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涼西覺得沈丞玨想的事情很扯淡,他們兩個八竿子打不著,怎么會有血緣關系呢。
也許是因為耳畔的心跳聲太嘈雜,震得季涼西頭暈腦脹,一時忘了推開他。
過了一會,季涼西掙脫開沈丞玨的雙手,慢慢地坐到床上。其實她心里十分疑惑沈胤當年的各種行為,也搞不懂他是怎么想的。
沈丞玨同樣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受,認為沈胤不會無緣無故地對季涼西多般照顧,可他又尋不到可靠的理由。
“你是什么時候對這件事情起疑心的?”
季涼西突然想起了,有段時間沈丞玨特別奇怪,一舉一動都不像曾經的他。
如果與所謂的親子關系相關,那就可以解釋沈丞玨當時的異樣了。
果然,沈丞玨略一思索便說了一個時間,正好是季涼西摔斷了腿躺在醫院的那段日子。
“我剛開始懷疑自己犯了大錯那會,我都快接近崩潰的邊緣了。”沈丞玨的聲音很低很低,一字一句卻異常清晰。
“我不敢和你見面,不敢去找你,怕我們真的是……我害怕極了,真的。涼西,你知道嗎?我這輩子都沒有這么怕過。”
沈丞玨老老實實地承認了,自己那陣子對她躲避全都是有原因的。
而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他的心里經歷了如何的海嘯風暴,那分明是比粉身碎骨還要痛苦一萬倍的感覺。
季涼西這才真正地驗證了心中的猜想,頗為失落地垂下眼皮。
雖然她嘴上不說,但心里是非常理解沈丞玨的做法的。換做是她,她也不可能再去接近沈丞玨了。
這種禁忌關系過于驚世脫俗,簡直是不容于世的存在,任誰都不能去碰觸一分一毫。
說實話,現在季涼西的心底莫名產生了一種躲過浩劫的錯覺。
他們躺在床上時,沈丞玨很想去抱她,偏偏又不敢去碰她的身體。他回憶起自己和她錯失的時光,臉上罕見地泄出一絲脆弱。
季涼西因談論了那個不愉快的話題,自然不想去接觸沈丞玨,就安靜地閉著眼,放任思緒在黑夜中游蕩。
這幾年發生的一切,讓季涼西隱約覺得自己好像被卷入了一個深不可測的漩渦中,而且越陷越深,再也無法得見天日。
她尋思著有朝一日一定要將所有的事情都弄清楚,她不喜歡這種被命運捉弄而她無能為力的狀況。
盡管解開了以往的一個誤會,她仍然是打心里怨恨著沈丞玨。
畢竟橫亙在他們中間的并不止這一件事情。那個曾經住在她肚子里的,后來讓沈丞玨親手殺死的孩子才是彼此裂痕的根源。
兩人一夜無言,大概誰都不知道對方是何時睡著的,又有誰失眠到天亮。
這一星期,劇組里沒有夏芷希的身影,攝影棚中的氣氛和諧又歡樂。
沈丞玨出于某種詭異的心理,一連給劇組送了幾天甜品。大多數人以為他是為季涼西收買人心,只有季涼西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討好她。
季涼西揮走腦中凌亂奔跑的思維,繼續看手里重新打印的劇本。
自從導演給她加了幾場戲后,她幾乎每天都有大半天時間在拍攝。
導演有私心讓季涼西成為隱形女一號,臨時讓編劇把劇本修改了一遍,在新劇本中增加了很多新內容。
編劇在最大力度上完善了各種細節,使得整個劇情的走向更貼近了導演想要展現的故事和意義。
至于怎樣和投資商那邊交待,導演自有辦法。實在不行還有沈氏撐腰,他可是一點也不害怕。
原先的劇情中,夏芷希所扮演的是丞相的嫡女,在年少時和身為皇子的男主相識。有一次男主被其他皇子聯手欺負,害他掉進湖里,是女主叫人救了他,兩人的感情戲就此開啟。
