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仍是沉默，馬氏道：“怎么，如今大了，做父母的，都說不得你了。”

“娘，”于旭有些不耐煩起來，“什么大事，值得您與爹這樣來說我。外頭多少人三妻四妾，我看也并沒什么。就是皇上，不也有三宮六院嗎。再有，妻妾相爭更是常事，何值得二老來...”

“砰”的一聲，于移海一掌擊在案上，青瓷茶盅摔落在地，激得粉碎，也打斷了于旭的話。

“你以為我要跟你說什么？”于移海的語氣里，有不容錯失的失望與憤懣。“你以為我要跟你講治府之道，論妾婦之德？于旭，我只問你一句，如今我們二房的庶長子遂哥兒，到底是不是你的孩子？”

此語一出，如石破天驚，屋中幾人都靜了一瞬，半晌于旭才找到自己的聲音：“爹，您，你究竟在說什么？”

“哼，”于移海冷笑一聲，“今日門房上來了兩個兵士，若不是大小姐措置得當，只怕此時已經鬧得滿府皆知。”

沒給于旭反應的時間，于移海接著道：“那兩個到門房來，竟說是來找于府要兒子，幸而大小姐機敏，聽了回報先命人打出去，再派人跟著悄悄拘進來問。如今二人都招了，說是楚國公身邊的兵士，據說都與你那妾關系不清，聽說我們二房將她抬了進來，還有兒子，便都要來問個清楚。“

于旭聽了，如遭雷擊，一掌劈在桌上：“若兒，若兒絕不會，這定是他人勾連陷害，必是楚國公故意抹黑于家。那二人在哪，我要去問個清楚。”

于移海閉上眼睛，實不愿再看眼前這糊涂兒子。

馬氏看不過去，插話道：“你只自己去問問便知，那二人現下便拘在西府里，你爹已親去問過一場了。”

于移海都不避嫌，親自去問過了，那還能有假？于旭漸漸找回思路。

看他眼神漸漸清明，于移海才道：“正是因為我不信，我才毫無避諱上前去問，誰料得...你自去問問也好。人現就拘在西府，就由于川親自帶人看著。”

說著便揮手讓于旭下去。

那二人雖分開關著，卻渾身無傷，衣衫整齊，自然不是逼打成招，見著于旭還一臉痞賴模樣，全然不怕。

“咱們可是楚國公府上的人，識相的，就快把爺爺放了，不然，有你好受的。”

于旭聽得心頭拱火，連忙又止住腳步，以防著了道，只是道：“哼，管你是誰，既進了這里，就別想著好好出去。我勸你趁早交待了是正經。”

“交待，交待什么？”矮胖個子的自稱田七，“不過玩了個婆姨，聽說她下了崽子，自然要過問一聲。”說著臉上還露出幾絲淫笑來。

“哪家的婆姨？”幾個字從牙縫里咬出來。

這下面上迷糊的是田七了：“不就是府上那個叫秦柳若的姨娘嗎，說起來，她肚子里的，也不一定就是我的，畢竟兄弟們都玩過，呶，隔壁房子的夏五，他和我玩得最多，我倆就結伴來了。”說著又裝模作樣道，“待把兒子抱出來，看著像誰，就是誰的吧。”

于旭火起，上前將田七衣領拽住提起來，田七有些慌亂，眼珠子骨碌直轉，卻還硬挺著并不求情，口中只道：“不信你去隔壁問夏五，爺們有一句假話，爺們是你孫子。”

于旭將他扔下，轉身又進了隔壁。

亥時正，他回了世安院，未進正房，直入西跨院。

綠影在黃穎兒跟前伺候，聽外頭婆子報來，心中為自家小姐不服，不由得小聲道：“什么狐媚妖道的東西。”

誰料黃穎兒聽了抖起來，連聲喝斥道：“滿嘴里胡沁什么，這里很不用你，下去。”

面前還有南媽媽并數名丫頭仆婦，綠影頓時滿臉緋紅，連同眼圈都紅了，一時下不來臺，擱下茶盞就退了出去。南媽媽看著不對，卻也不敢跟上去勸，只屏氣伺候著自家主子不提。

到得夜半，聽到幾聲尖叫，瞬息便沒了聲音。

翌日早晨眾人覺得奇怪，西跨院無人進出，沒一點聲音。南媽媽才出來道，秦姨娘染了怪疾，連同抱過來作耍過兩次的遂哥兒也被傳染了，故而二人連同伺候的下人一同送到莊子上去養病，待養好了，再送回來。

這樣的說辭自然無人信，于府里雖然亦是照世家規矩行事，卻從不苛待下人，過去亦從未有過將人打死抬出去或發賣的事。下人們雖不敢問，內心卻懼怕，從此漸漸都有些遠著二房，這是后話。

此事又過幾日，外頭傳得沸沸揚揚，終是有幾句落進闔家耳朵里，便是女眷也不免聽到，避了好些日子不出去應酬。

于移海為此多次到山房去向哥哥請罪：“都是不肖子的連累，害得一大家子都...失了顏面。”

“以有心算無心，你也不要過分苛責旭兒。”說是這樣說，實則于柏巖內心失望，可想而知。

正趕上懷樹的事，只得低調忍耐楚國公的攻殲，只盼自己束手束腳，能令官家放心一二。

再有一句含而未露，出了這樣的事，家里的其他孩子怎么還好說親了，哪個規矩清白的人家，還愿意將孩子嫁進來。

“分家，讓他們自己出去混去，別連累了家里的孩子。”大太太可沒有于柏巖這樣的涵養，這樣大一個八卦，先是為于旭的愚蠢和背誨聽得發笑，樂見二房倒霉，漸漸想到此事的影響，不免憤怒起來。

馬氏病了，大太太想見她說幾句村話，都無計可施，只不放過在鶴壽院代母請安的黃穎兒：“旭哥兒媳婦，不是我當伯娘的要說你，這樣大事，你們二房可要拿個章程出來，別帶累了一大家。”

這話黃穎兒怎么好答得，臊得一臉緋紅，于老太太不由得想開腔勸兩句，細想又是無從說起，也只得嘆兩口氣，揮手讓大家散了。

直回到世安院，黃穎兒臉上的酡紅還沒退下，她身邊近身服侍的幾個自然大差不差知道什么事了，都不敢開腔，只默默伺候著換衣用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