明,而不是相對于所有成年人。一般說來,一個人在一生中相對于同齡人都處于大致相同的水平。例如,如果一個人年輕時為年輕人的平均智商,他可能會在結束生命時是老年人的平均智商。這已經被許多研究證實。最典型的是在1931年,心理學家對蘇格蘭一群10歲的學校兒童進行了一次智力測試,奇怪的巧合,這同一組人在20世紀90年代,在一個醫藥研究中又聚集在了一起。更值得一提的是,他們1931年的測驗記錄完好無損,所以有機會比較這群現在的老年人在10歲時回答同一試卷的分數。只有極少數(癡呆癥)例外,他們兩次測驗的相對位置非常相似(Deary et al.,2000)。

然而,盡管人們的位置保持相對不變,他們的原始分數會有改變。原始分數在整個童年期上升,青春晚期達到穩定,然后下降。平均智商的年輕人比平均智商的老年人原始分數高。

2.流體智力和晶體智力的老化過程

韋克斯勒(1939)在智力測驗中發現,老年人在有些分測驗上操作水平下降,而在另一些分測驗上成績保持不變。研究者在其他的智力測驗上也發現了類似的結果。在20世紀,關于智力的年齡差異的研究,基本上都是這個結果。因此形成了這樣的想法:存在著兩類不同的智力,一類受年齡影響,一類不受年齡影響。受到這些研究結果的啟示,卡特爾(Cattell,1971)區分了兩種特殊智力:晶體智力和流體智力。

流體智力,也叫流體推理,是一種邏輯思維能力和解決新穎情況下的問題的能力,獨立于已獲得的知識。它是分析新異的問題、識別這些問題的模式和關系、運用邏輯推導這些問題的能力。對于所有邏輯問題,尤其是科學、數學和技術問題的解決,這個能力是必須的。流體智力包括歸納推理和演繹推理。

晶體智力是使用知識、經驗和技能的能力。它并非等同于記憶或知識,但它依靠于從長時記憶中提取信息。晶體智力是人一生的智力成果,主要通過詞匯量和一般知識表現出來。晶體智力隨著年齡增長而增強,人們的經驗越豐富,往往也就積累了越多的知識。

流體智力和晶體智力被認為是兩個單獨的神經和心理系統。一個人的一般知識、詞匯、使用文字和數字進行推理的能力的深度和廣度,表明這個人的晶體智力。這是教育和文化經驗與流體智力交互作用的產物。

流體智力和晶體智力相互聯系十分緊密,大多數IQ測驗都試圖同時測量這兩種智力。例如,韋氏成人智力量表(WAIS)用操作量表測量流體智力,用語詞量表測量晶體智力。總體IQ分數是基于兩者的結合。

斯凱耶的西雅圖數據發現,晶體智力沒有受到老化的影響,而流體智力在65歲左右開始明顯下降。后來的研究幾乎普遍支持斯凱耶的研究。例如,一項研究表明,年輕人在一般的流體智力測驗(瑞文測驗)中的分數顯著高于老年人,而年齡差異在詞匯測驗上相對不顯著(Cunningham,Clayton and Overton,1975)。另一項研究使用成套流體智力和晶體智力測驗發現了類似的結果(Hayslip and Sterns,1979)。一項縱向研究發現,老年人的流體智力衰退呈加速的趨勢,但晶體智力(語詞)衰退不明顯(Rabbitt et al.,2004)。其他研究的發現與上述研究類似,研究被試至少到了90多歲(Singer et al.,2003)。

然而,老年人由于身體問題(如關節炎、風濕、一般性肌肉和關節的衰弱)書寫速度較慢。因此,他們可能因為不能很快寫下答案而來不及答完試卷,降低了測驗分數。為了弄清老年人因寫字慢而失去了多少時間,研究者(Storandt,1976)測量了90秒內人們可以抄寫多少符號,并將此作為書寫速度的指標。該研究表明,大約有一半的年齡差異是由于書寫速度造成的。這清楚地表明,身體的限制可能夸大了心理差異。這項研究還改變了研究程式,進行流體智力測驗時,老年人想要多長時間就給他們多長時間(1977),或加大印刷字號,以克服視力問題(1982),經過這些研究程式的改變,老年人的成績仍然顯著低于年輕人。

一項研究發現,即使微小的知覺缺陷,如空間對比靈敏度降低,都可能損害在智力測驗中的表現。這項研究由兩個編碼實驗組成。在第一個實驗中,研究人員測試了30個普通大學生,平均年齡20歲,30個老年人,平均年齡70歲,檢驗他們編碼、記憶和搜索視覺符號的能力。每一組都參加了一系列符號—數字替代測驗,一個字母對應一個數字(例如A是1,B是2)。有時候數字不是和字母匹配,而是和一些幾何圖形、線條和對角線相匹配,符號的復雜性不同,從非常簡單到復雜。在第二個實驗中,還是60個人,全是20歲左右的大學生,對他們進行了符號—數字測驗。其中30個學生的卷子用數字濾波器進行了加工,使字跡模糊,模擬有視覺缺陷的老年人是如何感知試卷的。實驗控制了照明和其他可能影響測驗結果的環境因素,結果發現,在第一個實驗中,大學生比老年人快34%。最大的年齡差異出現在對簡單符號的編碼。對于復雜的符號,兩個組的操作很相近。研究者認為,老年人操作的衰退,可能是因為他們視覺搜索的有效性大大降低了。在第二個實驗中,試卷被模糊了的大學生,其操作更像老年人。模擬的感覺障礙明顯地降低了編碼的項目數(Gilmore,2006)。這一發現直接支持感知覺缺陷影響編碼任務表現的假說。

晶體智力測驗并不像初看起來那樣不受老化影響。如果測驗有時間限制(晶體智力測驗通常不限時),老年人的表現就會明顯不如較年輕的控制組。因此,在某種程度上,晶體智力測驗未見年齡差異是因為研究者決定不計時。一項研究表明,雖然在韋氏量表詞匯分測驗上沒有年齡差異,但老年組的答案欠準確。由于測驗評分標準比較寬松,使得差異不易覺察(Botwinick and Storandt,1974)。

霍恩和卡特爾(Horn and Cattell,1967)最早提出,流體智力測驗與身體狀態(例如肺的功能)的關系更緊密。晶體智力的衰退遠不如流體智力衰退嚴重,一項縱向研究表明,個體間晶體智力測驗分數的變異性(在這里這個術語表示個體差異)往往小于流體智力測驗分數的變異性(Christensen et al.,1999)。此外,至少在癡呆癥的早期階段,某些晶體智力可以保存,這時流體智力已經嚴重惡化(Carswell et al.,1997; Raguet et al.,1996)。晶體智力并非不受老化影響,但是它比流體智力更能抵抗衰老。