新版本中,救男主的人則變成了季涼西扮演的庶女,然而陰差陽錯被嫡女搶走了功勞,導致男主認錯了恩人,引出了一系列的誤解和矛盾。
這樣確實是比最初的劇情更有看點了,季涼西看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覺中就翻閱到最后一頁。
直到小旭來提醒她該去拍定妝照了,她才如夢初醒般點點頭,“好,那我先去換衣服了。”
季涼西耐心地看造型師給自己套上一層又一層的衣服,還加了許多配飾。她不能亂動,只得一直保持著站立的姿勢,腿很快就有點麻了。
整個過程繁瑣又累人,可季涼西毫無怨言,還體貼地告訴造型師和攝影師不要著急,她還可以撐得住。
大家很感謝季涼西的配合,拍攝完畢后看到她略顯蒼白的臉色,心里愈發過意不去,對她的態度比之前更友好了。
收工后,季涼西感到了頭暈,并且胃里總有點想吐的感覺。
她沉思片刻,沒有直接回沈家,叮囑司機送她去了天虹醫院。
若是有其他選擇,季涼西是斷然不想來醫院見夏天賜的。可惜她的乳腺癌手術是夏天賜為她做的,后續檢查也必須回到他那邊做才最放心。
到了夏天賜的辦公室后,兩人都有幾分尷尬,都竭力地維持了表面的平靜,假裝只是普通的醫生和病患的關系。
檢測項目順利地完成了,季涼西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下來,等待報告出來。
沒過一會,夏天賜慢慢走到她的身側坐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季涼西目不斜視地盯著對面的白墻,完全沒有要主動開口的意圖。事實上,她壓根不想和夏天賜說話。
他們的周邊流動著微妙的氣息,每一寸空氣都仿佛在叫囂著要打破沉默。
結果還是夏天賜率先破了功,沒忍住提起了攤牌當天的事情,“涼西,首先我要代我妹妹和你說一聲抱歉。”
“其實我自己的心里很矛盾,或者說根本就是處于混混沌沌的心態中,便有很多東西看不透了。我想說的是,我……”
“夏醫生,你不用再說了,你的想法我都能理解的。”季涼西倏然出聲打斷他的話,語氣淡淡,“你可以不提夏芷希的有關話題了嗎?我并不想聽這些。”
她沒說出口的那句話是,聽著就犯惡心。
夏天賜一頓,低聲應道,“好,我不提了。”
夏家二樓房間。
“砰——”
一個清脆的玻璃碎裂聲音劃破了夜里的寧靜,撲簌簌地驚起了外面樹葉叢中的小鳥。
樓下的傭人聽到動靜,脖子一縮躲得更遠了,死活不敢去觸霉頭,頂多待會去收拾殘局就是了。
夏天賜一不在家,夏芷希就頻繁作妖,傭人早就見慣不怪了。
“該死的!該死的!”夏芷希雙眼通紅地捶打著枕頭,嘴里毫不顧忌地罵道,“賤丨人季涼西,你怎么就不死在手術臺上!”
她剛看到小助理發來的信息,得知自己幾天沒去劇組,劇本居然莫名其妙地冒出了發展為雙女主的趨勢,甚至沒有人和她提前打過招呼。
夏芷希氣瘋了,當即摔了床頭上的杯子,還有觸手可及的任何物品,把房間砸得一地狼藉。
經過休息她的臉傷痊愈了大半,再過一天就能重返劇組了,誰知在今晚聽到了噩耗。
夏芷希的表情可怖得像要吃人的魔鬼,五官扭曲到猙獰的地步,恨不得立即殺到劇組把導演和季涼西都碎尸萬段,才能解除她心頭之恨。
她趴在床上,手指死死地掐著夏天賜送她的布偶的脖子,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語。
“季涼西,我要殺了你……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