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刃”基地的硝煙尚未散盡,一份新的命令已將陳默(幽影)和葉磊(基石)指向了更遙遠、更嚴酷的戰場——世界屋脊,海拔超過4500米的喀喇昆侖山脈某段爭議邊境線。代號:“雪線守望”。
運輸機艙門打開的瞬間,一股仿佛來自西伯利亞冰原的、帶著冰碴的狂風猛地灌入,抽打在臉上如同刀割。稀薄、冰冷、干燥的空氣吸入肺中,帶來一種火燒火燎的刺痛感,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砂紙。強烈的陽光毫無遮擋地傾瀉在無邊無際的雪原和嶙峋的黑色山巖上,反射出刺目的白光,即使戴著雪地護目鏡,也讓人眼球脹痛。
這里是生命的禁區,更是狙擊手的終極考場。
高原反應:頭痛欲裂,像被鐵箍緊緊勒住。惡心、眩暈、失眠如同跗骨之蛆。簡單的背負裝備行進,都變得如同背負千斤重擔,心臟狂跳得像是要破膛而出。嘴唇干裂出血,鼻腔內結滿血痂。
低溫酷刑:日間氣溫零下十幾度,夜間驟降至零下三十度以下。即使穿著最先進的極地防寒服和加厚版雪地吉利服,刺骨的寒意依舊無孔不入,穿透層層保暖材料,帶走身體核心的溫度。手指和腳趾是最先失去知覺的部位,麻木之后是鉆心的刺痛。
能量消耗:維持體溫和基礎活動所需的能量是低海拔的數倍。高熱量能量棒凍得像石頭,需要用體溫捂軟才能艱難下咽。水分補充極其困難,水壺里的水很快會結冰。
空氣密度劇降:鷹眼(基石)盯著Kestrel 5700上顯示的空氣密度值(約為海平面的60%),眉頭緊鎖。“空氣稀薄,阻力減小,子彈初速會略增,但更致命的是——下墜量會顯著減少!”
修正公式顛覆:他快速在戰術平板上調出高原彈道修正專用模型。“標準彈道表在這里是廢紙!需要重新輸入海拔、精確溫度、氣壓、濕度…濕度極低,但影響因子變化…公式:實際彈道高修正=標準修正×(標準空氣密度/實際空氣密度)^0.5…以我們當前海拔4800米,空氣密度0.65 kg/m3(海平面約1.2),計算得出,同樣距離下,子彈下墜量只有標準值的約80%!換句話說,需要更少的‘抬高’!”
風速的詭計:高原風不僅猛烈(經常達到7-8級),而且變化無常,毫無規律可言。一陣狂風可能瞬間改變方向,將精心計算的修正量化為烏有。“亂流!到處都是亂流!”鷹眼(基石)看著VECTOR-23上瘋狂跳動的風速和風向數據,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模型預測誤差極大!需要更依賴實時觀測和…經驗判斷!”
科里奧利效應顯性化:在超遠距離(>1500米)上,地球自轉帶來的偏轉效應(北半球向右偏)變得不可忽視。鷹眼(基石)在Kestrel中輸入精確經緯度和目標方位角,解算著這個微小的、卻足以在千米外造成數米偏差的修正量。“偏右0.1密位…不能忽略!”
陳默(幽影)感覺手中的CS/LR35變得異常沉重和陌生。冰冷的金屬仿佛要將手指的皮膚粘住。每一次呼吸的起伏,在瞄準鏡中都可能導致目標大幅晃動。父親筆記本上的公式,在高原的稀薄空氣中,仿佛也失去了根基。
他們的任務:潛伏在預設的、可俯瞰一條重要邊境通道(一條季節性河谷)的制高點,監控非法越境活動,并對企圖強行越境的武裝分子進行威懾性狙擊(必要時清除關鍵目標)。情報顯示,一伙受境外勢力支持的武裝分子可能試圖滲透。
潛伏陣地選在一處背風的山脊雪檐下。這里視野極佳,但環境惡劣到極點。
構筑“冰棺”:兩人用折疊雪鏟在深厚的積雪和凍土中艱難地挖掘出一個僅能容身的雪洞。洞壁潑水加固,瞬間結冰,形成一層薄殼。洞口用雪塊和白色偽裝布仔細封堵,只留下狹窄的觀測和射擊孔。這里就是他們未來數日的“家”,一個冰冷的墳墓。
絕對靜止:為了不被對方可能的高倍望遠鏡或無人機發現,必須保持絕對靜止。身體長時間蜷縮在狹小空間內,關節僵硬如同生銹。血液流動減緩,凍傷的威脅時刻存在。排泄成為一種需要精密計算和忍受巨大痛苦的折磨。
極寒侵蝕:防寒服的極限被不斷挑戰。呼出的熱氣在洞口偽裝布內側凝結成厚厚的冰霜,又不斷被鷹眼(基石)用特制刮刀小心清除。體溫在緩慢而堅定地流失,牙齒不受控制地打顫,只能靠繃緊全身肌肉強行抑制。
