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小樓,回廊之上,李君身穿白衣悠哉悠哉,墨發飄飄,英眉刀削臉,好一個翩翩公子哥。他手持白色玉石笛,放在身前,淡淡凝望,忽而轉向某處,那萬年不變的神情始終如一,沉默許久,總算說了句讓人無語的話:“今天該給兔子做些什么吃?”
順著李君視線所望之處推進百里之外,一個身穿精美盔甲的威武男子緩緩行走在漠河關中,時不時看看聚集在巨大空地的青壯,微微點頭,那些三大五粗之人沉迷在這算苦不算苦的操練當中連這威武男子來過都不曾發現,那就更不可能發現這男子眼眸中隱藏極深的悲與哀。
那英武男子身穿盔甲,整個人站的跟一桿槍般挺直,但有心人觀察的多了總會發現他的走姿有些不合那霸絕天下的氣質,看得出一些頹廢。
兩天前他回到漠河關,拿著嬴政也就是深雨城主親自簽訂的條約成為了漠河關主,這次可真的將那些許烈戰族嚇得不知該怎么辦,若是面對奕辰,烈戰族總有一絲希望,再怎么說他和族女情情怨怨糾纏不休,實力也不算太強,可換做這個男人就有些絕望了,一來漠河關就被兩位將軍圍攻重傷不說,耗費心血培養的軍隊也被屠戮個干凈,兩者之間算是有些恩怨,況且實力強大的令人絕望,烈戰族中目前的兩個天花板聯手都被他鎮壓,一個重傷,一個陣亡,這還怎么打?奕辰還在能夠談談,如今奕辰走了,他還會這么溫柔?
面對這人族可怕之人,本來烈戰族都已經絕望,紛紛選好了自己的埋骨地,可誰知這人竟然宣布漠河劃入烈戰族住地,此后和平共處,當時烈戰族的人都不信,看到他宣讀的條約上有城主印章之后才真正放心,雖然有復雜的條約束縛,但總結起來也就是不得隨意傷害人族,對比族長心中已經作出的可能大出血條約,這簡直就是夢中才能遇見的,天下既然有這個餅,為何不撿?
“關主早上好。”項羽在漠河關中靜靜地走著,突然就從身后傳來一陣并不突兀的聲音。
項羽回頭一看,只見一個擁有火紅色長發的婀娜女子微笑的看著他,那雪白大長腿和光潔玉臂盡皆顯現,見項羽轉過頭,她輕攏一縷秀發,清雅無疑,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萬界之中,影服終究是正統,傳承了無數年,縱使人皇影響力覆蓋整個萬界號稱亙古無雙第一人,也無法改變這無數年來傳承下來的文化,烈戰族億萬乃至無數代都是全體身著影服,直到兩天前……
這以前在妓院才能看到的暴露衣著現在卻是隨處可見,對于思想保守的先賢無疑是一種沖擊,遙想當年孔子這樣的圣人也是氣的吹胡子瞪眼,罵著“有辱斯文”,但既然入世便要習慣,先賢們無可奈何,只能花不少時間漸漸轉變觀念。而事實上眼前那女子衣著也不算暴露,在這時代相對比較保守至少那膝蓋以上一掌的潔白和下巴之下正對的溝壑沒有顯現出來,不知怎的原理,長風突然揚起,那寬松卻不怎么寬大的衣袍隨風起舞,眼前佳人輕輕扶住發絲,不讓其凌亂,那副明眸粉嫩唇算得上因為六年戰爭導致荒涼的漠河為數不多的美景之一。
項羽淡漠開口:“早上好,族長。”
誰能想到眼前這膚如蘭水看來嬌柔瘦弱少女是烈戰族的族長,那兩個烈戰族天花板的母親?
