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魔法天堂”時,布魯斯什么也沒感覺到,還以為馬克已經不在了,魔法森林已經荒廢了,生活不值得了。
而其實馬克在家門口外面的樓梯下把自己盡可能的變小。是的,他躲了起來。他因為害怕被發現而顫抖著,藏在一些因缺乏陽光而枯萎的葉子的細叢后面。當一個孩子轉頭朝他走來時,他的心緊緊地揪了起來。當他看到表哥臉上的痛苦,他又很糾結。
畢竟,搬家這事,表兄弟倆心里都不好受。就這么離開了,心里怎會不遺憾?他希望兩人能在抗議一陣子,也學又所轉機。可是一想到他母親的眼睛,當某件愉快的事突然落在她身上,比如孩子的抗議,就像榔頭砸到腦子上一樣,不給她時間整理臉色就會情緒爆發;他能從家人的臉上讀到這一點,而不是正常的淚水、痛苦…
不忍心離開這里,即使很多人覺得他像瘋子。他們應該愛他,因為他是最不快樂的人?這里還有貓咪,黑黑胖胖的,喜氣洋洋的,極品的,怎忍再次與毛絨絨的小家伙分離。他不確定祖母那里是貓咪的國度。
他試著想象這條街沒有他的樣子……好像會看不出有什么不同。他在黑色的憂郁中沉淀得更深了一些,因為他立刻相信,沒有他,這個街道會繼續下去,不會因為他的離開而改變,甚至可能會感到一點欣慰,不再覺得那個瘋孩子拖累了這條街。帶著他那無解的絕望,帶著他那不是謊言的謊言,帶著他那不知道如何表達的愛,對所有他本想用感情碾碎的人,他的愛一浪一漫地涌出眼眶,化做汩汩的淚水。他在這條街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一個背負奇恥大辱的少年,一個因為學藝不精而只知道涂藥亂畫的傻子。
不,那是錯誤的……
馬克扭頭看向學校的方向,仿佛看到通往門廊的木階,看向那扇清漆門,它的光芒總是比街上的其他門多一些……那里有世界上所有的知識,所有的幸福,恩典,難以形容的知識之恩,而他卻沒有得到應有的回報。他不配!
他想尖叫,發出一個美麗的,偉大的反抗的吶喊,會讓迷失在初夏時光的沉思中的街道來點震撼,但他上面的一個聲音讓他把頭縮進肩膀里。一陣腳步聲,他很熟悉。在陽臺上,在樓梯的第一級臺階上,一雙高跟鞋的敲擊聲。他的母親麗娜要下來了。
也正是那一刻的走神,馬克沒有看到布魯斯孩子們何時跑掉了,只聽到伯納德一聲吶喊,喊得那么突然,就像他的癲癇發作一樣,顯得突兀。
他看到了母親的雙腿,她的裙底,她的。腰部,他的脖子。如果這時候麗娜在大街上大喊他的名字,他會感到羞愧,他把自己埋在草叢中更深一點。幸好麗娜沒有喊。
麗娜在樓梯腳下停了下來,把她很少穿的尼龍絲襪放回原處,這種絲襪有垮掉的趨勢。
馬克第一次這樣從后面看到她。而他發現她穿著藍色帶白色圓點的裙子,顯得出奇的脆弱。馬克把他的頭從草叢中探出來,皺著眉頭看著她的眉毛和鼻子。樓梯將她切割成四個不同的部分:頭肩、背部、臀部、腿部。她似乎猶豫要繼續往街上走還是回上樓。她把皮包的手柄往手肘上一滑,把頭發放回后頸上,對著拳頭咳嗽了一聲,很不舒服,然后又繼續走路,仿佛剛剛做了人生中最重要的決定。
當她走到街上的時候,馬克從藏身處出來,站在人行道中間,更加細心地觀察她。眼前這個平時“張牙舞爪”“囂張跋扈”的女人竟然似乎是一個柔弱到微不足道的女人,不,不是微不足道,而是……從背后這個角度看,寬大的裙子從一邊蕩到另一邊,右肘因為手提包的疼痛而抽搐,腳,已經不習慣高跟鞋,在人行道的裂縫上猶豫不決……
馬克把頭靠在左肩上一點,自言自語地說:“她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