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演哥你也對敬淏哥他的病情有所了解吧？”
任宋演聽到這話就立刻重新皺起眉頭問：“怎么，他的情況又嚴重了？”
崔秀榮搖搖頭，又點頭說：“前陣子去醫院，醫生說雖然暫時還好，但并不排除將來需要做手術的可能性。幾個月，或者一年時間之后。”
“那不是，希望還很大嗎？”金孝淵也忍不住加入對話，“沒事的，你男朋友應該只是心里有點顧慮。我支持你的想法。現在這個時候結婚又怎么了？反正你們都交往那么久了，按道理也該結了。”
“恐怕事情沒這么簡單。”任宋演看著神色默然的崔秀榮說。
崔秀榮抬頭看了看他和關心自己的金孝淵，終究是不再遮掩，選擇坦露心聲。
“敬淏哥他沒有兄弟姐妹，父親和繼母年紀又大了，偏偏他又沒辦法現在就加入移植的等待隊列。我很擔心，等他真正需要肝源的時候，事情會來不及。”
聽她這么一說后，即便是礙于酒精作用而大腦慢了半拍的金孝淵都隨之張大眼睛。
“這意思是說，你打算……”
崔秀榮輕輕點著頭：“夫妻之間也是允許移植的，但我們國內有規定，必須婚滿一年才行。”
金孝淵下意識回答：“這我也知道，《機醫》（注1）里不都拍了……”
話到半截，也不用對面的任宋演提醒，她就反應過來地閉上嘴巴。
任宋演看了一眼崔秀榮，說：“肝移植的話，至少需要血型匹配吧，我記得敬淏是B型？”
“我雖然不是B型，但我是O型血，我咨詢過，如果找不到其他肝源的話也是可以做手術的。”
聽得出來，崔秀榮的想法并不是臨時起意，事前已經做好了一定功課。
“即便如此，換成是我也不會同意這樣的事。”任宋演從店員手中接過一杯啤酒，啜飲著講。
“為什么？”這回就輪到崔秀榮直勾勾地看向他，“初衷真有那么重要嗎？反正我和敬淏哥將來也是要結婚的……一年以后的事情，頂多是附帶的目的而已。”
任宋演卻不答她這話，而是問：“既然話說到這份兒上，你和敬淏是12年交往的吧？到現在，已經九年時間了，在此之前，為什么一直沒有結婚的打算？別說是敬淏和你共同的意思，他那邊我很清楚，巴不得早點娶你，原因主要還在你自己身上，不是嗎？”
崔秀榮頓時語塞，她擰著眉和任宋演對視了一會兒后就繼續悶頭喝酒。
任宋演看著她這樣子，仿佛也明白了什么，搖著頭說：“就算我答應幫你，這是你們之間的事，我一個外人要怎么去勸敬淏？”
“是啊，秀榮。”金孝淵又插話，“這是只有你們兩個人才能解決的事情。我們哪怕單純是出一出主意，立場也有點那個……”
任宋演瞥瞥她：“你也先顧好自己吧。準備離婚了，跑來找我這個異性朋友商量？真是虧你想得出來。”
“這和異性同性有什么關系？朋友就是朋友啊。還有，我的問題總和秀榮不一樣。你和鄭演員是至親，你和我家新郎也是朋友嗎？你們倆這些年總共也沒見過幾次面。”
“到了這時候，嘴里邊還是喊著‘我家新郎（注2）’。你確定自己真心想離婚嗎？先好好想一想吧，金孝淵女士。”
任宋演直接伸手拿走對方的酒瓶，轉頭又朝著柜臺的方向喊了一聲：“那個，麻煩煮兩份解酒湯。”
回過頭后，他就嘆著氣，掃視面前這兩個女人。
“還真是了不起……天都沒黑就一個個喝成這樣。”
“馬上就黑了！過一會兒大家都要下班了！”
崔秀榮猛地放下酒杯，閉起雙眼，受不了某人嘲諷似的大喊。
“沒錯！而且，來了酒館，不喝酒要做什么？我今天可是自由夫人（注3）！”
金孝淵也突然起身，跑到崔秀榮身邊坐下，兩人就這么勾肩搭背地碰杯對飲，喝得越發興起，然后也扭頭沖著店主說：
“姨母！麻煩放一首難過的歌！最好是聽了之后，眼淚都‘唰唰’控制不住的那種！”
“呀，到此為止吧。你們倆還要喝嗎？”
“要你管！既然什么忙都幫不上，要么陪我們一起喝，要么就安靜一點。嗯？噓！”
剛豎起手指放在嘴前，坐在桌邊的三人就聽見店內響起了一陣伴著吉他旋律的悠長女聲。
“噢！是丑小鴨樂隊（注4）！”
