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到來，在致知中學期末考試取得優異成績的張簡陽，順利被銀州市一中邀請轉學。

雖然市區離家只有4小時車程，但這也算張簡陽人生軌跡第一次小變動了。他首次要開始一個人踏上旅程，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要說致知中學的教學質量，只要肯讀，上個好大學也不是問題，但張簡陽鐵了心要走籃球這條路，只能往更寬闊的道路上拱。

跟著張大同到校長室辦理手續時，張簡陽沒想到林紫蕓也在。

林紫蕓自從上了高中，就沒再練過籃球。

陳宇那雖然多了不少女生學員，但高中學員已經是清一色的男生。林紫蕓活脫脫成了一個純粹的淑女，按她的說法，她已經從籃球畢業了。

這一刻氣氛有些微妙。

“想好啦？”

林知行故意推了推眼鏡，請張大同在對面椅子上坐下來，在文件上簽字。

張大同平時開家長會都不露面，今天是迫不得已抽空過來。

他穿著太緊而不合身的襯衫，緊張地一筆一劃寫名字時，胳膊上的弘二頭肌在抽搐。

“嗯，去市里念書的話……打球機會更多。”

張簡陽站在父親身后小聲念叨著，似乎說給窗邊的林紫蕓聽。林紫蕓看著窗外樓下嬉鬧的同學，默不作聲。

“好了，這樣就行。”

林知行站起來握住張大同的手，兩只中年人的手一黑一白對比鮮明。

他似乎在給張簡陽開“畢業寄語”：“張簡陽同學在我們這學習三年多以來，不僅學習成績優異，也在籃球隊為我們贏得了很多榮譽。聽說他還積極參加各種演講、作文比賽，很多方面都給同學們做積極表率，我們還真不舍得他去其他學校，不過好男兒志在四方，我也真心祝愿他一帆風順，前程似錦！歡迎隨時回母校看看！”

“哪里，哪里！我們粗人沒有文化！都是老師們教的好！”張大同見校長給兒子這么高的評價，一時欣喜異常，連連謙讓。

“我就覺得這樣的男子漢，也一定有個好爸爸，你們爺倆像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也許是要送別了，林知行完全沒有校長的架子，語氣比平時隨和了很多，“紫蕓，你們不是朋友嗎？不說兩句？”

被父親點名和張簡陽告別，這就很是尷尬了。

“唔……”林紫蕓慢慢轉過來，陽光隔著玻璃窗貼在她有些泛紅的臉上，一縷秀發落在額前時，被她趕緊抹了上去，她和大多時候一樣不看張簡陽，眼神飄忽閃爍，“去市里念書估計競爭更激烈，你可別落下了……還有那個什么稀奇古怪的記憶法，有空網上教我……”

“噗，”張簡陽心想這哪是朋友分別該說的話，不過這種氛圍下感覺也憋不出什么話，他揮了揮手，“那有空網上聊。”

繞過校園的主干道，接近校門時，透過兩棟教學樓的縫隙，可以看到后方蛋殼狀的體育館。張簡陽在心里對它也依依不舍告別，那里也有他腳底板無數次親吻過的夢。

這股蘊藏在心底的溫情很快被張大同破壞了，他像一個老小孩一樣用胳膊肘撞擊張簡陽胸口，一臉奸笑：“小陽，剛那個超漂亮的丫頭怎么回事？校長說你們是朋友？”

張簡陽白了他爹一眼：“校長女兒，我們初中是同桌，還在陳教練那一起練過球。”

“哎！兒子長大了！”張大同戲精附體，感慨一句后馬上悄悄說，“你都是高中生了，要是能兼顧學業，就算談戀愛的話，你爹我也不反對的！”