要注意,衰退的“真實”程度可能不同于測量的結果,研究者不可能打開大腦看到思想,一切都是通過行為推斷出來的,這意味著不可避免地存在一些誤差。

如果認為,既然年輕組和老年組差異的部分原因是由于代群效應造成的,那么,年輕人與老年人之間的“真實”差異實際上就小于測驗分數的差異,那就錯了。真實的差異仍然是那么大,我們這里討論的是差異的原因,差異部分歸因于營養、教育、社會環境等因素,而不僅僅是因為年老。

(三)老年人在皮亞杰的守恒任務中的表現

皮亞杰(Jean Piaget)提出了兒童認知發展理論,他將兒童的認知發展分為4個階段:①感覺運動階段(0—2歲),兒童主要是學習如何協調感覺獲得信息和有目的地運動。②前運演階段(2—7歲),兒童開始出現符號思維,開始使用語言,但是兒童的思維主要靠直覺,很少使用推理和邏輯。這一階段兒童的一個特點是非常的自我中心,他們還不會從他人的角度看事物。③具體運演階段(7—11歲),這時一個重要的發展是掌握守恒概念,例如,兒童知道,把一個泥球搓成一條“蛇”后,泥的量并不增加。在這一階段,兒童開始使用關于時間、空間和數的概念。兒童可以根據具體的物體、情境、類別或原則進行邏輯思考。④形式運演階段(11歲以后),兒童思維開始脫離具體的物體和特定的事例,思維更加符號化,更加基于抽象的原則。兒童的心智在形式運演階段充分發展,達到成人水平。年齡更大一點的青少年可以進行歸納推理和演繹推理,能夠理解數學、物理、哲學、心理學和其他抽象的學科。當然,不是每一個人都能達到這個水平。許多成人可以在某些方面進行形式運演水平的思維,但是一旦到了他們不熟悉的領域,他們的思維方式還要回到具體運演。這表明,形式運演思維能力更多的是文化的影響和學習的結果,而不是成熟的結果。總之,從青春期后開始,心智能力的提高主要取決于知識、經驗和學識的增長,而不再與先天的潛能有多大關系。

一項研究顯示,老年人不擅長一些皮亞杰的守恒任務。這是一個令人吃驚的發現,因為大多數7歲的孩子都能成功地完成任務。研究者向被試呈現兩個大小和形狀都相等的粘土球,被試同意,這兩個球包含同樣多的粘土。實驗者當著被試的面將其中一個搓成香腸狀,問被試粘土的量是否還相等。令人吃驚的是,一些老年人在這樣一個簡單的任務上失敗了(Papalia,1972)(皮亞杰認為這不可能)。

這樣的失敗還不僅限于質量守恒,研究發現,老年人也犯自我中心的錯誤。例如,研究者復制了皮亞杰的另一個研究:三山實驗。桌子上放著一個三座山的模型,每一座山都有不同的特征(一座山頂上有雪,一座山上有一棟房子,等等)。向被試呈現一系列三山的照片,這些照片是在不同位置拍攝的。被試坐在桌邊,一個洋娃娃放置在桌子的另一邊,要求被試選擇從他們自己的角度看的照片,他們可以做得很完美。然而,如果要求被試選擇一幅代表洋娃娃“看”的照片,被試就會出錯。其中有些是簡單的空間判斷錯誤(即他們選擇了一個接近洋娃娃看到的照片)。然而,大約15%的老年人選擇了從他們自己的視角看的照片(McDonald and Stuart-Hamilton,2002)。這種類型的錯誤叫做自我中心錯誤,是非邏輯的,只有年幼的孩子(通常是8歲或更小)才表現出這種錯誤。其他研究者提出,執行皮亞杰任務所需的必要技能,以與童年時獲得這些技能的順序相反的順序失去,也可能與晶體智力和流體智力密切相關(Hooper,Fitzgerald and Papalia,1971)。

在這樣簡單的任務上失敗,還不如一個七八歲的兒童,老年人的認知能力真的如此衰退了,還是另有原因?執行皮亞杰任務失敗的老年人并非沒有能力,因為經過訓練,他們可以輕易地正確執行任務(Blackburn and Papalia,1992)。研究者提供了其他的解釋:動機(McDonald and Stuart-Hamilton,1996;1999;2001)。如果測量老年人執行各種皮亞杰任務,那么可以得到一個“皮亞杰分數”(即正確完成測驗的數量),比起他們的智力測驗分數,皮亞杰分數能更好地預測被試的年齡(Stuart-Hamilton and McDonald,1996)。而能最好預測皮亞杰分數的,是一個人格測驗,叫做“對認知的需求”(Stuart-Hamilton and McDonald,1999; 2001)。它測量的不是實際的智力水平,而是一個人有多少動機追求智力任務。皮亞杰任務成績的改變,可能反映一個老年人參與智力任務和“知性的生活方式”的水平。隨著一個人慢慢變老,他可能變得越來越缺乏動機致力于某些智力追求,他的思維方法和風格發生了轉變,這些轉變與智力測驗成績有關。

這樣的發現在某種程度上呼應了后形式運演階段(Labouvie-Vief,1992)的概念。這個智力發展階段發生在成年期,在形式運演階段之后。形式運演思維是系統的、依賴邏輯的過程。然而,人們并不總是邏輯性很強的,許多重要的決策都不僅僅是根據冷冰冰的邏輯做出的,它也兼顧了情感和主觀感受。因此,“后形式運演”指的是平衡邏輯和情緒的能力,在某些方面類似于稍后將要討論的智慧。然而,雖然將后形式運演階段從形式運演階段中區分出來,是一個有用的操作性區分,但是否真的存在后形式運演階段,還是值得討論的。形式運演和后形式運演在本質上是不同的嗎?因為來自于情緒的思考和來自于邏輯的思考,在邏輯上是可以結合的,而不需要一個“新”的思維方式。如果將這個理論過度推廣,老年人在所有智力任務上成績的下降,都可以重新定義為使用了另一種策略。同時我們也很難證明,什么時候大部分老年人放棄皮亞杰的形式運演階段,進入后形式運演階段。更可能的解釋是,一些老年人失去某些能力是因為這些能力在他們的生活中不再重要,因此他們很少使用(參見第一章廢用理論)。

我們在這里提出的,是一個更一般的晚年智力改變研究中潛在的尷尬問題。智力測驗假設,無論年輕被試還是老年被試,都是使用同一套心理能力,他們的成績不同是因為他們使用這些心理能力的效率不同,將他們的分數進行比較正是基于這樣的假設。然而,如果有很大比例的老年人使用不同的邏輯體系,那么這樣的比較公平嗎?有意義嗎?