“允兒姐姐，我們愛你！”
兩個女酒鬼吵吵鬧鬧，拿起桌上的勺子當話筒，一邊搖擺著身體，一邊還算整齊地跟著店里播放的音樂高唱。
“永遠永遠永遠，
“想要和你在一起。
“啦啦啦啦啦啦，
“不要消失，不要變得模糊，
“請永遠地，永遠地留在這里。
“愛情枯萎了，
“歌曲也被漸漸忘卻……”
……
“……數著星星，在某個夜晚分享的夢，
“再也回不去的那些時光，
“依稀濕潤了眼眶，
“啦啦啦啦啦啦……”
“哎，干什么！我們還沒唱完呢！”
“對啊，我還要唱！”
“兩個瘋婆子……呀，你們倆，先老實在這里待著，聽見了沒有？”
夜色降臨，頂著路人好笑又異樣的眼光，總算將那兩道醉醺醺的身影攙扶著送到路邊的花壇坐下以后，任宋演直起身來捏了捏眉心。
“你也聽見了吧？這要命的《永遠永遠》都不知道唱第幾遍了。再這么下去，她們都要把大街變成練歌房了。快點過來接人吧。”他對著耳邊的手機說。
“呀，”電話那頭似乎也在翻白眼，“我憑什么？我是代駕司機嗎？你帶人去喝的酒，你就負責送她們回去啊！再說了，她們一個有男朋友，一個有老公，為什么要我一個什么都沒有的人來接她們？”
那含糊不清的吵鬧歌聲還在干擾，任宋演只能暫時走遠一些。
“總之，情況解釋起來有點麻煩，我覺得今天不太適合把敬淏他們叫來。還有，我也喝酒了，等你過來把她們接走之后，我自己也得叫代駕。”
“瘋了吧，你忘了后面還有申作家的朗讀會要參加嗎？”
“我就是記得，所以現在才叫你快點過來。我們盡快把這兩位‘客人’交接完，然后我去參加朗讀會，你繼續回家蹲著，好吧？現在時間可沒剩多少了。”
電話那頭隱約傳來了音量很小的臟話聲。
“知道了，我現在就過來……呀，她們真的喝得很醉對吧？我過來之后要是發現你們合起伙來耍我，你們一個個就死定了。”
“放心吧，我保證你等下負責送她們回家是件苦差事。再拖一會兒，我擔心她們該闖禍了……”
身后忽然發生了一陣嘈雜的動靜，還混合不少人的驚呼聲。
任宋演回頭看了眼，臉上的表情就瞬間從輕微的愕然過渡成深深的無奈。
“不對，”他對電話那頭說，“現在是已經闖出禍了。”
……
“啪！”
文件夾拍在桌上發出重響，嚇得在座的兩伙人都昂起頭來。
“呀，男子漢大丈夫，喝醉酒居然在街上欺負女孩子？”辦事的警察很不客氣地用手指戳著桌面，“你們動手之前就沒有好好想一下嗎？還是說腦子和精神一起出走了？”
幾個男人唯唯諾諾地應著，也不敢多辯解其他。
只有看上去為首的一個人嘀咕：“明明是她們先動手……而且什么女孩子，一個人就打我們一群了……”
“呀！”這名警察拿起文件夾又重重一拍，“監控錄像都看過了！人家是不小心絆到了你沒錯，但先動手的人是誰，你們心里不清楚嗎？明明說句‘抱歉’就可以解決的事情，非得鬧到我們這里來嗎！”
辦事警察偏頭看向另一邊，也是嘆口氣說：“兩位小姐，以后如果再遇到類似的情況，我們先冷靜一點，行不行？”
醉意已經消散大半的金孝淵和崔秀榮在辦公桌前規矩坐著，連聲說著抱歉。
警察見況，搖頭拿著筆翻開文件夾：“道歉的話就不必對我說了。你們這件事，我看，還是私下和解吧，不過小姐你們這邊可能要出一點醫藥費。畢竟……下手實在狠了點。”
“這錢就由我來付吧。”
沒等剛才“出力”最多的金孝淵開口想把責任和懲罰全部攬下，坐在一旁的任宋演就把她的臺詞先搶走了。
“行了，我來吧。說起來也有我的責任，應該盯好你們這些酒鬼的。”
他也不看欲言又止的金孝淵，起身跟著警員走去派出所的前臺進行登記。
“嗯？這是什么通知？”
剛拿出手機想著再打通電話，結果操作的手就不由停住，任宋演稍微疑惑地看著自己屏幕上一個名為“Mirror（魔鏡）”的軟件。
此時軟件圖標的右上角正顯示著醒目的小紅點。
他信手點開，等看完那則所謂的未讀消息后，他的眼神陡然產生了少許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