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訪云竟直接撕下了那張符咒，打開了玻璃罐的蓋子，將剛買的燒餅裹肉放了進去，蓋子隨手放在桌上，顯然她并沒有將其重新蓋上的想法。
惡蛟立即狼吞虎咽起來，看起來是餓壞了。
她又仔細端詳了一會兒手中的符咒，“不錯。”
隨后將其丟到了垃圾桶里。
從龍訪云對惡蛟的稱呼，以及惡蛟在龍訪云在場時的表現來看，兩人顯然是認識的。
龍訪云知道沈瑜在想什么，纖纖玉手輕輕拍了拍玻璃罐，惡蛟從玻璃罐中出來，沿著龍訪云伸出的手爬上了手臂，生角生須的龍首親昵地蹭了蹭她的手心。
“重新認識一下，這是小紫，我的...童養媳。”
說完，她忽地笑了一下---某種情緒在她瞳孔深處一閃而過，沈瑜準確地將其捕捉---是悲傷。
“小紫，這位是沈瑜，我新交的朋友。”
惡蛟...小紫的半個身子探到空中，龍首輕輕向沈瑜點了點頭，那雙紫眸里已沒了半點負面情緒。
“這家伙幾百年前從龍宮里擅自逃了出來，竟然干出了這樣傷天害理的事情。還動了殺死妖吏的念頭---我已經教訓過他了。雖說你們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但總歸是我們理虧，這樣，算我欠你一個人情，如何？”龍訪云邊擼蛟邊說道。
龍族的人情。
“可以。”沈瑜可不是傻子，自然選擇答應。
龍訪云又笑了笑，“多謝。”
然后起了身，“我來陸地的時間太久了，也該回去了。多謝款待，等下次再來陸地的時候還來找你玩啊。”
沈瑜也站了起來，“歡迎之至。”
“那，后會有期。”
“等等...”沈瑜卻是突然說道。
白發少女微微歪頭，“還有什么事情嗎？”
“有個問題想要問你，你知道食垢者嗎？”
“藏在你家院子里的那個小女孩？你想幫她？”
“是。有什么辦法可以讓她成為一個普通人？”
“如果真有這樣的方法的話，這世界上的垢就無人能夠消滅了。”她的表情重新變成了冷漠。
又忽然一笑，宛如冰川融化，“才欠你的人情現在就要還了嗎？”
沈瑜毫不猶豫，點了點頭。
“去找一個叫做江晨的游醫吧，報我的名字...不，”她頓了頓，“只要你找得到他，他會樂意幫你的。”
說完，她便轉身走了。
她的背影愈來愈小，逐漸變得只剩下上半身，他看到她背對著自己揮舞了手臂，她的聲音躍入自己的耳朵。
“算朋友之間友好的建議，我還是欠你一個人情哦，小沈瑜。”
沈瑜笑了。
第一次見她，她宛如真神、仿若天仙，是神威不可侵犯的龍族；短暫的相處之后，她生動可愛、平易近人，是美食不可辜負的吃貨。
明明是個可愛的人啊...
可她的眸子里為何總是透露著失落和悲傷...
龍訪云的身影已看不見，她的氣息也無影無蹤。
沈瑜向她離去的方向揮了揮手臂，在心里說道，“后會有期。”
希望再次見到你的時候，你能成為真正快樂的人。
...
當沈瑜推開大門的時候，發現沈語冰正坐在院子里的小馬扎上，她沒有看西邊的三棵樹，而只是盯著某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想的太入神，以至于完全沒有察覺到沈瑜走到了自己面前。
“冰冰。”沈瑜輕輕喚了一聲。
沈語冰恍然，眨了眨眼，露出兩個小虎牙，“沈瑜哥哥，你回來啦？”
又歪著小腦袋向沈瑜身后望了望，“龍族的姐姐呢？”
“走了。”沈瑜席地而坐，坐在了沈語冰身邊。
“也是，龍族的確不能離開海洋太久。”
沈瑜側目，“為什么？”
“我哪里知道啦，我也只是聽說過，今天是我第一次見到真正的龍族呢。”
沈瑜沒有說話，而沈語冰也沉默了下來。
“冰冰。”沈瑜突然喚了一聲。
沈語冰輕輕應了。
“你想成為一個普通人嗎？”
在聽到問題的一瞬間，沈語冰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許久的沉默之后，她輕輕地點了點頭，又快速搖了搖頭。
“我問過那位龍姐姐了，有方法的。”
沈語冰一愣，兩顆珍珠劃過臉龐滴落下來。
“只要找到一位叫做江晨的游醫，你就可以像一個普通人那樣，普普通通地過完一生，然后離開這人世，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珍珠像雨灑落，沈語冰突然起身撲進了沈瑜的懷里。
胸膛的衣襟被打濕，懷里的女孩放聲痛哭著。
沈瑜臉上帶著溫和地笑，輕輕地拍著她的背，柔聲說著，“這些年來，辛苦你啦。接下來的日子里，那些垢要慢慢吃哦，然后就是等沈瑜哥哥把那個游醫找到啦。你放心，沈瑜哥哥不會讓你等太久的。”
“謝謝...謝謝....”
她放聲哭著，聲音里卻不見絲毫悲傷，反而充滿了喜悅。
陽光正好，沈瑜的心情也如陽光般晴朗了起來。
...
“您說的可是江晨？”屠羌推了推臉上的小眼鏡，“那個游醫？”
沈瑜挑了挑眉，“你認識？”
屠羌急忙擺擺手，“哪能啊...不過倒是從姑奶奶那里聽過一次，煩擾了姑奶奶幾個世紀的頭痛給那位游醫治好了。”
又眨了眨小眼鏡，“恕小的冒犯，敢問大人身體生了病，所以要尋那游醫？”
沈瑜起了身，“無需多言，幫我打聽著，有消息第一時間通知我。”
“是。”屠羌急忙向沈瑜的背影鞠躬，“大人慢走。”
...
“大人找江晨作甚？”蘇湘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有事兒。”
“奶奶也許知道一些消息，我倒是可以替大人您去問問，不過...”
“近日來文樂身體還好？”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
“有消息我會第一時間通知您。”
...
燒烤攤。
“好久不見啊，妖吏大人。”
“久別無恙啊，神君大人。”
兩人相視，哈哈一笑，擁抱在一起。
“鄉間度假結束了？”程文樂一邊剝著花生一邊說道。
“結束了。”
“怎么樣？”
沈瑜低眸笑笑，“一言難盡。”
“看來是個不平凡的暑假啊。”程文樂把花生送進嘴里，又抓起一把，“我聽蘇湘說了，你在找一個游醫？”
“是，目前的消息只知道他不在冀州省內，我不好出省，只能請你幫忙了。”
“害，你我兄弟說什么請不請的。”程文樂瞪了沈瑜一眼，將剝好的一把花生全部送入口中，大嚼特嚼道，“反正我也要全世界亂跑，順道幫你找了。”
沈瑜舉起杯子，“兄弟之間就不說什么謝不謝了。”
程文樂碰杯，“廢話。”
兩人相視一笑，一口飲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