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930年的一天……

婚禮進行曲已經(jīng)奏響，劉玉杭站在原地，看著遠處走來的新娘。

燈光照射下，新娘的臉龐逐漸清晰。

等等！她是誰？

看清新娘的臉后，劉玉杭的內(nèi)心開始爆發(fā)疑問——新娘并非女友，而是多年前喜歡過的一個女孩子。

喜歡？

當(dāng)時也許是的。

結(jié)婚？

還差得太遠，她怎么突然在這里，女友呢？

然而，他絲毫不能動彈，只能任由儀式進行下去。

女友呢？

沒有人回答他內(nèi)心的疑問，他自己也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天哪，就要跟她，這個還有些陌生的女人過一輩子了！

女友呢？女友呢？

那個熟悉我脾氣，會在吵架的時候燒菜做好吃的，爸媽朋友都喜歡的女友呢？

驚慌、恐懼、想念……一切情緒，隨著儀式的進行，被推向巔峰。

臺下已經(jīng)響起掌聲，新娘在劉玉杭的身旁，對他露出微笑。

轉(zhuǎn)頭，自己的父母卻在哭泣。

不合理，這不合理！

劇烈的情緒讓他止不住地大口吸氣，眼前的畫面開始分崩離析……

……

“啊！……”劉玉杭從床上驚坐起。

“劉警官！劉警官，你還好嗎？”一個女人的聲音。

劉玉杭緩過神，認出了床邊的女人——設(shè)計師李默。

李默臉上的笑意有些嘲諷的意思，仿佛在說：“怎么樣，這回信了吧？”

“怎么樣，是不是更愛你現(xiàn)在的女友了？”李默看了看表，“這套‘同心結(jié)’系統(tǒng)，就是我最新的作品。一次服務(wù)費是您一個月的工資，要不是您辦案需要，我才不會費力氣讓您試用呢！”

“終身大事嘛，貴一點沒毛病，呃，效果沒的說，體驗是真不好……現(xiàn)在我算是知道自己真的想跟誰結(jié)婚了……”劉玉杭揉著太陽穴。

“夢境的價值，就在于提供真實世界無法走的路，讓人踏足后，擁有在岔路口第二次選擇的權(quán)利，幻境是假的，新娘也是假的，但你內(nèi)心的感受是真的，在新娘換人后，你才會真的知道你有多需要她。”李默一邊說，一邊著手整理著床邊的儀器——那臺“同心結(jié)”系統(tǒng)。

“聽說，要知道一塊防盜玻璃有多大強度，需要砸碎它，而這樣又會破壞玻璃……現(xiàn)在，這個問題算被你們公司徹底解決了……”劉玉杭跳下了床。

不一會兒，李默就把零零總總的線路和開關(guān)，都整進了一個手提箱。

“還挺便捷的……”劉玉杭看著手提箱，說道。

“現(xiàn)在有點后悔，當(dāng)初我就不該設(shè)計得這么便攜……”李默的眼神看向窗外，“怎么小楊還是沒來……”

劉玉杭知道李默抱怨的原因。

一個月前，公司里一臺“同心結(jié)”儀器被盜取了，追查許久無果，幾天前警局才有了新線索——線索顯示，是一個名叫張人輝的人偷走了設(shè)備，而從監(jiān)控錄像來看，張人輝的技術(shù)手段十分高明，順藤摸瓜排查過去，發(fā)現(xiàn)其竟然是競爭對手公司的一名服務(wù)工程師。

“等小楊來了，我們就出發(fā)去找那個小偷，做生意就公平競爭，偷東西算什么本事，等我們來個人贓俱獲……”李默絮絮叨叨。

“那個小楊，很特別？為什么要等她？”劉玉杭問。

“她是我們系統(tǒng)內(nèi)NPC的設(shè)計，各種令使用者生厭的虛擬戀人都是她來做，同時熟知我們的防盜系統(tǒng)代碼，可以在一定范圍內(nèi)喚醒，繼而進行追蹤，在你們確定范圍后，小楊就派上用場了。”李默解釋道。

“挺復(fù)雜的工作，肯定很費腦力……”劉玉杭說。

“是的，007了都快，小姑娘有些討好型人格，唉，領(lǐng)導(dǎo)就喜歡用這樣不知辛苦的年輕人……我都不知道她怎么設(shè)計出那么多NPC的，所以，遲到了我一般不批評她。”李默說。