(四)老年人反應時的改變

反應時測量的是一個人需要多長時間來應對出現的刺激。一個人的反應時間越短,這個人的反應就越快,反之反應就越慢。知覺一個事物并對其進行反應,就有一個反應時。在日常生活中幾乎每時每刻都在對所遇到的事物進行反應,這些事物有些簡單,有些很復雜,對它們的反應速度反映了一個人的敏銳程度。大多數反應時研究是在實驗室進行的,而實驗室研究僅限于考慮對簡單刺激做出簡單反應的時間。

經典的反應時實驗采用兩個基本格式,一個是簡單反應時(SRT)研究,測量只有一個刺激,只允許有一個反應,被試的反應有多快。通常測驗的方法是測量被試在每一次光閃爍(或一個類似的狀況)后按動按鈕的時間。信號出現和反應之間的延遲時間就是反應時。另一個是選擇反應時(CRT),呈現給被試一組刺激和與之相應的可供選擇的反應。例如可能有三個燈和三個按鈕,告訴被試如果紅燈閃爍就按A,綠燈按B,藍燈按C。在選擇反應時實驗中,被試必須付出更多思考,因此選擇反應時必然慢于簡單反應時,選項越多反應時越長。上面舉的例子是測量視覺反應時,測量反應時可以是關于視覺的、聽覺的、觸覺的、運動覺的等等。

大量研究已經確定,簡單反應時從嬰兒期到30歲之前越來越快,到50、60歲時開始逐漸減慢,但減慢的程度不明顯,70歲以后,反應時迅速減慢(Welford,1977;Jevas and Yan,2001;Luchies et al.,2002;Rose et al.,2002;Der and Deary,2006)。對于復雜的反應時任務,這一發展模式更加顯著(Luchies et al.,2002;Der and Deary,2006)。在老年人中,個體差異比其他年齡組更加明顯,最快的老年人和最快的年輕人速度是一樣的。隨著人年老,反應時延長,這是毫無疑問的。同樣沒有爭議的是,老年人的選擇反應時比簡單反應時慢得多。此外,選項越多,年齡差異越顯著。對于這些現象簡單的解釋是,老年人的神經系統在傳導信號時較慢,效率較低(參見第一章總體減慢理論),而且這個劣勢被額外的選項進一步加重,這是年齡×復雜性效應的另一個例子。

大量研究表明,反應時與智力操作測量的成績相關,反應時越短則智力測驗成績越好。有些研究者發現,如果將老年組與年輕組的智力測驗分數配對,那么,選擇反應時就沒有年齡差異(Rabbitt and Goward,1986)。另一些研究者從相反的角度指出,當用統計方法控制了反應速度的影響,智力測驗的年齡差異就會顯著減小,或完全消失(Hertzog,1991;Salthouse,1991a;Schaie,1989)。如果兩個項目(例如智力測驗分數和反應時)是相關的,沒有簡單的數學方法能確定是哪一個導致另一個。然而,我們能夠在邏輯上認為,反應時測量的是一種更為基本的過程,因此在因果關系鏈上是在前面的。這意味著,反應時慢實際上反映了智力衰退的原因(Eysenck,1985;Salthouse,1985)。大體上說,反應時測量了神經元發送信息的速度,智力測驗測量用這些信息做什么。如果老年人反應時慢,那他們的心理過程就慢,這可能解釋限時的智力測驗分數下降的原因。然而,這不僅僅是簡單的速度問題。隨之而來的是系統的總體精度和效率降低。在一定程度上,這是因為某些心理過程可能需要在一定的時間(毫秒)內執行,否則就衰減不能恢復,慢的系統意味著一些過程將花費更長的時間來完成,超過了臨界的限制,一個特定的心理過程就無法完成(Salthouse,1996)。反應速度減慢是由于一般神經系統的衰退引起的,如神經元之間聯結的數目損耗、神經傳導物質效率降低、神經噪聲增加(Kail,1997)等等。反應時不僅測量神經系統的傳導速度,而且也是神經系統效率及個體健康的總的指標。

反應時研究還涉及老年人反應時的一致性問題。如果一個人執行反應時任務,在直覺上我們會認為他們不會對每個刺激的反應速度都一樣。例如,對4個連續刺激的反應時可能會是478、520、431、576毫秒,而不是500、500、500、500毫秒。這樣的變異是情理之中的。然而,老年人的這種變異性會增加。研究者讓老年被試在36周時間內每周執行一次反應時任務。他們發現,一個人反應時的變異性水平相當穩定(Rabbitt,Lowe and Shilling,2001),即那些變異大的人一直都大,變異小的人一直都小。心理學家還發現,被試反應時的變異性越大,他們的認知測驗分數越低(Hultsch,MacDonald and Dixon,2002;Gorus et al.,2008)。因此,除了反應速度,反應的模式可能也揭示認知狀況。

反應時甚至還是死亡率的預測指標。研究者隨訪了6424名18—94歲的被試,評估他們從1985年到2004年19年來,在認知測試中的得分和死亡風險。他們的研究發現,簡單反應時和選擇反應時間長,反應時變異性大,這兩個指標在最年輕組和最年老組都與更高的死亡率有密切的關聯(Beverly et al.,2006)。

有相當多的證據顯示,神經機能減慢解釋了大部分老化智力下降,但是還可以有其他的、更特定的因素在這一過程中發揮著作用。

例如,有的研究者推測,老年人反應時延長,不僅僅是簡單神經傳導速度的減慢,有可能是由于老年人往往更小心,監控他們的反應更徹底(Welford,1980)。當干擾刺激出現時,老年人也傾向于將他們的注意集中于一個刺激,而忽略另一個刺激,比年輕人更徹底(Redfern et al.,2002,這個發現與前文注意部分談到的很多研究發現不一致)。也有的研究者發現,在接收信息方面,老年人與年輕人一樣熟練,但他們卻要花更長的時間做出反應(Myerson et al.,2007)。

老年人可能由于手指肌肉和關節的問題而影響他們做出動作反應(例如擊鍵)的速度。不過研究者利用特殊的技術,將信息加工的時間和運動的時間區分開,老年人在這兩個時間上都慢于較年輕的人。