精神荒漠:目之所及,只有無盡的白雪、黑色的巖石和鉛灰色的天空。絕對的寂靜(風聲是唯一的背景音)和極致的孤獨,比低溫更能摧毀意志。時間感徹底消失,每一分鐘都像一小時般漫長。兩人輪流休息,但所謂的“休息”,也只是在凍僵的邊緣勉強維持一絲意識。
給養的極限:能量棒和融化的雪水(用小型固體燃料爐謹慎加熱)只能維持最低生存需求。饑餓和干渴如同兩條毒蛇,持續啃噬著所剩無幾的精力。
三天兩夜過去了。武裝分子并未出現。只有偶爾飛過的禿鷲,用冰冷的眼睛俯瞰著這片死寂的白色地獄。陳默(幽影)感覺自己的思維都快要被凍僵,意識在清醒與模糊的邊緣游走。他緊緊抱著冰冷的步槍,仿佛那是唯一能汲取熱量的來源。旁邊的鷹眼(基石)依舊保持著觀測姿勢,鏡片上結著薄霜,但他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用極其輕微的動作活動一下手指,并在戰術平板上記錄下最新的氣象數據。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對抗這片凍土的精神支柱。
第四天黎明,最微弱的天光刺破鉛云。就在換崗的間隙(陳默剛接過觀測鏡,鷹眼準備短暫休息),VECTOR-23的熱成像視野邊緣,突然捕捉到幾個微弱卻異常的熱源信號,正沿著下方蜿蜒的、被冰雪半覆蓋的河谷,鬼祟地移動!
“目標出現!熱源信號!方位角0-8-5!距離…激光測距受冰晶干擾…估算約2100米!人數…六個!裝備長武器!”鷹眼(基石)瞬間進入戰斗狀態,聲音因寒冷和激動而微微發顫,但指令依舊清晰。“幽影,準備!”
陳默(幽影)立刻將眼睛貼上冰冷的CS/LR35瞄準鏡,凍僵的手指艱難地活動著,尋找扳機的觸感。瞄準鏡的目鏡護罩邊緣已經結了一層薄冰。下方,六個身披白色偽裝服的身影,如同雪地上的蠕蟲,正利用河谷地形的掩護,快速向邊境線我方一側移動!
“確認目標!非法武裝越境!攜帶武器!威脅等級:高!”鷹眼(基石)迅速做出判斷。“‘山岳’指令:警告射擊無效后,授權清除為首者(疑似領頭者)!”
“基石”的大腦如同超頻的計算機,在極寒和高壓下瘋狂運轉:
“距離確認:2080米!空氣密度0.62 kg/m3…彈道高修正…+27.3密位(注意!比標準值低約20%)!”
“風速!谷底橫切風…平均9米每秒!陣風可達12秒!風向不穩定…建議取修正范圍:+4.5到+5.2密位(右)!”
“科里奧利修正:+0.15密位(右)!”
“目標速度:約4公里/小時…提前量估算:0.7密位(運動方向)!”
“綜合修正建議:彈道高+27.3!風偏取中值+4.8密位(右)+科氏0.15密位(右)!提前量+0.7密位!目標為首者,深色背包者!”
數據如同冰冷的溪流,涌入陳默(幽影)的耳中。他的世界瞬間收縮到極致。瞄準鏡內,那個背著深色背包的目標在雪白的背景下異常醒目。十字線穩穩壓在目標前方一個無形的點上。稀薄的空氣讓每一次呼吸都異常艱難,胸腔如同風箱般沉重起伏。他必須將呼吸的節奏控制到完美,在呼氣末端的短暫絕對靜止窗口擊發。
警告射擊:根據規程,他微微抬高槍口,對準目標前方約十米處的雪坡。砰!子彈激起一片醒目的雪霧!警告!
目標反應:武裝分子瞬間臥倒!但僅僅幾秒后,為首者(深色背包)就猛地跳起,揮舞著手臂,似乎在催促其他人加速沖刺!他們無視了警告!
最終裁決:“威脅持續!清除授權確認!”鷹眼(基石)的指令斬釘截鐵。
陳默(幽影)冰封的心湖沒有一絲漣漪。警告已發出,威脅在持續。目標不再是模糊的人影,而是一個明確的、移動的、對國家邊境安全構成直接威脅的坐標點。所有的公式、數據、訓練、以及“磐石”碎裂的鏡片,在此刻凝聚成絕對的冰冷意志。
他無視了身體的僵硬和麻木,無視了高原的稀薄空氣和狂躁的風。世界只剩下目標、十字線、指尖的冰冷扳機,以及“基石”提供的、代表絕對理性的修正點。他調整呼吸,將肺部最后一絲濁氣緩緩呼出,在氣息即將斷絕、身體達到絕對靜止的剎那——
砰————!
.338 Lapua Magnum的咆哮在死寂的高原上空炸響,聲音被稀薄的空氣傳播得異常遙遠而清晰!巨大的后坐力撞在因寒冷而麻木的肩窩,帶來一陣鈍痛。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秒。
鷹眼(基石)的觀測鏡死死鎖定目標區域。
“命中!”他的聲音帶著一種如釋重負的、近乎嘶啞的冰冷確認,“軀干上部!目標喪失行動能力!其余目標潰散!正向境外逃竄!威脅解除!”