十五分鐘后，李默口中的小楊——公司技術(shù)員楊嶼，出現(xiàn)在二人面前。

“出發(fā)。”劉玉杭說道。

……

“右邊那個胡同，劉警官，對面樓，大約三層的位置……”楊嶼說話有些小心翼翼，“不對，還要再往前……剛剛系統(tǒng)顯示又跳躍走了……”

一路上，楊嶼就這樣不停指揮著劉玉杭開車。

等到空閑的時候，劉玉杭會對失竊的儀器，表達出極大的好奇。

“你們這些科學(xué)家腦子怎么長的，怎么就能琢磨出這么個神奇的玩意兒？”劉玉杭有一句沒一句地說。

“因為人人都會后悔，人人都認為自己沒有走的那條路是通天大道，”一直做向?qū)У牡臈顜Z開口說，“而我始終認為，虛擬最大的意義在于指導(dǎo)現(xiàn)實——讓人們在虛擬中獲取另一條世界線的生活體驗，進而更堅定地選擇現(xiàn)實中的生活。”

“你這么一說，我在清醒過來時，的確十二萬分感激自己還跟女友在一起……果然是‘同心結(jié)’系統(tǒng)，永結(jié)同心啊，哈哈哈……”劉玉杭說。

“嗯，現(xiàn)實其實是巨大的掩體，掩蓋了人們內(nèi)心的需求，正所謂身在福中不知福，失去之后，人們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愛的是誰，”楊嶼說著，繼續(xù)看著儀器的顯示屏，“這次沒錯了，就在附近。”

三人的腳步停在一間民房前。

劉玉杭很淡定地敲門。

門沒有關(guān)。

他們?nèi)塑b手躡腳地走進去，客廳有很多砸壞的杯子和碗，而臥室里躺著一個瘦高的中年男人，男人頭顱正接著那臺失竊的“同心結(jié)”儀器。

男人并未察覺到他們的到來，繼續(xù)沉醉在夢中一般。

“我見過這個人，上次競爭對手來考察學(xué)習(xí)，他還是他們公司的代表……”楊嶼說，“好像叫張人輝。”

“沒錯，他們的服務(wù)工程師之一，張人輝，話說機器怎么在他家里？他的水平和職務(wù)，獨自一人也無法研究啊……”李默剛說完，劉玉杭一把拽下機器的電源接線。

“啊！啊！……”張人輝驚叫著，從床上直起身。

等回過神來后，他對自己的盜竊行為供認不諱。

“其他兄弟可以撤了，這里警力足夠。”劉玉杭在拷住張人輝后，對通訊設(shè)備說道。

“哇……原來還有其他人……”李默的感慨直接被劉玉杭無視了。

“你，你為什么偷我們公司的儀器。”楊嶼用手指戳著張人輝的胸脯。

張人輝看了一眼楊嶼，欲言又止。

“為什么偷東西，而且，看你不像盜取技術(shù)……倒像是在使用這個產(chǎn)品。”劉玉杭問。

“警官，我……”張人輝搖著頭，表情十分痛苦，“出了點意外。”

“意外？”李默問，“我們的儀器經(jīng)過多次測試，怎么會有意外？”

“不，不是你們產(chǎn)品的問題，是我的問題……你們的產(chǎn)品，旨在消除人們對另一種生活、另一些人的遐想，通過虛擬場景，讓人們醒悟眼前的才是最可貴的……”

“對啊，有什么問題？”李默和劉玉杭愈加不解。

楊嶼的眉頭開始緊鎖，她似乎察覺到了張人輝看自己的眼神，有些異樣。

“……問題就在于，你們?yōu)槲姨峁┑奶摂M場景和人，沒有讓我堅定與現(xiàn)任女友生活在一起的決心……”

劉玉杭這才反應(yīng)過來，這個“同心結(jié)”系統(tǒng)，在這個盜竊犯身上失效了！

“并且，那個虛擬場景中的女孩子……太可愛了，我現(xiàn)在還在懷念她手腕上的手絹……我，我愛上她了……讓我跟她在一起吧……”張人輝掩面痛哭。

現(xiàn)場陷入令人窒息的尷尬。

帶走張人輝時，劉玉杭心情復(fù)雜。

“為什么會這樣，我們設(shè)計虛擬場景中的傀儡人物，都是十分符號化的……怎么可能反而取代了真實世界的戀人……”李默仍然在絮絮叨叨。

將犯人押上車前，劉玉杭注意到，站在李默身旁的楊嶼，褲兜里露出手絹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