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既如此我就先……”青水踮了踮腳指著帳簾道。

她現在腦子里都是怎么找理由以后再也不來，崔涉卻開口：“不急，你……可以先練練筋骨。”

？

青水瞪大了眼睛。

在之后的一個時辰里，青水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

她要用什么樣的方式才能跟崔涉同歸于盡。

她已經數不清這是第幾次被打得趴在地上了，她現在全身發疼，一呼吸肋骨都疼得厲害。

“停！”青水看著面前的風輪元帥露出哭臉，“今兒就到這兒吧。”

風輪看了看天色，時辰也差不多了便收住了自己的腳步。

她勉強坐了起來眼神迷蒙，一旁的守衛便遞上了一些清水，青水便大口喝起來。

她本就喝得急，火德跟了過來看她喝水急切的樣子笑了笑一掌拍在她背上：“慢點喝。”

青水“噗”得一下把嘴里的水噴了出來然后開始咳嗽不停。

“哎呀，你這個身板，的確是不好啊。”

方才幾個天將分別跟她練了幾輪，之所以會有那么多人跟她對戰，還來了那么多回，主要是她實在不抗揍，一個回合時間也短得很。

青水嘗試了幾次，最后實在是提不起力氣說話整個人都蔫兒下來了。

“沒事兒，以后常來，咱們平時晚上事兒少，能陪你練！”風輪也拍了一掌在青水的背上，她覺得之前吃的東西要吐出來了。

“不……不必了……這，多麻煩大家啊呵呵呵。”青水苦笑著。

“這兒，拿著，”風輪塞了兩個陶瓷罐子到青水手里，“回去涂涂抹抹，免得身上疼。”

青水看了看那瓶子，瞧了瞧周圍的天兵手里也有這東西，大抵猜到這是軍營里常備的藥了。

有點感動。

“要不回去躺個幾天耽誤下一次練。”

……算了，就不要想那么多。

“幾位天神啊，咱們商量一下，下次用多大的力氣，可不可以真誠地告訴我。”今天這幾個天將幾乎每次出手都在騙她，說是只用三千斤的力，最后都是兩倍不止，一點兒心理準備都沒有。

“這我們戰神特意交代的，不要跟你說實話。說是你這人膽子小容易被嚇著。”火德露出了些許為難的表情。

這就是你們一直騙我然后搞出其不意的理由嗎？

被毆了那么久她莫名有點看淡生死了。

“誒元帥，我能不能就以后跟著你們練啊。就……老是找戰神我也覺得怪不好意思的，他那么忙還花時間在我這個無名小卒身上也不合適啊。”青水對比了一下死在這群天將手里的可能性和被崔涉整得要死不活的假想之后問道。

“我們倒是沒意見，”火德撓了撓頭后道，“不過怎么覺得你這么怕我們戰神啊？”

“有嗎？”這么明顯嗎？青水干澀笑著。

“有啊，第一次帶你去戰神殿那個天兵回來跟我們說你一路都在說這事，”火德突然將他洪鐘般的嗓音壓低了些，頭湊近青水道，“聽說你上回在戰神殿沒待多久就跑出來了。”

是時候告訴崔涉要好好管管他殿里的漏風嘴巴了，青水想道。

“嗯……也沒……有吧？對戰神有點……敬畏之心，也很正常嘛呵呵。”青水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

敬畏個屁，她就是單純怕累怕死而已。

“哎呀，”說著火德又一巴掌拍上她的背，“這有啥，那么多天兵天將，幾乎個個都從他手下過過招，那家伙有什么不能打的。你只管練，戰神下手有輕重，死不了啊哈哈哈。”說著爽朗一笑。

可是我覺得我現在半只腳已經踏進了鬼門關。

不過對于幾乎每個天兵天將都跟崔涉打過這一件事，她倒是不懷疑。

從前仇聽天帝在的時候他還按時上朝，后來仇瑾登基又老是閉關，若是公務，一個月里能有兩三天在天宮能找著崔涉都是個奇跡。

這千年的歲月，崔涉幾乎都耗在了軍營這兒。

“戰神在軍營里，應當很自在吧。”青水這會兒靜了下來，看著周遭環境。

天界駐軍所在，乃是離魔界最近的地方，雖說最近也是有些距離的，這是當年停戰協議上的要求。清濁之氣相交相融，此處常年有暗紅色的天光，也少有仙魔至，平坦開闊之處自有軍帳百千，此處天兵天將晚上也多半回到天界住處，來往也是便利的，此時倒有幾分寂靜。

拿這兒當自己真正的家的，恐怕崔涉是少有的幾個之一。

“戰神隨他父親在軍營里長大，那個時候還只有我肩膀高呢哈哈。我們也算是看著他一步步經受歷練走到今天，他在這兒，當然是高興的。回個天宮還要因為那臉上的疤痕被人背后說道，多不爽利啊。”風輪想起了崔涉青澀少年時的樣子不禁感嘆道。

崔涉隨父母封神升入天界，不過是個毛頭小子，性情卻是沉悶了些。不過跟著執明上神那兒子，兩個人也如同最平常的少年，最喜搗亂嬉鬧，那時候大抵是崔涉笑容最多的日子。

自五千年前崔涉的父母死于魔界的突襲，那個少年一戰成名被封為戰神后，此前種種倒是如同虛幻一般。

小時候的崔涉……或許與現在是不太一樣的吧，青水努努嘴。

那是一段，她無法觸及的時光，她化靈的時候，崔涉就已經是戰神了，雖然他們相見，還要在那之后兩千年。

第一次相見的時候，她與崔涉都是要下凡渡劫的上神，站在伏冥門前，那時的她并不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誰。

只見到一個一襲青藍衣衫的人背對著她，脊背挺直，肩膀寬厚。司命站在一旁喚她的名字，說是時辰快到了，站在她身前的男子才轉過身來淡淡看了她一眼，那時的他還沒有那道可怖的疤痕。

那也算是，青水第一次端詳一個血腥氣如此重的人。雖身負血氣，卻是心境澄明。二人也只是相視一眼互相行禮，再然后，便是各走各的輪回路。

千年歲月里，若是白日里聽誰說了戰神的事，那一個回眸就一定會進入她的夜夢。

難以說明的原因，或許只是因為，那雙眼睛，永遠是平淡與平靜的，卻是堅定異常。

這是她千年里，最需要，卻從未得到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