練習可以縮短反應時,研究證明,老年人練習視頻游戲縮短了反應時(Goldstein et al.,1997)。

反應時與健康水平有密切的聯系,身體健康的人反應快(Welford,1980),而有病的人反應時間長。阿爾茲海默癥、帕金森癥、腦中風等精神方面的疾病自不必說,很多研究發現,糖尿病也影響反應的速度(例如Richerson,Robinson and Shum,2005),上呼吸道感染也會減慢反應時,因為疾病使情緒消極,干擾睡眠(Smith et al.,2004)。一個人的疾病越多,他的反應速度越慢(Houx and Jolles,1993),老年人一般患有多種疾病。

住在養老院的老年人比沒有住養老院的老年人反應時間明顯延長(Lajoie and Gallaghe,2004)。

對一個活動感興趣,不覺得有壓力時反應時最快;太放松或太緊張都會增加反應時。

對能影響生存和健康的事情做出反應,反應就更快。人們對令人不快的食物氣味做出反應很快,這樣的食物已經變質,威脅到人的健康(Boesveldt et al.,2010)。

至于鍛煉對反應時的影響,研究結果并不一致。有的研究發現,鍛煉可提高反應速度。研究者讓一半被試參與運動量較大的心肺訓練,平均每周跑42英里,另外一半被試是慣于久坐的成年人。結果表明,控制組表現出明顯的反應時隨年齡增長而減慢的趨勢,而參加心肺訓練的人這一趨勢不明顯(Sherwood and Selder,1979)。

但是,并非所有鍛煉和反應時關系的研究結果都是令人鼓舞的,有的研究表明,當被試充分運動,心率達到每分鐘115次的時候,反應時最快(Levitt and Gutin,1971; Sjoberg,1975)。也有的研究發現,劇烈運動確實改善選擇反應時,但其作用僅限于運動后8分鐘的時間內,而且運動不會影響反應的正確性(Kashihara and Nakahara,2005)。還有的研究發現,打籃球和打棒球的學生,比坐著不動的學生反應更快。至少對于棒球運動來說,學生棒球打得越多,他們對棒球刺激的反應越快(Nakamoto and Mori,2008)。一項研究表明,固定騎自行車能改進反應時(Davranche et al.,2006)。而另一項研究發現,固定自行車鍛煉并不影響足球運動員的選擇反應時間和誤差率(Lemmink and Visscher,2005)。一項測量足球技能的研究發現,運動對反應時沒有影響(McMorris et al.,2000),其他研究也同意,運動并不能改善足球運動員的反應速度(Pesce et al.,2007)。一項研究發現,22周的水上鍛煉并不能改善老年人的反應速度(Lord et al.,2006)。也有研究發現,跑步沒有運動后效,只有在跑步的時候,反應時加快,研究者把這個現象歸因于運動時喚起水平提高,而適度的喚起水平對反應時有促進作用(Collardeau and Brisswalter,2001)。還有一項研究發現,鍛煉能在運動的時候使反應時更快,但有規律的運動似乎并沒有影響反應時(Ramer,2011)。

從上述研究我們可以看到,除了在運動進行的時候,由于喚起水平的提高而加快了反應時間,規律的鍛煉對反應時的影響并不是直接的,而是間接的:鍛煉提高了身體健康水平,而健康的人反應快。

利用反應時作為心理加工的指標也受到批評,心理過程是復雜而又非常迅速的,反應時只是它的簡化,忽略了很多重要的過程(Bashore,Ridderinkhof and Molen,1997)。有些心理學家認為,腦電圖描記器測量心理活動過程中大腦的活動,可能是一個更加富有成效的途徑。

(五)老年人的創造力和智慧的發展變化

1.老年人創造力的改變

與一般智力并駕齊驅的是創造力。什么是創造力呢?如何最好地描述創造力?研究者現在還存在著分歧。但是,大多數研究者都同意,創造性行為必須是新穎的,也必須適合于情境。我們可以先看看一個典型的創造力測驗的題目,確切地說是發散思維測驗題目,這樣我們對研究者所說的創造力究竟是什么就可以有一個了解。研究者向被試呈現一塊磚,讓他們想出它盡可能多的用途。有兩種類型的反應是被列為“毫無創意的”:第一種是合適的,但傳統的方式(例如“用磚蓋房子”);第二種是新穎的,但是不當的(例如“用它敲打自己來治療失眠”)。一個有創造性的答案應該是像“刮下磚表面粉末當胭脂”,這個答案既新穎又可行。那些想出很多有創造性答案的人,被認為是擅長發散性思維的(即給出一個簡單的情況,他們可以給出偏離主流思想的答案)。與發散性思維相對的是輻合性思維,這就是我們在學校考試時使用的思維方式,一個問題只有一個標準答案。研究發現,比起較年輕的人,老年人在發散性思維任務上表現較差。可能是因為老年人一般智力衰退,因此影響了他們的發散性思維。然而,有研究發現,當老年組與年輕組的智力和教育程度相匹配時,年齡差異仍然存在(Alpaugh and Birren,1977;McCrae,Arneberg and Costa,1987)。

但是,有些老年人一直保持著旺盛的創造力,在那些一直富有創造力的人中,發散性思維測驗成績的年齡差異可能較小,甚至不存在(Crosson and Robertson-Tchabo,1983)。發散性思維測驗的適用性仍有爭議,它們可能并非總是真實生活中創新能力的可靠指標,就是說,在發散性思維測驗中得高分的人,在解決現實生活中的實際問題時,并不見得能想出既新穎又有效的方法。如果看人們在發散性思維測驗上的成績,這個成績傾向于隨年齡增加到大約40歲,然后開始下降,但是如果看一些稱為解決實際問題的創新,其峰值較晚,有時晚得多。

研究創造力的另一種方法是傳記的方法。研究者檢驗各領域受到高度贊揚的公認的杰出人物的創造性思維,看看是什么使得他們比別人更加出色。通過這樣的研究,研究者概括出:藝術家和音樂家會很早就展示出自己的才華,科學家通常在二十幾歲時顯示他們杰出能力的跡象。此外,科學家在上學的時候,通常是可勝任的學生,但不是優秀的學生,直到他們日后將在其中成為首屈一指的人物的那個領域抓住了他們的想象力(Hudson,1987),達爾文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最知名的人做出他們的主要貢獻都是在晚年之前。大多數人創造力的巔峰在40歲之前。這適用于很多學科,諸如數學、化學和作曲。在杰出人物的事業生涯中,“杰出”和“常規”部分往往會交替出現。在多產的時期,創造力強的人產生“杰出”作品和“一般”作品的數量都多,“杰出”和“一般”作品的比率與非高產期的比率是一樣的。因此,他們保持著一個相對穩定的質量比(Simonton,1990)。

