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遭遇鬼子

林英說話和煙臺人說話差不多，她說話當(dāng)?shù)厝寺牭亩Ａ钟⒑芸齑蚵牭铰灭^住下，在旅館前臺又與店小二聊起怎樣去藍(lán)村的事。小二告訴她，在他家店的西邊十字路口，每天一早都有捎腳的馬車。如果碰上碼頭回來的空車，有的會一直捎腳到藍(lán)村，也有去坊子的。

林英回到屋里給李魯講了一遍店小二的話，李魯聽了很高興，兩人商量好明天一早到十字路口看看。林英取出喜餅，兩人喝著熱水吃了晚飯，洗漱一下早早休息。

第二天一早，兩人吃了早飯，結(jié)賬后出門來到十字路口，等待從碼頭過來的馬車。

不一會，來了一輛馬車，兩人趕忙跑上前去，一問車夫卻不是去藍(lán)村方向的，兩人只好再等。又過了半個時辰，太陽已經(jīng)老高拉，照在身上覺得暖洋洋的。只見從碼頭那邊過了一輛馬車，兩人上前打招呼，車夫說他只到棲霞，李魯問他棲霞去藍(lán)村的馬車多嗎，車夫說有的是。兩人說好車錢，便上了馬車。

車夫是個四十七八歲的男人，中等個頭，趕車十幾年拉，很愛說話。他沒認(rèn)出林英是個女的，問李魯你哥倆去藍(lán)村干啥？李魯說給掌柜的打前站，去藍(lán)村買糧食。車夫說他的馬車也去過藍(lán)村運(yùn)糧食，但是，現(xiàn)在開春啦，糧食不好收。李魯問起日本人查的緊不緊？車夫說，這一帶八路軍多，小鬼子多數(shù)住在縣城，不大出來，李魯心里暗自高興。

馬車由三匹馬拉著，一匹馬駕轅，兩匹馬在前面拉套，馬蹄有節(jié)奏地敲著地面。

已是驚蟄時節(jié)的天氣，中午時分的太陽曬得人身上暖暖和和，李魯不住地和車夫聊著，林英在后面打起盹來。為了能在天黑前趕到棲霞，車夫隔一會就揚(yáng)起鞭子打一聲響鞭，馬車接著就快跑起來。

中午剛過，馬車來到一個村頭的馬車店。車夫卸下車套，讓店小二牽馬飲水喂料，他領(lǐng)著李魯兩人一同到店里坐下，要了三碗菜湯和雜面饅頭一起吃完，接著就去套車了。李魯兩人趕忙出來爬到車上，車夫舉起鞭子打了一個響鞭，三匹馬一起揚(yáng)起頭，踏著小碎步一溜快跑，馬車有節(jié)奏地顛簸起來。也許是人和馬都是剛吃喝完，有了精神，所以，下午馬車跑的快起來了。

傍晚時分，馬車來到棲霞縣城附近的一個村頭馬車店。車夫把車停在店外，領(lǐng)著李魯兩人進(jìn)店，他給掌柜說了幾句，讓掌柜幫忙找個明天去藍(lán)村的車，掌柜答應(yīng)說好辦。車夫又給李魯交代幾句，讓他們明天就走，不要進(jìn)縣城，日本鬼子隨時都會來。

李魯掏出錢付了車費(fèi)，拱手謝過車夫，轉(zhuǎn)身來到店掌柜屋里，想要一單間住下。掌柜很為難，馬車店沒有單間，只有大通鋪。

李魯還想再給店掌柜說說，讓他想辦法。林英急忙拉住李魯，小聲說:“別再說了，反正我是女扮男裝，今晚就湊合一宿吧！”

李魯仔細(xì)察看了屋內(nèi)的擺設(shè)，這是一個大通屋，一進(jìn)門擺了幾張吃飯的桌子，靠里邊是一個大火炕，能睡十幾個人。炕東頭是一間灶間，用來燒火做飯的。