“喂！”張簡陽剛喝止張大同，迎面撞上李欣悅、周博文和王強，這三人高中分到了一個班，他們似乎在做大掃除，正要去倒垃圾。

“張簡陽，這就走了嗎？”學霸周博文看張簡陽背著包，正被一個粗壯的男子領出去，他轉學的傳聞早在熟人里傳開了。

“嗯！要走了！”張簡陽盡量擠出笑臉，面對自己的老同學，他只想快樂地分別。

“時間過得真快呢！”李欣悅握著掃把，歪頭一笑，露出潔白的虎牙，張簡陽仿佛看到了天使，“一轉眼你和我哥都不在這里了，有空常聯系！”

“啊……好的！”

“放假記得回來玩！”人高馬大的王強最后拍了拍張簡陽肩膀，指著遠處說，“我們再一起打球！”

張簡陽知道那是他初中上體育課，和王強第一次對決的球場，于是強憋出一句“哈哈哈”，趕緊揮手。

“走了走了！下次見！”

張大同徑直回工地去了，張簡陽則一路踱步到舊體。

張簡陽早就將轉學計劃告訴了陳宇，這次他專門來和教練說兩句。

陳宇坐在辦公室柜臺前，身后的展示柜上擺著一些獎杯獎狀，紀念品，那是他們近幾年東征西戰的成果。

陳宇見張簡陽來了，拉開抽屜，似乎在點數著什么。

“陳教練，我回老家過完年，直接就去市一中報到了，那邊高中開學早，你懂的。”

“我知道。”

“那邊校隊成員都是住宿生，所以我住進去應該也很快就開始訓練了。”

“嗯……嗯，我知道。”

陳宇頭也不抬，連聲回應。

“你知道？”

“我和一中教練羅佑達是老同學，都是一個學院、一個專業畢業的。”

“不是吧……”

張簡陽有點不信，自從跟著他出去比賽后，感覺全天下到處是陳宇的熟人。

“我早就說過，這是一個封閉的小圈子，尤其在地方上，什么教練啊體育老師啊，接受過一點專業教育的，大家基本都是從體育院校出來的，互相認識很正常。”

陳宇拿出幾張百元鈔票，從桌子那端推到張簡陽跟前。

“這是？”

“拿著吧，以后不是不跟我練球了？你多交的學費拿回去。”

張簡陽聽了這話，低下頭，不由心里一酸。

“拿……哪有這么多……”

“多出來的就當給你壓歲錢了！”

陳宇吃力地站起來，像平時一樣摸了下張簡陽的腦袋。張簡陽發現他自從多了一堆學員，整個人可能精力消耗過度，看著本來還挺潮的長發都有些枯燥老態，似乎變成一個真正的中年人了。

兩人走在球館里，雖然不是上課時間，但四塊場地上都有年齡相仿的孩子們在練球，幾位教練穿插其中，時不時指點一二。

“其實……其實跟著你練也挺好的，但這次算是你把我說動了，我才想去市里碰碰運氣。”

“瞎說什么，我能教你的有限，”陳宇用認真的眼神盯住張簡陽，“我跟你保證，只要你不偷懶，好好練，肯定能打上職業，我說‘肯定’，明白我的意思吧。”

張簡陽用力點了點頭：“等我去市里練兩年，回來就打趴你！”

陳宇習慣了張簡陽的無能嘴炮，但他也知道歲月總是不饒人。

“對了，寒假能抽出一周時間嗎？美國有個訓練營，想不想去體驗下？”

“啥？美國？洛杉磯嗎？”

張簡陽沒想到陳宇突然拋出這么個福利，這么快他就可以和李伯延一樣去美國了？

“不，在波士頓，天才訓練營記得吧？這次他們和波士頓那邊一個訓練營合作，有5個免費名額，我找熟人幫你要了一個，去的話我馬上回信。”

“啊……那個打架訓練營啊？”張簡陽想到跟著對頭出遠門，又覺得沒譜，有點猶豫。

“就問你想不想去，其他的不用擔心，我有朋友是天才的股東，他們不會到了美國把你賣了的。”

“嘶……這個……畢竟是出國，我回家問下我爸……”

陳宇繼續誘惑：“那個訓練營邀請了凱爾特人教練史蒂文斯，機會難得……”

“我去！”

張簡陽不覺脫口而出，立即換了個語調再重復這兩個字：“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