心理學家還研究了大腦皮層的激活水平與創造力之間的關系,他們基于這樣一種理念:人格特質與創造力有關。目前在心理學界普遍認同的是五因素人格特質模型,它把人格的特質簡潔地歸納為五種,這五個特質是:外傾性、神經質或情緒穩定性、開放性、親和性、盡責性。不難想象,開放性人格特質應該聯系著認知靈活性。研究者(Sutin et al.,2009)研究了老年男性和女性大腦前額葉皮層和前扣帶回皮層(大腦的這兩個區域與工作記憶、注意、轉移心理焦點的能力、創造性思維有關)的激活水平,與開放性人格特質得分之間的關系。利用“五因素人格調查表”,他們對同一批被試進行了兩次人格測驗,并進行了腦電圖掃描,兩次實驗之間間隔了兩年的時間。他們發現,對于男性來說,開放性得分越高,前扣帶回皮層的激活水平越高。不論男性還是女性,前額葉激活水平越高,開放性人格特質得分越高。對新想法持有開放的心態,對變化持有靈活的態度,是創造性的本質。這樣的研究提示我們:那些具有高度創造力的人,他們的大腦在一些重要的方面可能會有所不同。

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的核磁共振成像研究,可能會給出一些線索。他們研究突然頓悟的本質,要求被試解決簡單的字謎游戲。答案可能會在一瞬間猛然頓悟(“啊哈!”),也可能通過系統地檢驗不同的可能性慢慢找到。頓悟與大腦右側顳葉有關,這一區域似乎連接各種信息,信息之間新的連接是創造性的重要組成部分。

但有時靈感慢慢地安靜地到來。大腦右半球通常更多參與視覺任務,左半球更多參與語言任務。許多創造性的概念需要兩個半球,以及海馬區(大腦的這個區域專門從事信息加工和回憶)的協同工作,科學家發現大腦的這些部位在創作靈感期是高度警覺的。

有的研究者認為,對大多數人來說,創造力在60多歲時相對衰退(Rebok,1987),但也有的研究者認為,創造力在人的整個一生中持續上升(Reed,2005),老年人具有杰出創造力的例子是很多的。許多老年人在創造性的領域做出了杰出的貢獻。米勒德·考夫曼(Millard Kaufman)90歲時寫了他的第一部暢銷小說《一碗櫻桃》,洛娜·佩奇(Lorna Page)93歲時創作第一部小說《危險的弱點》,此書曾在英國引起轟動。摩西奶奶直到70歲才拿起畫筆,成為一位出色的畫家。歷史上有無數的例子說明,老年人的大腦具有創造性能量:本杰明·富蘭克林在78歲時發明了雙聚焦透鏡,托馬斯·哈代85歲時出版了一本抒情詩,弗蘭克·勞埃德·懷特92歲完成古根海姆博物館設計,威爾第(Giuseppe Verdi)85歲時寫了也許是他最著名的歌劇——福斯塔夫,提香90多歲還繼續作畫,大多數評論家認為他晚年的作品遠遠超越了他早先的作品。

也許我們不能像這些杰出的人物那樣,產生如此偉大的作品,但是很多老年人在退休以后,轉入了富有創造性的領域,例如繪畫、攝影、舞蹈、音樂,也取得了驕人的成績。那么,老年人的大腦和富有創造性人才的大腦有某些相似之處嗎?好消息是:至少在三個方面有相似之處!

第一,上文談到,老年被試比年輕被試更容易分心,不能很好地抑制干擾信息。然而,這些分心的人能夠更好地利用干擾信息解決隨后的實驗任務。這表明老年人的大腦的特點是注意的范圍較寬。眾多研究表明,非常有創造力的人也采用較寬廣的注意模式,而不是將注意力集中于一點。這種注意模式允許我們在頭腦中同時存放各種信息。將截然不同的、看似沒有關系的信息結合起來,是創造性思維的標志。將熟悉的信息以一種與眾不同的方式結合在一起,這個看似簡單的過程包括一系列心理任務,執行每個心理任務的能力都是寶貴的。

第二,一些研究表明,老年人的前額葉皮層中參與自我意識和情緒的某些區域變薄了(Salat et al.,2004)。這個區域變薄可能降低了取悅他人、給他人留下深刻印象的需要。這是老年人和富有創造力的人的又一個共同的顯著特點。比起年輕人,比起那些注重常規規范的人,老年人和富有創造力的人都更愿意說出自己的觀點,而不受制于社會期望我們怎么說,怎么做。73歲的資深電臺制片人,《大器晚成的秘密》和《不老的精神》的作者康妮·高德曼(Connie Goldman)說:“十幾歲的青少年愿意彼此相像,他們穿一樣的衣服,當我們老了,我們更加個人化。我們已經準備好做我們自己。”從某種意義上說,晚年嘗試新的事情很少會失去什么。

第三,上文談到晶體智力基本不隨年齡衰退。晶體智力是以知識為基礎的,在人生的任何階段都能學習新的知識,老年人在一生中通過學習和經歷,積累了越來越多的知識儲存。將不同的知識結合起來,轉化為新穎的原創的想法,這就是創造。因此,充實的內部知識庫,為老年人的大腦提供了培育創造性思維的肥沃土壤。

看起來,大腦的這些老化變化,可能使老年人更加適合在創造性的領域工作。

那么,如何解釋老年人發散性思維測驗得分低于年輕人呢?研究者認為,隨著年齡的增長,發散性思維在創造過程中變得越來越不重要,而重要的是從經驗中獲得的感悟(Sasser-Coen,1993)。

