絳玉完全沒有被人當(dāng)作貨物的自覺，腳步也一直不緊不慢，如果有心細(xì)的人會發(fā)現(xiàn)，她的步幅幾乎完全一致，可見心態(tài)之穩(wěn)定。

不過沒人會注意一個小孩子的心態(tài)如何，尤其是這些經(jīng)常下黑手的人，已經(jīng)習(xí)慣了以力欺人，總不會想到他找了多大一個麻煩過來。

直到壯漢引著絳玉，走到一條寂靜巷尾，又敲開一處院落的后門時，他臉上恭敬的笑容才消失掉。

這同樣說明，圖窮匕見的時候到了，對于雙方都是。

“吱！”

后門試探性地打開，一個高顴薄唇的婦人小心翼翼地探出頭來。

“都中來的大人都等著急了，你這挨千刀的怎么才回？”

壯漢指了指幾步遠(yuǎn)的絳玉，低聲道：“捕兔子去了，你……”

他正要再說些什么，卻突然感覺身上一軟，而后像沒有骨頭似的倒下了。

“怎么了？”

婦人下意識要扶住壯漢，沒想到男人身體完全不吃力，反倒把她也壓倒在門檻上。

“哎喲！”

她在男人身下，腰重重地撞在門檻上，吃痛哀叫著，抬目見絳玉站在門口，語調(diào)清冷地問著。

“領(lǐng)我進(jìn)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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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妃省親牽扯著整個賈府內(nèi)外忙碌，賈薔在其中接了個頂好的活計(jì)，下姑蘇采買丫頭歌伶，不過他是個乖覺的，明著只讓買十二個女戲并聘以教習(xí)，但只這么一點(diǎn)小事何必要遠(yuǎn)遠(yuǎn)跑一趟姑蘇呢？

賈薔很善于揣摩別人的心思，他早就看出兩府里老爺輩的除賈政以外，所有人都少不得孝敬。

因此他不能只是從正規(guī)人市上買，還須到這花街柳巷尋幾個丫頭小子，帶回去讓賈赦賈珍賈璉等人過過眼，至于他們之后怎么安排，那就不是他賈薔的事情了。

“文書銀契已交割完畢，大爺是現(xiàn)在領(lǐng)人走呢，還是再略轉(zhuǎn)轉(zhuǎn)？”

院子正屋里，在賈薔面前的是一個人模狗樣滿臉卑相的牙子，正是他為賈薔介紹了這兩夫妻，據(jù)說跟官府有些勾搭，程序倒也完備，不怕被人找出什么不是來。

“不必，我忙得很。”

賈薔在賈府不是主脈，輩分又低，幾乎見了誰都得伏低做小，出來一趟面對這些人，看不到多少公子哥的倨傲，也算難得。

加之手上又有銀子，事情自然就好辦，這一趟事情辦的異常順利，完成時間比他預(yù)期中要早很多，接下來他完全有時間去姑蘇各地游樂一番，或者提前打道回府都由他選擇。

賈薔心中正這樣合計(jì)著，卻發(fā)現(xiàn)賣丫頭的兩夫妻中的那個婦人，此時帶著一個蒙面的小公子走了進(jìn)來。

“老呂家的，怎么就你一人回來了？”

先前壯漢敲門，婦人親自出去卻沒有帶回她男人，而是和一個不認(rèn)識的人一起回來，人牙子不由得疑惑地發(fā)問。

“這是跟我們一起作事的牙郎，旁邊那個是都中來的大爺……”

婦人沒有回話，反而是把賈薔和牙子的身份向后面的公子介紹道。

牙子和賈薔都注意不到的是，婦人麻裙之下的雙腿遏制不住地顫抖，說話時牙關(guān)也在微微碰撞著。

“嗯？”

賈薔一看婦人這般作為就皺起了眉，他不仗勢欺人不代表就能忍受這些人對他無禮，正要開口斥責(zé)卻被人牙子搶了先。

“你這老貨，撞客了不成？”

牙子換上一副兇惡的神情，上來就要揪這婦人。

“嘭！”

隱約間好像有人動了一下，那牙子突然向后飛了起來，連著桌椅一路滾到了角落。

“來人啊！”

這一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牙子翻滾著爬起身，意外地發(fā)現(xiàn)全身都不怎么疼，跟他飛出去的距離很不相稱。

絳玉沒在意牙子的呼喊，外邊那些護(hù)院早就被婦人帶著她一一打昏過去了，哪里還會有人來呢？也正因?yàn)槿绱耍莻€婦人這時才會如此戰(zhàn)戰(zhàn)兢兢，大氣都不敢喘。

從袖中取出一枚土黃色的丸子，上前按住牙子的頭，牙子一臉恐懼卻發(fā)現(xiàn)自己身體已經(jīng)完全麻痹，面前這個小公子力道大的驚人，因此只能看著絳玉把丸子塞進(jìn)他嘴里。

“這東西叫冷香丸。”

清澈的聲音，聽在屋中其余人的耳朵里卻充滿了冷意，其實(shí)這顆丸子不過是絳玉用泥巴草屑搓成的，估摸著是沒有香的。起了一個很惡趣味的名頭，不過配合她進(jìn)來之后的所作所為，唬人是足夠了。

“吃下去之后十日發(fā)作，到時你會先失去視聽，而后口不能言，慢慢全身潰爛，經(jīng)受七七四十九天折磨致死。”

怎么突然就變成這樣了？

賈薔早就從椅子上站起，感覺身邊的空氣都是冷的，他不過是出來買幾個丫頭，這遇上的都是什么事？

“哇！嘔！”

牙子被絳玉放開后，不停摳著嘴巴和嗓子，直到嘴邊血跡斑斑卻毫無效果后，才頹然坐在地上。

“不想死？”

無論是處理什么事，絳玉都很少采用如此激烈的手段，見自己作得好像有些過火，只好提醒了牙子一句。

“爺爺！”

人牙子立刻跪了下來，向著絳玉連連磕頭，剛才絳玉按住他時，那種身體失去控制的感覺著實(shí)嚇人，因此他不敢拿命去賭絳玉有沒有誆他。

“小的不知哪里得罪了爺爺，求爺爺饒命！饒命啊！”

早知作這些陰私勾當(dāng)?shù)娜俗顬橄{玉難得行俠仗義，自然不會半途而廢。

于是絳玉高坐主位，斜視了賈薔一眼，把他看得一個激靈，而后對跪著的人牙子說道：“饒你命也不難，屋后十三個丫頭，七個小子，是拐來的十天之內(nèi)全送回去，來不及的作份文書，細(xì)具其姓名籍貫生平，十日后連同賬目一起給我，如果延誤或者作假，后果你是知道的。”

“小的知道！知道！”

不管心里怎么想，牙子這時肯定滿口答應(yīng)，賈薔此時也反應(yīng)過來，這是碰上替天行道的俠客了？

“壯士……”

看了看對方纖細(xì)的身段，賈薔自覺這個稱呼不太妥當(dāng)，改口問道：“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我？”

絳玉整治人牙子不僅為了幫一下后院被拐的那些孩子，也有些別的用處，對賈薔她倒沒必要冷言相向。

“我是個問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