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得也忒不要臉，連帶亦蓮臉上都隱隱發燒起來，亦柔說：“快別這樣，告訴你是為你清明好行事的，可不是要忖你。”

“你還好，想來不過是問你要些財物，路哥兒就難處了。”

路哥兒確是正在淺云居，劉氏讓他親去找他大伯說話。

“如今，如今只有你救得你哥哥了。”

路哥兒滿心憤懣：“哪一個好人要人救，他做什么事他自己不知道嗎？”

“你，你如何說出這樣的話來，誰想那家子那樣難纏，你哥哥也不過是時運不濟罷了。”劉氏沒想到他一口拒絕，氣個仰倒。

“看上人家，勾搭不成就上門買，買不到就搶，明知人家有婚約在身，竟還敢在府門前將找來的未婚夫打死，好巧不巧對方還是個秀才。”路哥兒只覺說這些話，都臟了嘴。

“一旁百姓看不過，扭了去送官。這樣荒唐罪過，都不判斬立決，竟還要將他放出來。直不知朝廷法紀何在？這樣的事，大伯如何開得了口？”

劉氏聽了，氣得捶胸頓足，一徑哭道：“我這是造的什么孽，自己親親的兒子，竟嫌棄起自家人來？”

路哥兒不欲與母親爭執，但也絕不能答應，二人僵持著不像。正當此時，劉家的二位表小姐說要來給姑母請安。

常媽媽一個攔不住，二人便走了進去。

正聽見劉氏在絮絮說些路哥兒忘本，不愿拉拔劉家的話。

婉婷是個急性子，上前就是一句：“表哥你竟這樣心狠，劉家有什么對不住你的，值得你這樣？如今那頭外祖母氣得那樣狠，眼看著表哥要是出事，竟也活不得了，你都不管管？”

婉怡進來先去將劉氏扶好座，又拿手輕撫劉氏后背，使其漸漸平靜一些，這才緩緩走到路哥兒面前道：“表哥，劉家碰上此事，是真的性命攸關。若表哥真是被斬立決，咱們家再按那家子要求的，賠送了財物，就真的不剩什么了。你就不愿管他，可這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你總是要看顧的呀。”

“這個好辦，”這話雖也是在說他，但聽著還有些道理，路哥兒直說道，“咱們院子里或湊或賣，總拿得出一些銀兩來的，必不致使外祖父外祖母并舅舅們流落街頭。表哥們都還沒結親，自食其力也是好事。”

婉怡說的當然不是這個意思，但她心里另有一樁心事，自然不好深駁路哥的話，一時竟被噎住。

“是，我知道，”劉氏聽不得這個，站起身來踉蹌幾下，“咱們丟了少爺的人，咱們娘們兒幾個，從此離了這里，不礙少爺的眼就是了。”

多年苦讀歷練，路哥哪還是可隨意擺弄的稚嫩少年：“娘也不用說這話，要在這里便在這里，不愿在這里，兒子去稟明大伯也使得，左右現在人家將信都送到于府，若是離了這里，說不定送到兒子跟前。到那時，兒子自有一番話說。”

常媽媽早知此事不能善了，假借外頭小廝傳信，將永路送走，這里也不敢再瞞，連忙給鶴壽院報了信。

劉氏看兒子如此軟硬不吃，心中大駭，看著眼前兩個女孩兒，更是拿定主意，要將她兩個嫁進于府，不然待她百年之后，劉家可還有誰？

“也不用收拾了，”看玉茗正打水擰絹子，劉氏道，“路哥兒這里是說不通了，我便去求老太太，”說著抬頭看兩個女孩兒一眼，“老太太這里，我原是想著留著說他事，如今正好，一并料理了。”

說著攏攏亂發：“你兩個扶著我去吧，”想想喉頭又是一哽，帶著哭腔：“再晚一步，說不得你哥哥就沒了。”

常媽媽咬咬牙，還是上前道：“太太略收拾一下的好，就這么一路走到鶴壽院，多少人看著呢。”

劉氏搖頭：“我是等不得了。”

常媽媽、玉茗等只得跟在后頭。

到得鶴壽院，柳媽媽自然早是得了消息的，就在院門口將劉氏接住，也不問她因何如此，只小聲道：“老奴送太太先進去坐著，老太太今個兒早起就進了小佛堂念佛，說是要靜念七個時辰還愿。粒米未進，我們都不敢打擾的。”

婉婷一聽急了，道：“可我們有急事要找老太太。”

這話實在說得不成樣子，也錯了輩份，柳媽媽眼風都沒掃她，只笑吟吟向劉氏道：“太太進去等吧，外面風大。”

劉氏被她扶著，再有魏紫等人婉聲相勸，不好不給面子，只得進了內堂坐著，但心中畢竟掛牽，沒一會兒，就向柳媽媽道：“媽媽，您看好不好去...”

沒待她說完，柳媽媽就一臉為難道:“老奴哪敢，老太太的脾氣，您也是知道的。”又小聲道，“這禮佛不比常事，若是一時間打斷了，以后豈不是事事都要應在這上頭。”

想著道理確是如此，略坐一會兒，周身血一冷，劉氏腦子也清明了幾分，不敢再犟。

天漸漸黑了，屋中下人們，該點燈的點燈，領飯的領飯，個個快步走來走去，做著自己的事。細算算已在此處等了三個時辰，卻還沒見著老太太。

劉氏正要再一次和柳媽媽打打商量，眼風卻掃到路兒身影，心中一喜，想想哥兒總還是心軟，嫡親孫子在這里，總是不一樣的，便是路兒現在就去佛堂里請出老太太來，也是使得的。

路兒進來跟柳媽媽寒暄兩句，便來向劉氏問好：“母親。”

劉氏記得前事，還端著樣子，只略嗯了一聲。

柳媽媽見了上前道：“少爺略坐坐，老太太還在佛堂里。”

路兒謝過柳媽媽，便道：“我是來請母親回淺云居的，便不坐了。”又擺手道，“茶也不必。”

說著便去扶劉氏，劉氏只道：“你這是做什么，我還有事要向老太太稟報。”

“二舅舅來了，我正好在府門口接著，便送到淺云居去安置。這里又來尋母親呢。”

這不用誰催，劉氏自然就站起身來往外走了。

“你二舅來做什么？可是府中出了什么事？”劉氏腳步忙忙向淺云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