但是,前文說了,一些很有才華的科學家、藝術家、音樂家,他們很早就展現了杰出的能力,隨著年齡的增長他們的才華似乎衰退了,這又是怎么回事呢?毫無疑問,在一些創造性的領域,身體適宜性是關鍵的。運動員、歌劇演員和芭蕾舞演員的鼎盛時期絕不會在年紀大時。還有一種可能性是,有創造力的人是他們自己成功的受害者。卓越的科學家可能發現自己快速提升到部門或研究小組的領導,這時他們會把許多實驗和動手的事情交給研究助理,而自己陷入越來越多的行政工作。杰出科學家成功的回報可能是,他們的活動領域受到了限制,因而導致了創造性產出的衰退。對于藝術領域的杰出人物來說,他們的成功往往取決于公眾的意見。一個藝術家的價值取決于當時的時尚,藝術家必須是時尚的創造者和領導者。創造性強的人往往在他們的藝術生涯早期,作為一個時尚潮流的代表而受到關注。很明顯,藝術家試圖充分利用這一點,因此越來越被看作與那種時尚潮流相聯系。然而,藝術家幾乎無可避免地會成為一個過時的時尚的代表。他們過去越成功,現在越被認為過時。對大多數藝術家來說,唯一的解決辦法是跟著時尚。但往往越是有影響的藝術家,越不愿意放棄自己的風格,跟隨別人創造的時尚。時尚的變化可能是很激烈的,關心流行音樂的人知道,三年或四年就是一個周期,多少代的“天才”作者和音樂家現在完全被遺忘了。因此,創造性創作衰退背后的原因,可能更多是由于時代對天才的要求,而不是老化本身。年長的人可能是因為他們早年太擅長自己的工作,因而“失去了”他們的創造力(Stuart-Hamilton,2006)。

上述觀點適用于那些在他們的專業領域非常突出的人。值得注意的是,即使有很多研究發現晚年創造性分數較低,沒有人認為晚年創造力根本不存在。主流心理學主張老年人已經走下坡路,缺乏創造性的力量,最近的一些研究發現,其實并非如此。有相當多的證據顯示,從事創造性的活動(例如繪畫、寫作等等)對老年人是很有價值的,可提高幸福感和自尊(Hickson and Housley 1997;Weisberg and Wilder 2001)。

2.老年人的智慧

與智力、創造力緊密相關的是智慧。

一直以來,不論是東方人還是西方人,都高度贊譽有智慧的人,諸葛亮是我們中國人智慧的化身,“草船借箭”、“空城計”、“華容道”這些故事我們都耳熟能詳。在西方,圣經中的所羅門王有很高的智慧,最能反映他的智慧的當屬判斷孩子生母的故事:兩個婦女爭一個嬰兒,都說孩子是自己的,要求所羅門王把孩子判給自己。于是所羅門王說要把孩子一刀兩斷,一人一半。真媽媽寧可不要孩子,假媽媽卻表示愿意接受將孩子劈成兩半。真媽媽還是假媽媽,一下子就分明了。

如果說老年人適合在創造性的領域工作這個研究結果十分出人意料,那么老年人具有智慧卻是意料之中的。在不同的文化中,人們都把智慧與一定的年齡聯系起來。人們形容兒童和少年用“聰明”、“機靈”這些詞,只有到了一定的年齡,才被描述為“智慧”。在很多文化中,第三磨牙被叫做智齒,這是人類在20歲左右才長出的牙齒,標志著“智慧到來”。“嘴上沒毛,辦事不牢”,“姜還是老的辣!”

果真年齡越大越有智慧嗎?最新的研究結果顯示,似乎真的是這樣。

對智慧進行實證性研究,還是近幾十年的事。

在智慧的研究方面,心理學家進行了很多嘗試。對智慧的定義是很困難的,它似乎是一個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東西。有的心理學家用心理測量學的參數來定義智慧。例如,斯滕伯格(Sternberg,1985)收集了民間關于智慧的看法并進行了統計學的分析。這些分析表明,雖然智慧和智力、洞察力、靈性、機智等概念的含義有重疊,但智慧與這些術語又是截然不同的,并不是這些術語的混合(Brown and Greene,2006)。斯滕伯格(1996,1998)嘗試將智慧與各種基本的智力特質相聯系,并提出了他的智慧模型。很多基于對公眾進行問卷調查和訪談的嘗試,都獲得了不同程度的成功(Coleman and O'Hanlon,2004)。而精神分析方法則試圖把智慧與個人一生中的沖突和解決方式相聯系(Shea,1995),例如第一章提到的埃里克森的社會心理發展階段理論,在人生的最后階段,成功處理這個階段的沖突,會帶來很多智慧。

由于研究者對智慧的不同方面感興趣,因此他們提出的關于智慧的定義不完全相同。例如,斯滕伯格(1998)的智慧定義是:“以知識、經驗、理解等因素為基礎,對事物進行正確的判斷并隨之產生合理的行為。”鮑爾特斯(Baltes)及其同事主要從畢生心理學和老年學的角度研究智慧。他們定義智慧是“處理與生活的意義有關的基本的、既存問題的寶貴和卓越的專門知識”(Kunzmann and Baltes,2005)。在回顧他們的工作時鮑爾特斯和斯陶丁格(Baltes and Staudinger,2000)提出了智慧的六個屬性:①高水平的知識和判斷,包括傾聽、評估與提出建議的知識;②提出關于生活意義的重要和困難的問題和策略;③關于知識的范圍和世界不確定性的知識;④廣而深的知識,善于權衡和平衡;⑤協調理性和個性;⑥將知識運用于自己和別人的幸福。積極心理學領域的研究者發現,智慧是“知識和經驗”的協調,可以提升幸福感(Peterson and Christopher,2004; Seligman and Csikszentmihalyi,2000)。

看起來,盡管研究者對智力的定義不同,但他們都強調,智慧與解決生活中的真實問題有關。如果說智力,特別是智力測驗,關心的是解題的能力,那么智慧關心的是解決問題的能力。解題和解決問題,使用的并非是完全相同的能力。

雖然研究智慧仍然處于初期階段,這些實證研究的結果還是有啟發作用的。研究人員已經發現智慧:①不同于智力;②與思想開放、成熟、心理和身體健康、有效的應激管理、自我實現、成功的老化呈正相關;③與抑郁癥狀、感受經濟壓力、對死亡的恐懼呈負相關(Sternberg,1990;Ardelt,1997;Peterson and Seligman,2004;Sternberg and Jordan,2005;Baltes and Smith,2008)。

在下面一些領域,研究者發現了老年人的優勢,他們甚至勝過年輕人。

決策任務

人的一生都在做決策,因此人們往往會直覺地認為自己會變得越來越善于做決定。但是一些研究表明,比起老年人,年輕人是更好的決策者。有些心理學家對這些研究結果感到迷惑不解,懷疑這些實驗設計可能有問題,它們可能對年輕的大腦更有利。

先前的研究測量的只是一次性的決策行為,不考慮過去和將來。沃斯等人(Worthy et al.,2008)設計的實驗要求被試進行一系列選擇(決策),而不是一次性的選擇,每一次選擇都對下一次選擇有影響,這樣的任務需要被試評估每次選擇的結果,以便制定下一個決策,這更像現實生活中的決策問題。