兩天前宣布漠河歸烈戰族時,這個找項羽長談的少女可是讓項羽楞神三分,還以為烈戰族族長就算不是將近三米的巨漢也至少是個白發蒼蒼的智者,怎料這族長卻是個看起來十五六歲的偏高少女,好長一陣吃驚,最后不得不感慨異族壽命長體質好就是和弱小的人不一樣,生來麗質,無需外物借力,一股自然之美便是讓萬千人族所謂美女自慚形穢。
“我始終不明白你……為何要幫我。”如果滿分是十分的話,那這烈戰族族長聲音就為其減了一分,這聲音也并不算難聽,放在誰人身上都是加分,唯獨放在這仿佛只需輕紗一罩便可登仙般少女身上減了分,聲音只要不算天籟之音就破壞了她靜處時的仙氣。
對面佳人就是這樣美貌,項羽也還是不為所動,淡淡道:“想救便救了,還需什么理由?”
烈戰族族長并未發話,只是那美眸一動不動的看著項羽,像是要從他臉上看出花來。
項羽被這眼神盯著有些慍怒,但也無奈,堂堂霸王總不至于因為眼前人多看了幾眼就要斥責,這要臉皮多厚才能做出這種事情,傳出去終歸是不好的,只能嘆息一聲,道:“深雨城換了個新城主你可知道?”
那女子呆萌的點點頭。
“那和我是一路人,這次要和你們共處,就是他提出。”
實在是不像烈戰族族長的少女撫摸著下巴思索,項羽也不打擾,便獨自離開,可就在他前行了七六步,少女又追了上來,只是這次她沒有再說什么,陪在這高大英武三粗男子身旁,迎著本來炙熱現在溫暖的烈戰族烈陽緩緩前進……
黑夜的深雨城,比起白天更為美麗,姹紫嫣紅彩燈,熒光剔透行路,熙熙攘攘行人,街頭不斷叫賣聲,無一不彰顯著都市繁華。
第一次真正面對這廣袤無垠應接不暇的光之海洋的管仲也是心中震撼無比,眼睛反射著燈光,此時這個令后世之人總是拿來對比的名相就如同三歲幼童般對什么都充滿興趣,只是這繁華之下對他們來說隱藏著步步驚險。
人界沒有太陽,只要高層不放光就永遠是黑夜,掌控城中光明的是那些高層,但都要聽從城主號令,如城主不在,那么就照常照明,而現在已經是上午九點,光明卻遲遲不來,其中內涵已經不言而喻。
身后韓非范蠡面色陰沉,管仲卻是淡淡站起身子,道:“這不是挺好的嗎?深雨城繁華落盡,人們開開心心,這就是我們一直追求的不是嗎?”
今天是長夜日,只有在今天這二十四小時深雨城乃至整個人界中人才敢夜出,因為今日是人皇出世之日——八月一,意味深長,是人族創立不足百年來為數不多的幾個節日之一……
“你要是再裝瘋賣傻,我們可就拋下你了。”范蠡淡淡開口,對這名相沒有一點尊敬,言語中有些不善,還在郁悶今日不能帶西施出門的事。
管仲打了個哈哈,也不再繼續裝傻,臉上略顯天真猶如孩童的快樂逐漸變為平靜,道:“城主不在,也不請示,也不照常點燈,從這就可看出那些人頗有反骨逆心,這可不是什么好事,我們始終是臣子,可不是帝王,要鎮壓祂們只能靠時間緩慢削弱,只是現在我們最缺的就是時間。”
“分析的很到位,只是對于我們來說并沒有用,大家都是文人,這么簡單的局勢都看不懂那就別活了。”韓非淡笑著說道,這時笑容卻是沒有那么欠揍了。
范蠡想起一大早就接受到的訊息,不由得又是一股火氣,忍不住爆了句粗口:“這群沒爹沒娘的急著投胎?就不能緩一天?”
