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已是立冬。

時間過得如此之快，沈瑜卻是毫無察覺。

相比于夏天，今年的秋天過得格外清閑。整個冀州省基本上沒出什么大亂，石市的妖們也安穩地過活著，沈瑜不禁去想，或許妖吏本就是個清閑的活計，畢竟當今世道，能夠小心翼翼活著已是難求，就別提些有的沒的了。

而成為妖吏，已將近有兩年。沈瑜已愈加無法獲得常人的感受，甚至竟已有些淡忘。

感受不到酷熱寒冷，無需進食飲水，塵不沾衣，不提力大無窮、堅不可摧、快如閃電，甚至視力都變得極好，智力---不，應該說是大腦的使用效率也有極大的提高。思維敏捷、邏輯嚴謹、過目不忘甚至是能夠完全記憶過往所有的事情。

還有瞬間移動、空間傳送、念力控制等特殊能力，沈瑜已愈來愈覺得自己是個怪物了。

一個披著人衣的怪物。

可即便如此，沈瑜仍能清晰地感知到自身力量還在不斷地增長，他不禁去想，這種成長是沒有限制的嗎？

隨后立即給出答案---一定是有限制的。

妖吏是玉帝親封的，那么也就是說妖吏的力量是由玉帝賜予的。試想，一個最高統治者怎么可能將毫無限制成長的力量賜予他人？

如今天氣已變涼，尋了半年的江晨游醫還是沒有半點消息。不過萬幸的是，由于此次誕生的垢數量實在不少，距離完全消滅干凈還有個兩三年的時間。

而冀州省大妖吏在尋找江晨的消息，不知道在什么時候傳遍了大江南北。也曾在一時間引發過猜疑和議論，不過很快便平息了。

沈瑜倒是不在乎別人猜什么說什么，如果全世界都知道自己在找江晨，然后偶然傳到江晨耳朵里，人家主動現身就再好不過了。至于尋江晨的目的---讓某位食垢者恢復正常人---就算讓世人知曉也無妨。

首先食垢者并不受任何勢力管制，是這世界上自我誕生的極為特殊的種族。其次龍訪云能說出讓自己去找江晨，那么江晨就有這個能力，而他有這種能力，就說明讓食垢者變成正常人是可行的。

既然無人管制且可行，那么我沈瑜這么做又有什么錯？

但無論如何，必須要找到江晨才行。

...

不知道程文樂究竟和程家說了什么，亦或是達成了何等協議，總之他在高三開學時便“轉了學”，這讓程文樂同學的眾多小迷妹悲痛欲絕，而沈瑜也在學校里重新恢復了沒有朋友的身份。

自然不是沒有朋友的邊緣人，而是指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朋友。所謂孤獨不是他人歡聲笑語三五成群，只有你孤身一人；而是你在歡聲笑語三五成群，卻是孤身一人。

沈瑜就是這樣。

即使在沈瑜未成為妖吏之前，由于原生家庭的特殊情況，以及遠超同齡人成熟的心智，讓沈瑜無法真正意義上融入大集體，也沒有一個人愿意撕破壁壘翻越城墻與沈瑜交心---除了程文樂。

而如今，沈瑜已不是人類，程文樂也不知去向，所謂的校園生活也慢慢變成了吃飯睡覺一般，讓沈瑜覺得自己還是個普通人罷了，僅此而已。

不過沈瑜也樂得清閑---雨露的話仍響在耳邊---人妖殊途，不可結緣。

不可結緣，徒增寂寞。

也許人妖不得產生情感的原因之一就是雙方壽命的差距吧。

沈瑜并不想和新的人類產生情感。

父親那里...還不知道要如何...

沈瑜苦苦笑了一下，懸在空中許久的手才轉動鑰匙。

“咔”的一聲，門開了。

沈瑜推門而入，習慣性地去看鞋架，卻發現少了兩雙拖鞋，而地上多了兩雙鞋。

一雙，是父親的；另一雙，是高跟鞋。

沈瑜不由得愣了。

自從母親去世后，記憶中父親從未帶女人回過家里...不，不提將女人帶回家里，沈懿那家伙發了瘋似的一門心思放在案件上，已有十幾年沒怎么和女人產生關系了吧。

再婚這種事...沈懿從沒提過，沈瑜竟也從未想過。

如今...

“啊！是小瑜回來了吧？”廚房里傳來父親的聲音，緊接著腳步聲響起，沈懿來到了玄關。

“來來來，快進來。”沈懿不由分說地拽著沈瑜，臉上帶著笑---那是發自內心的笑，自從母親去世之后，這種笑容便在父親臉上消失了。

沈瑜僅僅是慌亂地脫了鞋，便光著腳被拉到了客廳。

餐桌上已擺好了好幾道菜，色香味俱全，而廚房里有個陌生但曼妙的背影正忙碌著。

“秋霞，先放放手里的活。”沈懿笑著對她說道。

女人應了一聲，轉過身來走出廚房。

是個不算年輕但極其漂亮的女人，和已過世的母親是完全不同的類型。母親是極其優秀的刑警，漂亮且干練，像一朵傲雪的寒梅；而眼前這個女人，溫柔且恬靜，像一朵優雅的百合。

“你就是小瑜吧？”她溫柔地笑著，聲音也溫柔，“比你爸帥多了。”

沈懿哈哈笑了兩聲，拍了拍沈瑜的肩膀，“小瑜，這位是林阿姨。”

“你們目前的關系是在交往嗎？”沈瑜忽地問道，視線落在林秋霞的臉上。

林秋霞顯然是被這個問題嚇到了，她張了張嘴，正要說話沈懿卻一個邁步上去拉住了她的手，然后輕輕地摟住了她的肩膀。

沈懿極為認真地看著沈瑜的眼睛，“很抱歉在這個時間才跟你講這件事，雖然可能會影響到你的學習，但我認真思考過了，我們是真心相愛的，所以想盡快得到你的認可。我了解你，你一定能懂吧？瑜哥兒？”

沈瑜和沈懿四目相對著，輕聲問道，“你真的，了解我嗎？”

沈懿愣了一下。

而林秋霞掙開了沈懿的手臂，有些匆忙地整了整凌亂的發絲，像沈瑜歉意地笑了笑，“抱歉，都怪我一心想要公開，沒有過多顧及你的感受，應該聽你爸爸等你高考完再講的。”

隨后快步去客廳拿了包和外套，“我先走了，你們先吃些飯菜，再好好聊一聊。”

又看向仍有些發愣的沈懿，做了個電話的手勢，“打給我。”

然后推開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