結果發現,在這樣的任務中,老年人擊敗了年輕人。

研究分為兩個實驗,在第一個實驗中,老年組(60—80歲)和年輕組(大學生)每次從四個選項中選擇一項,每一選項能得到不同的分數,要求被試最大限度地積累分數。在這部分,年輕組能更有效地選擇選項,獲得更多的積分。

在第二個實驗中,設置了一個情境:火星上有兩個“氧氣蓄能器”,被試要根據先前做出的選擇得到積分。只有兩個選項,一個選項可被稱為“減少選項”,每次選擇的分值高,但重復選擇它分值會越來越低。另一個選項可被稱為“增加選項”,選擇它分值低,但以后的每次選擇,分值會不斷增加。實驗二分為兩種情況,其中一種情況選擇“增加選項”會得到越來越多的分,另一種情況,重復選擇“增加選項”雖然也會得到越來越多的積分,但是卻不能彌補選擇“減少選項”得到的積分。在這兩種情況下,老年人都比年輕人做得好。老年人在做每一次選擇時,都能更好地評估即時收益和延遲收益,他們會更好地創造策略對環境進行反應。

當只需要考慮即時獎勵時,年輕人做得更好,但是第二個試驗中,需要開發一種理論,推論環境中的獎勵結構是怎樣的,老年人從他們大量的決策經歷已經學會了啟發式思維方法,或者叫做智慧。

研究者通過功能性磁共振成像掃描發現,做決策時大腦有4個區域參與:背外側前額葉皮質(參與控制情感和處理歧義)、腹內側前額葉皮質(參與共情、道德、反省和決策)、前扣帶回(檢測沖突)和腹側紋狀體(它關系到習慣性、反射性學習和即時獎勵,是大腦的獎賞系統)。

沃斯等人推測,以上的實驗結果與如何使用大腦有關。他們的研究小組進行了功能性磁共振成像研究,當被試進行決策時,掃描他們的大腦,以確定行為背后的神經機制。希望能找到支持年輕人和老年人決策時使用大腦不同部位的證據。

功能性磁共振成像的結果顯示,年輕人做決策時依賴于腹側紋狀體,容易沖動。但是老年人這部分的大腦已經萎縮,他們用自己的前額葉皮層進行補償,前額葉控制更加理性、審慎的思維。盡管已經證明老年人神經傳導速度衰退,但他們從一生所做的各種決策中所獲得的專門知識,有助于他們在許多真實的情境中做出更好的決策。當現在與未來的決策相互影響時尤其如此,在現實情境中,制定一系列決策往往比一個單獨的決策對結果的影響更大,因此老年人在現實生活的決策問題上占優勢。

詞配對任務

在一項研究中,被試的任務是根據不同的詞法規則對詞進行配對,規則包括類別(動物、客體等)、押韻、同義詞、詞頭字母等等。實驗之初,被試不知道匹配的規則,研究人員在被試回答后只告訴他們是對還是錯,并不告訴他們正確的匹配規則是什么。實驗進行中規則會多次改變,例如,一個被試在上面的實驗中發現了規則,并根據正確的規則想出了一個同義詞,但這時規則卻改變了,這次他再根據意義配對就被視為錯誤(一個負強化),可能要根據押韻配對才能算正確(正強化)。

研究者按照年齡段把研究對象分為兩組,讓他們執行詞配對任務,一組為55歲至75歲,另一組為18歲至35歲。在被試執行任務時,對他們的大腦進行了掃描。令研究者感到意外的是,年輕人的大腦對負強化反應強烈。當年輕被試犯了一個錯誤,他們不得不計劃并執行一個新的策略,以得到正確的答案,他們大腦的不同部分,甚至在下一個任務還沒有開始的時候就立刻被調動起來了。然而,當老年被試明白自己犯了一個錯誤,他們只有在下一個任務開始時,這些腦區才被調動。隨著年齡的增長,他們決定只有在絕對必要時才做出調整。就好像老年人的大腦對批評我行我素,比年輕的大腦更自信,知道該如何更好地分配內部資源。研究結果顯示,兩組被試任務完成表現差別不大,但年輕組用時更短。不過,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老年組所犯錯誤更少(Nauert,2011)。

從以上決策任務和詞配對任務我們看到,伊索寓言中“龜兔賽跑”的故事是正確的,跑得快的并不一定能贏得比賽,慢有慢的優勢。

開放的頭腦

與“老年人固執己見”的刻板印象相反,研究發現老年人似乎有更開放的頭腦。在老年人的創造力一節談到,在科學藝術等領域,開放的頭腦產生創造力,這里要談的是,開放的頭腦帶來智慧。

一項研究發現,老年人更可能認識到來自不同背景的人的價值觀各不相同。這意味著,他們接受事物的變化,認識到世界的不確定性,也認識到其他人可能與自己的觀點不同。這些研究者編制了調查問卷,對247名被試(劃分為25歲至40歲、41歲至59歲,以及60歲以上三個年齡組)進行調查。調查題目是有關外國族群沖突的虛擬報道,按要求需分析事態發展結果。例如,一道題目假設,由于塔吉克斯坦經濟增長,不少人從吉爾吉斯坦遷至這個國家。吉爾吉斯人試圖保留原有風俗,塔吉克人則希望吉爾吉斯人放棄原有風俗,徹底同化。研究人員根據被試的回答打分,得分點包括考慮尋求妥協、靈活度、采納他人觀點和尋求沖突解決方案等。研究人員雖然預料到智慧會隨年齡增加而增長,卻沒想到在處理社會分歧方面,年齡和智慧二者之間的關系會如此緊密,與較年輕的人相比,老年人擁有非常大的優勢(Grossmann et al.,2010)。

積極的情緒

美國的“一般社會調查”問卷(這是一個全國性的大規模民意調查,從1972年開始每年一次,被認為能準確反映出美國公眾的意見)中的一個問題是:“您認為在大多數情況下,人們是愿意幫助別人,還是大多只是關心自己?”75歲以上的老年人比其他年齡段的人更多(大約有62%的女性和52%的男性)回答人們愿意幫助他人,但18—24歲組只有43%的女性和37%的男性這么認為。當被問到:“你認為大多數人,如果有機會,他們會設法利用你,還是他們會努力做到公平?”在75歲以上的老年人中,大約70%的女性和60%的男性說人們是公平的,相比之下,18—24歲的人中只有48%的男性和女性這樣認為。老年人對社會的看法更積極,更正面。

