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馬氏當然已經問過，此時不過舊事重提罷了，黃穎兒自然將舊話又翻一篇與馬氏說起。

“如此便好，這么早過來，還沒用飯吧？”

黃穎兒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正是呢，偏了娘了。”

馬氏拉她站起身來：“那倒不是偏了我，今早原是要去鶴壽院陪老太太的。你既來了，便陪我一起去吧。”

這可容不得黃穎兒推辭，馬氏領著她，一行便往鶴壽院去了。

柳媽媽深知黃穎兒這個孫媳婦頗和于老太太眼緣，只是進門時淺，不往老人家面前湊罷了。見她與馬氏一同進來，忙拉了南媽媽下去一同加兩個她愛吃的。

一時早膳上了桌，黃穎兒眼睛一掃看到糖火燒和面茶，就知道是單給她備下的，抿嘴一笑，立馬抬頭向柳媽媽致意。柳媽媽心中也是舒暢，馬屁就是要正拍上才舒服不是。

于老太太看著自己面前的茶糕，想起于旭來，問道：“旭兒在做什么？若是還沒出門，打點些給他帶上，我記得他小時候可愛吃這個了。”

于旭昨夜宿在浮香院，浮香院又在東府，二房婆媳二人哪里曉得，一時打了磕絆。

倒是柳媽媽對這邊的事了如指掌，見機忙答了一句：“旭少爺忙得什么似的，天剛亮就走了。大廚房也做了茶糕，只比您這份還更甜些，少爺嘗了好，讓用提籃裝一份給小廝，要帶去衙門里給眾人嘗呢。”

于老太太點頭，便不再問，黃穎兒微有些失望，只也不敢露出來。

一時飯畢，陪著飲了茶，黃穎兒便奉著馬氏回了如意苑。聽說遂哥兒正由乳母抱著在花園子里曬太陽，二人便在眾人伺奉下移步去了花園。

沒幾日，府中漸漸起了些言語，閭媽媽自然傳給馬氏聽。

“兩頭大，她倒想！”馬氏氣得差點摔了手中的茶盅來。

旭哥兒的事，好不容易掩過，就這還難免被人說嘴，若是外頭再傳說于家二房這位少爺，兩房太太平坐，其中一個還是從呂宋帶回不知家世名份的，直不知于家其他少爺小姐，日后如何說親了。

“你去請少奶奶過來，就說我有事問她。”

黃穎兒匆忙過來，不知何事。

“我慮著，也是時候給遂哥兒親娘一個名份了，故而叫你過來商量。”

黃穎兒聽了，并無特別的表情，微彎頸項：“一切但憑娘吩咐。”

“看著遂哥兒一天大過一天，人心不思定，不是常法。”這是在說孩子，也不是在說孩子，黃氏自然知道。

“只不知媳婦該如何操辦？”

“自然是姨娘進門，”說到這里，馬氏有些驚訝，“怎么，你也聽說了？”

黃穎兒一臉通紅，有些委屈又不敢說的模樣。

馬氏搖頭：“府中人心，竟壞到如此地步，也不知是誰如此碎嘴子，若我找出來，必要報了老太太打出去。”

黃氏聽了卻也是搖頭：“只要娘與大爺知道我的心，便罷了，別的，又什么要緊。”

“旭兒那里，自然我去說，”馬氏連忙道，“既如此，不生事也好，只是定了名份，便要守規矩，人是不可能在東府住的，回了西府，不說疊被鋪床，日常的晨昏定省，禮數還是要的。你也別太心軟。不然，我看著可不像。”

這是要把修枝剪葉的任務交到媳婦手上了。

雖不多問，但也就是直接把帳算在浮香院頭上。

黃穎兒此時只得做臉紅慚愧狀：“又讓娘操心了。”

馬氏搖頭：“我什么操心，只是委屈了你了，好孩子，以后有什么事，只管來如意苑說道便是，別存在自己心里。”

黃穎兒自然應了，二人便轉頭說些他事不提。

待回了自己院子，黃穎兒把這樁事交給南媽媽辦，又叫綠俏進來說話。

“這就好了，憑她什么人，誰能越過您去。”綠俏聽了就是笑。

“太太一則是不想太過生事，惹人恥笑，二則我想著，也怕查出來下人是不是聽了大爺一兩句話才在外頭傳的，若要查清，不免傷情面。故而只做一本囫圇帳，都記在浮香院頭上，也就完了。”

“小姐，”綠俏一吐舌頭，“奶奶放心，這都是東府里生的事，與我們西府絕不相干。”

“那就好。”黃穎兒只怕露了形跡，故而要再求個妥當才心安。

待稟明了于老太太，又知會了大太太，也不擇什么日子了，一頂小轎便將秦柳若從東府接回西府，徑入了世安閣。

原是要住東跨院的，可如意苑說，待遂哥兒漸漸大些，要從那邊挪出來，便讓抬進了西跨院。

秦柳若原不愿意，耐不住鄭媽媽直吹耳旁風：“娘子何必這時犟脾氣，只忍低伏下，大爺自然知道心疼。再有去了那邊，其實見大爺，見哥兒也更便宜些個。”

喜祥在旁都是暗暗納罕，虧鄭媽媽敢提，就為個遂哥兒，前兒她與浮香院鬧得什么似的，也不知吹什么迷風，又把個秦娘子哄回來。

不過這位主子，面慈心軟直至糊涂地步，也不是什么難打點的人。

待讓拜見大爺、大奶奶時，才明白什么是主子，什么是妾，竟要跪下奉茶，黃穎兒還問：“秦娘子是有子嗣的人，也算有功勞，此禮竟可免了吧？”

南媽媽未及說話，閭媽媽在旁一臉嚴肅：“奉養主婦，延續香火，乃是滕妾應盡的本份，算不得什么功勞。再有，若娘子不行跪禮，大奶奶不接茶，就算不得禮成，仍是個沒名沒份的人。”

聽得此語，黃穎兒不再說話，只看于旭示下，秦柳若一雙妙目亦盯在于旭面上。

于旭微一愣神，終還是頷首。南媽媽便催促著秦娘子跪了下去。

秦柳若含羞忍恥拜了三拜，又向大爺、大奶奶奉茶，黃穎兒立時便讓起來，又說幾句勉勵的話，并賜下若干珠寶首飾，就讓鄭媽媽等人送回了西跨院。

接著為謝閭媽媽全禮，又拿尺頭、荷包出來謝她，萬千令她在二太太面前為秦娘子多說好話，這才令小丫頭提起燈籠，送閭媽媽回去。

閭媽媽自然應諾，只是又道：“奶奶還稱娘子，日后便要稱秦姨娘了。”屋里眾人皆點頭應是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