“是祂們投胎還是我們投胎還很難說,范蠡啊,別慌,處理的快一些嘴炮利索一點還能趕上長夜日最盛大的一幕。”韓非上前拍了拍范蠡的肩膀,眼中都是同情。
如今祂們的局勢極其兇險,如同踩在萬丈懸崖上的一根樹枝,只要那武昌一個不爽撕破臉皮,他們三人無力抵擋,只能和這個世界說聲再見,也正是這么兇險,現在城道中的三人竟然還能相互調侃取樂。
城道中發出光亮,已經到達目的地,范蠡深吸一口氣,迅速平靜下來,面色淡漠得就像是什么都沒發生一樣,率先一步跨進了光芒中,韓非管仲對視一眼,也跟著走了出去。
光亮結束,幾人出現在嬴政辦公室內,開門緩緩走出,外面的人瞥了他們一眼就埋頭苦干,也沒人懷疑他們怎么到來,因為嬴政辦公室內設計了一個空間門,以城主左右手身份,天天借用又算的了什么,只是那新來的人被多瞧了幾眼,看著有些面生,不知具體信息,能夠和韓非范蠡并列而行,想來地位也不低。
乘坐浮臺走過好幾個地方才到達會議室,全身掃描了個遍那純藍色虛擬屏幕般的門才淡化去,算是開了門,三人面色并未有一點變化,走進會議室。
曾是百城前十的深雨城無比繁華富饒,比起戰國那種破布纏身,白米如珍的亂世無疑好上無數,一個天,一個地,完全沒有可比性。
路上行人歡聲笑語往來不絕,全體身穿褶衣,無一不同,有十幾人操控一條栩栩如生黃龍飛來飛去,說是舞龍,有中央高達九百米彩燈綠樹掛著無數掛件,說是圣誕樹,有天空之上萬千紅紅火火絡繹不斷,說是煙火……
“這李君面子還真是大。”穿著休閑裝,戴著衣兜帽的強壯男子淡淡道。
“李君?這名字挺熟悉的……哦,好像是一年前那個火狐小公主的前世戀人,客人對那個李君有所了解?”開著漂浮車的司機背對那男子笑著道:“想不到啊,像你這樣的小伙子竟然對這些趣聞這么感興趣。”
“了解一些。”男子同樣笑著說道,對這個自來熟的熱情大叔也是有些好感。
“年輕人啊,不要總想著這些趣聞,要腳踏實地,看看一年前紅火的‘我就是李君’‘我認識李君’這些令人無語的梗,都想著攀上高枝,卻不知上頭涼。”那位司機誤以為樂毅是個同樣是虛擬世界那些無聊的人,便語重心長道。
“大叔,我對那些不感興趣,只是無意間看到的,不信你看我要去的地方啊。”心智遠比身體成熟的男子此時也是別扭的喊了一聲大叔,對這個世界的人產生了一絲好感,兩人只是萍水相逢,這司機卻是不溫不火的給他灌輸人生道理,也算得上一個老好人了,對這樣的人,男子最為敬重。
中年司機點了點頭,一看那地址立刻驚訝出聲:“小伙子,你是不是有什么困難?為什么要去鱷魚灣啊?那里可是很危險的地方,據說有很多可怕的異族在哪里。”
鱷魚灣是最新冒出的異族破界點,尚未設置關卡,只是秘密封鎖了消息,怕引起恐慌,常人可不知曉具體發生什么,只能通過猜測,但身處明月小樓剛剛出來的男子自是消息靈通些,這次他就是要去那里闖一番事業出來。
男子淡笑道:“大叔,你放心吧,我可就是奔著那處去的,你老別看我年輕、體瘦,其實我是經常鍛煉著的,這一身手腳還是有些氣力,一些弱小的異族大致打得過。”
那中年司機也是個明白人,看到這男子眼中的堅毅便不再勸阻,只能默默祈禱這年輕人運氣好點,不要真碰上不該碰的東西,中年司機微微嘆了口氣,道:“看小伙子你身體這么強壯也是鍛煉過的,應當是知道那里危險,既然你明白那里危險,為何要到那里去呢?”
男子沉默,笑容漸漸收斂,看著車窗外不斷向后的景物,整個人看來有些低迷,仔細一看便會發現那眸子飽經滄桑,完全不像個二十幾歲年輕人的眼睛。
等待樂毅回答的中年司機也不急,只是認真的開著車,本來以為那年輕人不會回答,卻突然聽到一句讓他這個已經中年磨去了菱角都有些熱血的話:“我可不想我這一身才能碌碌無為的埋葬在茫茫人海中,吾名樂毅,應當堅毅不屈,人族史書乃至是萬族史書上將來必定有我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