李魯進(jìn)了灶間，看到南面有一個門，北墻上還有一個小門，推開北門一看，門外是一堵石頭墻，墻下面堆著一跺劈柴，另一邊堆著燒過的木灰和菜葉子，看來這是專門用來取木柴和扔垃圾的小門。

李魯回到屋里，向掌柜的要了兩碗燉菜，兩人吃了自己帶的喜餅，稍過一會便準(zhǔn)備上炕睡覺。

今晚住店的總共六個人，他倆以外都是趕車的中年男人。李魯給他們打過招呼，聊過一會，知道四個人有三人去煙臺，有一人去藍(lán)村，是空車。李魯便上前與車夫商量坐他的車去藍(lán)村，車夫說:“反正是順道，明兒一起走吧！”

李魯拱手道謝，說:“早點睡吧，明兒一起走！”

李魯兩人選擇了睡炕的最里頭，這樣林英一邊靠著灶間的墻，一邊靠著李魯，兩人和衣而睡，不大一會，李魯就發(fā)出了鼾聲。

林英白天在車上睡了一會，又是和一幫男人躺在一個炕上，她覺得不踏實。再加上她躺在炕頭上，不大一會，覺得身子底下熱的難受，輾轉(zhuǎn)反側(cè)睡不著，干脆，坐起來打個盹吧。

她背靠著墻手搭在膝蓋上，想打個盹。但是，滿屋的鼾聲此起彼伏，令她更加心煩意亂，只好坐在那里等困急來了再睡吧。就這樣，她坐在那里無奈地等著。

突然，她聽到不遠(yuǎn)處傳來嗚嗚的聲音，她驚覺地直起身子聽著，她知道這是汽車的聲音。

不一會，嗚嗚聲就到了附近，她看到窗外有一道亮光越來越亮，急忙推醒李魯。

“你聽，有汽車來啦！”她小聲說著。

李魯忽地一下起來，向窗外看看，只見燈光已經(jīng)照在了大門口。李魯說了聲：“別怕，跟我來。”

說著，一手抓起小包袱一手拉起林英，摸黑進(jìn)了小灶間。

他推開北墻上的小門，拉林英出來，又轉(zhuǎn)身把門關(guān)上。

李魯一步登上木柴跺，一手拉起林英上來，先托著林英翻過墻頭，然后，把包袱遞給林英，自己一躍翻到墻外。

兩人趴在墻外拼住呼吸，仔細(xì)聽聽前邊院內(nèi)的動靜。

只聽得有幾個日本人在喊叫，他們要老板馬上做飯，還要檢查馬車上裝的是什么東西？

接著就是幾個車夫跑到院子里接受盤查的聲音。只聽得一個車夫連聲說：“太君，太君，你高抬貴手，不能拿走，這些貨不是我的，是東家的，我只是給人送貨的。”

又聽到日本人大聲罵道：“八格牙路，什么是不是的，皇軍要帶回去檢查，滾開！”

又聽到一個日本人命令：“把這些袋子裝到汽車上！”

后面就是日本人進(jìn)屋的聲音了。

李魯趴在林英耳朵上說：“不是沖我們來的，看樣子是路過這里。”

兩人定定神，張望一下周圍，這是村頭，只有馬車店這個院子，附近沒有別的房屋。往西看，夜色下朦朦朧朧像是一條公路。李魯說：“我們到那邊去，找個地方待一會，天一亮馬車出來，我們好上車。”

林英“嗯”了一聲。

兩人摸索著往西走了一會，回頭看看馬車店已模糊不清。李魯就拉著林英來到莊稼地的一個堰壩下坐下，相互依偎，等待著天亮。

天剛蒙蒙亮，東方泛起魚肚色。

只聽得馬車店那邊響起馬蹄聲。李魯和林英急忙站起來，向公路邊走去。

不一會，看清了趕車人的臉。

李魯忙招手喊到：“大哥，我們在這兒等你呢！”