瞄準鏡中,那個背著深色背包的身影,如同被無形的重錘擊中,猛地撲倒在雪地上,身下迅速洇開一片刺目的暗紅,在純白的雪原上顯得格外猙獰。其余武裝分子驚恐地尖叫著,連滾爬爬地掉頭向境外瘋狂逃竄。
沒有歡呼,沒有激動。陳默(幽影)只是緩緩地、極其輕微地活動了一下凍得幾乎失去知覺的手指,將瞄準鏡從目標區域移開。冰封的心湖依舊平靜,只有一種完成任務的、冰冷的確認感。這一槍,跨越了稀薄空氣、狂風暴雪、極端嚴寒和意志的極限,在2100米的距離上,精準地執行了國土的意志。他,成為了這片冰原之上,沉默的裁決者。
任務完成,但撤離之路,同樣是與死神的賽跑。持續數日的極寒潛伏,早已將兩人的體力壓榨到極限,加上高原反應的持續折磨,每一次邁步都異常艱難。
暴風雪毫無預兆地降臨了。狂風卷起漫天雪沫,能見度瞬間降至不足十米。氣溫驟降,寒風如同無數把冰刀,切割著暴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膚。
“必須…找到那個…補給點!”鷹眼(基石)的聲音在狂風中破碎不堪,他劇烈地喘息著,肺部如同破舊的風箱。他的眼鏡片完全被冰霜覆蓋,只能摘下來,瞇著眼,依靠記憶和指北針在暴風雪中艱難辨認方向。Kestrel和VECTOR-23在極寒下已經失靈。
陳默(幽影)的狀態更差。持續的低溫導致他左腳的三個腳趾失去知覺(嚴重凍傷前兆),每一次踩在深雪中,都如同踩在刀尖上。劇烈的頭痛和惡心讓他眼前陣陣發黑。但他咬緊牙關,將身體大部分的重量壓在槍托上,支撐著自己不要倒下。
補給點是一個半埋入雪中的小型保溫艙,里面存放著應急食物、燃料和通訊設備。那是他們唯一的生路。
風雪越來越大,幾乎要將整個世界吞噬。兩人在齊膝深的積雪中跋涉,每一步都耗盡全力。陳默(幽影)的左腳徹底麻木,一個踉蹌,重重摔倒在雪地里,冰冷的雪瞬間灌入領口。刺骨的寒冷讓他幾乎失去意識。
“起來!”鷹眼(基石)嘶吼著,丟掉沉重的觀測器材包(只保留核心設備),用盡全身力氣將陳默(幽影)從雪里拖起來,架在自己肩上。“補給點…就在前面…撐住!”
兩個身影,在狂暴的風雪中,如同兩只渺小的、掙扎的螞蟻,相互攙扶,頂著能撕碎一切的寒風,一步一步,向著那渺茫的生存希望挪動。鷹眼(基石)的眼鏡丟了,眼眶被風雪打得通紅,但他依舊死死盯著指北針的方向。陳默(幽影)的左腿像根冰棍,完全依靠意志和搭檔的支撐在拖動。
忠誠,在這一刻,不再是抽象的口號。
它是鷹眼(基石)丟棄珍貴器材時毫不猶豫的決斷;
是他用凍僵的肩膀扛起戰友的沉重負擔;
是他風雪中依舊死死盯著指北針的、淌著冰水的赤紅眼睛;
是陳默(幽影)即使意識模糊、肢體凍僵,也絕不放棄、用盡最后一絲力氣邁出的每一步!
他們是在與天爭命,更是用行動詮釋著對職責的忠誠,對戰友生命的忠誠!
當保溫艙那橙紅色的艙門終于在風雪中出現時,兩人幾乎是用身體撞開了艙門,滾了進去。艙內溫暖的空氣瞬間包裹住他們凍僵的身軀,帶來一種近乎灼燒的刺痛感。他們癱倒在艙內,劇烈地咳嗽、喘息,呼出的白氣在溫暖的空氣中迅速消散。
陳默(幽影)艱難地抬起手,看著自己凍得青紫、失去知覺的左腳趾,又看了看身邊同樣狼狽不堪、但眼神依舊銳利的鷹眼(基石)。沒有言語,兩人只是重重地、用盡最后力氣地,互相碰了一下拳頭。
艙外,暴風雪依舊在肆虐,如同憤怒的白色巨獸,咆哮著撞擊著保溫艙單薄的外殼。艙內,微弱的應急燈光下,兩個蜷縮的身影在溫暖中漸漸停止顫抖。他們像兩顆被凍土深埋卻依舊頑強搏動的心臟,用最沉默的方式,證明了忠誠在生命禁區的至高無上。喀喇昆侖的凍土之下,刻下了屬于“幽影”與“基石”的無聲誓言。高原之鷹,歷經風雪,終將再次翱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