與消極的刻板印象相反,正常衰老可能會提高情緒的健康。行為研究的結果顯示,隨著年齡增長,消極性減少,情緒強度緩和,特質性神經質(五個人格特質之一)水平也降低了,這反映了情緒隨著年齡的增長越來越穩定(George et al.,1988;Whittington and Huppert,1998;Lachman and Bertrand,2001;Mroczek and Spiro,2003;Phillips and Allen,2004)。值得注意的是,老年人也減少了對消極情緒的體驗、記憶和識別,增加了對積極情緒的體驗、記憶和識別。因此,積極情緒/消極情緒的比例發生了變化,向積極方向偏斜(Malatesta et al.,1987;Moreno et al.,1993;Gross et al.,1997;Calder et al.,2003)。

為什么會出現這種現象呢?研究者提出了幾種解釋情緒隨年齡而改變的假設。有的人集中在環境影響,他們提出退休可能是一個關鍵因素,退休后日常壓力降低了,因此消極情緒也減少了(Carstensen and Lockenhoff,2003)。然而,環境影響可以解釋老年人的消極情緒減少,卻不容易解釋積極情緒的增加。有的人認為,老年人情緒的這種有選擇性的改變可能反映了在正常老化的過程中,加工積極情緒和消極情緒的大腦結構的萎縮比率不同(Calder et al.,2003),即加工消極情緒的腦區萎縮更快。但是,萎縮無法解釋情緒認知的改善,也無法解釋情緒的穩定性。社會認知研究者提出,老年人情緒的這些改善,反映了隨著年齡增長,由于意識到生命有限,老年人不再將知識獲取、在競爭中取勝,作為優先的追求,轉而追求情感上的滿足。因此,隨著年齡增長,老年人對積極信息的注意和記憶增加,對消極信息的注意和記憶減少,從而獲得情緒的穩定性(Carstensen and Lockenhoff,2003;Oschsner et al.,2004)。隨著年齡增加神經質水平降低,被解釋為老年人更加成熟,他們加強了個人調整,更少情緒波動,與自己的社會角色更協調(Helson and Wink,1987;Roberts and Caspi,2003)。

社會認知理論可以解釋在老化過程中,情緒過程的選擇性改變和改進。心理學家也研究了造成這些變化的神經機制。

例如,一項研究對242名被試進行了人格測量,被試分為4組:青少年組(12—19歲)、青年組(20—29歲)、中年組(30—49歲)和老年組(50—79歲)。結果發現,神經質水平從12歲到79歲顯示出顯著的線性下降,情緒穩定性是年齡的函數。神經質得分最高的是青少年組,最低是老年組,除了青年組和中年組之間的差異不顯著,其他各年齡組之間都有顯著性差異。

在這項研究中還進行了識別面部表情的實驗,研究者呈現給被試八種不同的面部表情圖片,被試的任務是,不僅要識別出每張圖片上人物的表情是快樂、恐懼、悲傷等不同的情緒狀態,還要評價情緒的強度。研究者感興趣的是對恐懼(消極情緒)和快樂(積極情緒)的識別,其他表情作為干擾信息。在被試識別快樂和恐懼的情緒時,研究者用功能性磁共振成像技術監測他們的大腦活動。結果發現,隨著被試年齡的增加,他們對恐懼識別的準確性降低,對快樂識別的準確性提高。年輕組比老年組對恐懼識別的準確性顯著高,而對快樂的識別準確性,最小的年齡組(12—19歲)明顯低于其他三個年齡組。對情緒強度的察覺,年齡作為恐懼和快樂的函數,顯示了線性衰減,也就是說,年齡越大,覺察到情緒的強度越小。

功能性磁共振成像監測顯示,在皮層水平,識別快樂時,老年組的大腦內側前額葉激活水平低于其他三組,識別恐懼時,老年組的大腦內側前額葉激活水平高于其他三組。在皮質下水平,識別快樂時,相比于中年和老年組(40—79歲),青少年和年輕成年人(12—29歲)的杏仁核和基底神經節尾狀區激活水平高。而恐懼則不同,在杏仁核、尾狀區反應最大的是年輕人和中年人(20—49歲)。因此,20—29歲組對恐懼和快樂的反應都最大。隨著年齡增長,在加工恐懼與快樂時腦內側前額葉系統的改變,解釋了情緒穩定性。內側前額葉皮質對快樂的反應降低,對恐懼的反應增加,預測了神經質水平下降。皮層下活動的改變,沒有能預測情緒穩定性的改變,突出了內側前額葉在管理情緒中的特殊作用(Williams et al.,2006)。

另外一項研究向年輕被試和老年被試呈現一些圖片,這些圖片具有情感內容,要求被試評價各圖像是積極的,消極的,還是中性的。在他們看這些圖片的時候,研究者對他們的大腦活動用功能性核磁共振成像技術進行監測。老年被試評價圖像的情感不像年輕被試那樣消極。功能性核磁共振掃描顯示,60歲以上的老年人在看到引起情緒反應的圖片時,大腦的某些區域,如杏仁核(參與情感)與前扣帶皮質(參與情感控制)增加了交互作用。該研究作者認為,這樣的研究結果表明,隨著年齡增長,這兩個腦區之間的互動加強了,情緒控制加強了,這使得健康的老年人能夠控制他們的情緒反應,因此他們很少受到消極情境的影響(Dolcos et al.,2006)。

加利福尼亞大學教授賈斯特(Dilip Jeste)描述這些腦區在智慧中的作用:“背外側前額葉皮層就像一個父親:嚴格、冷靜、審慎、理性;腹內側前額葉皮質可能像母親:善良、溫柔、樂于助人、善于交際、富于情感;前扣帶回是叔叔,當你和父親或母親發生爭執時,你去找叔叔;腹側紋狀體是一個朋友,一個獎勵系統。”

我們需要冷靜、審慎,也需要情感、社交,需要有獎勵和懲罰,需要檢測沖突和解決問題。老年人這些腦區的相對平衡產生了智慧。

蓋爾·卡爾森·萊文(Gail Carson Levine)發表她的第一本書《魔法灰姑娘》(Ella Enchanted)時接近50歲,這本書使她贏得了兒童文學一個最有聲望的獎項——紐伯瑞獎。她懷疑自己在年輕時是否能寫出這樣一本樂觀的書。她說:“青少年可能很灰暗,那灰暗逐漸地、慢慢地消逝。”

對于以上這些研究結果,多倫多大學教授林恩·A.哈舍(Lynn A.Hasher)說:“這對于理解老化過程是一個非常重要的突破。老年并不只是經歷著能力的喪失,我們現在終于認識到,智慧和經驗不僅對個人有益,而且對整個社會有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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