車夫聽到喊聲，急忙“吁”了一聲，把車停住，讓李魯兩人上車。

“你倆咋在這兒呢？”車夫問道。

李魯說了一遍夜里跑出來的事，車夫說：“多虧跑出來，要不會被鬼子送到礦上干苦力去，這幾個鬼子就是運(yùn)苦力去金礦回來的，他們的汽車在路上壞了，修好車來到這里找飯吃。”

又說，鬼子來了，折騰的他們也沒睡覺，鬼子先是查看良民證，又咋呼著檢查馬車上的貨，把馬車上翻騰了一遍。有一輛馬車裝的海帶和蝦皮，愣是給搶走幾袋。

“那個車夫算是攤上了！”車夫說著嘆了口氣。

李魯和林英聽后，心里暗自慶幸跑得快，兩人對視一笑，不再說什么。

車夫趕著馬車跑起來，他想盡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也想今晚回到藍(lán)村。他對李魯說：“今兒個中午飯要早點吃，因為咱仨都沒吃早飯就趕路了。”

李魯說：“是，我也有點餓了，一會我請你。”

車夫趕馬車跑的更快了。

快到中午，車夫把車趕進(jìn)路邊的馬車店，馬匹由店小二照料，他們?nèi)艘黄鹑コ燥垺＠铘旤c了三碗燉菜和雜面饅頭，三人一起吃飽喝足又上路了。

天氣依然很好，陽光普照，春風(fēng)蕩漾，讓人覺得暖意融融。

李魯兩人幾乎一夜沒睡，吃過飯上的車來，不一會都睡著了。車夫想著今晚能回到家里，不由得快馬加鞭，馬車跑的很快，傍晚時分，馬車已經(jīng)來到藍(lán)村火車站附近。

李魯付了車費(fèi)，謝過車夫，往火車站走去。

他來到火車站候車室，看了看火車時刻表，見晚上九點還有一趟青島開往濟(jì)南的過路車，兩人商量一下，就買了兩張去濟(jì)南的火車票。然后，一起出來找個小店吃了晚飯，返回候車室等車。

林英沒做過火車，覺得很新鮮，不住地向車站內(nèi)張望。

通知檢票的鈴聲一響，兩人就檢過票進(jìn)站來到月臺上。

只見一道亮光由遠(yuǎn)而近，蒸汽機(jī)車“噗嗤噗嗤”地響著開過月臺，后面一溜綠色的車廂停在面前。

穿著藍(lán)色制服的服務(wù)生把門打開，從車上下來幾個旅客，等旅客下完，李魯在前面拿著包袱先上車，林英跟在后面來到車廂。

車上人不多，他倆找個長座位面對面坐下，不一會火車開動了。

車廂里的電燈很亮，也很暖和。車窗外一片漆黑，透過車窗向外看反而看不見什么。林英轉(zhuǎn)過臉來，望著李魯?shù)哪橗嬚f;“你瘦了，也黑了。”

一副很心疼的樣子。

李魯說:“我沒啥，倒是你沒出過遠(yuǎn)門，這一趟吃不好睡不好，吃苦受累還擔(dān)驚受怕，真是難為你啦！”

“沒啥，我能撐的住。”林英說著拉過李魯?shù)氖衷谑掷飯F(tuán)摸著。

李魯說:“明天到濟(jì)南，我們進(jìn)城逛逛，濟(jì)南就和奉天那樣大。”

“也好，快到老家啦，我們在濟(jì)南買點東西帶著，回家孝敬老人。”林英說完，臉上露出靦腆。

“還是你想的周到。”李魯臉上也露出滿意的笑容。

兩人正說著，車廂頂部的燈滅了，只留下車廂兩頭的燈還亮著。李魯說:“這是進(jìn)入夜間行車了，關(guān)燈是讓旅客休息啦！”

他說著站起身來，伸手從行李架上拿下他們的兩個包袱，放在座位上，一人一個當(dāng)枕頭，林英從包袱里取出李魯?shù)拈L衫給他蓋在身上。兩人面對面躺下，伴隨著車輪有節(jié)奏的咣當(dāng)聲慢慢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