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前，蓬萊發生了叛亂。麟族之主，覆海王，暗中網羅叛徒，挾裹各部族作亂，占據了青帝城。”鹿狂陰郁地說道，“個中詳情，我已經上書告知了貴國朝廷，至今沒有答復。”

這名外表肖似中年文人的大妖，憤懣地灌下一壺酒水，嘲諷道：“貴國朝廷的袞袞諸公，打著隔岸觀火的心思，可惜忘了唇亡齒寒的道理。蓬萊妖族本來是親近人族，但覆海王是個極端分子，一心想重振妖族，復現上古妖庭的輝煌。這樣的妖王一統蓬萊，呵呵……”

李仲林將信將疑，看了范賢一眼，發現對方的臉上神情凝重。

鹿狂說的沒錯。

靖安司的職責是管轄天下修士犯案與各種妖邪神異之事，對北蠻妖邪和蓬萊青帝城的動向極為關注。近年來膠州的東海濱，蓬萊妖族與人族的沖突與日俱增，其中絕大部分沖突由妖族主動挑釁引起。

而這些妖族，都是覆海王的麾下。

“等等，你編得跟真的一樣。”范賢忍不住出言打斷，不耐煩地說道，“覆海王只是個三品妖王，他能斗得過你們青帝？除非青帝出事，不然覆海王是在找死……”

“……找死……找……死……”范賢嘲弄的神色慢慢僵住，轉變成惶恐，“你不會說，青帝出事了吧？”

鹿狂沉默片刻，凝重地點頭。

范賢身下的椅子無聲地坍塌。他保持著懸空的坐姿，一臉難以置信地顫聲道：“怎么可能……誰干的……朝廷，朝廷知道此事嗎？”

語無倫次，六神無主。

那可是統治了蓬萊數百年的二品妖帝，經歷過諸圣滅妖之戰的老怪物，青帝！

當今世上，修行界式微，能傷青帝的人物，屈指可數！

而其中任何一位，都有左右天下局勢動蕩的能力。

“不是你想的那樣。”鹿狂白了他一眼，“不然你們的朝廷還能坐得住？”

李仲林立刻想起，在靈界中，白蟬的分身曾經說過，青帝重傷未愈，每隔百年都需要閉關療傷，需要引導者才能喚醒，否則會一直沉睡下去。

范賢松了口氣，一屁股坐到地上，心有余悸地拍著胸口。

“引導者……就是唐唐吧？”李仲林突然出言試探，看見鹿狂臉上的神情突變，他知道自己猜對了。

李仲林信心大增，順水推舟地問下去。

“所以，兩支使團銜尾追殺只是表象，當初白蟬真正要殺的，是貓又族少主。但是她為什么手下留情了？如果她親自出手，配合嗔癡二道，想要殺掉唐唐應該不難。”

鹿狂陷入沉默，神情不斷變幻。

思索良久，他搖搖頭，露出一個疑惑的表情。

“說實話，我也不清楚白蟬為什么要這樣做。”

“她本來應該是狐族少主，因為……嗯……某些事情，成了麟族八羽將軍，是覆海王的親信。”鹿狂含糊地說道。

李仲林立刻想起唐唐的說辭，互相印證，基本吻合。

“但是這次，她的所作所為與以往完全不符。”

鹿狂的臉色變得古怪起來。

“那天，我們在靈界大戰……”

……

當日。

靈界的天空被深不見底的黑暗籠罩，看不見一絲光亮。

傳說上古神獸燭九陰，身長千里，額上生有獨眼，一睜一閉可掌控晝夜變幻。白蟬的執念觀想自燭九陰，激發神通可以張開一片無光結界。

如果僅僅失去視覺，對五品以上踏入執念境的高手并無障礙，但在燭九陰的無光結界中，視覺、聽覺、嗅覺、觸覺、味覺被全部剝奪，五識盡喪。

這樣的環境中，二品以下的高手將失去探查能力，只能被動挨打。無光結界堪稱執念境最強的神通之一，只有寥寥幾種神通可以克制。

黑暗中，鹿狂暗自嘆息，激發神通。

他的執念是神獸白澤，能洞察萬物心聲，恰好是其中一種！無形的心靈波動從頭頂玄角發出，瞬間傳向四面八方，立刻捕捉到附近的白蟬心聲。

鹿狂的臉上露出一絲不忍。

對不住了，小白，為了蓬萊，我只能忍痛割愛，揮劍斬情絲，斬了你。

下一秒，他陷入深深的迷茫和自我懷疑。

白蟬：狗男人，我知道你現在肯定能聽見我的心聲！沾花惹草，朝三暮四，見異思遷……%&#&￥&#……*#￥#%%#*（%*（%#*%……老娘當初簡直是瞎了眼，才看上你這個渣男！

鹿狂臉色呆滯，嘴角瘋狂抽搐，安撫自己的情緒。

別，別上當！她一定是在用激將法，這個狡詐狠毒的女妖！

白蟬：……呼，過癮。下面聽我說，現在的我是個化身，如果你還念舊情，就替我保守秘密，然后……斬了這個化身！

鹿狂：？？？

白蟬：……現在，我要向你沖過去了！我是不會留手的，如果不想死，就斬了我的化身，提著蛇頭出去露面！

白蟬：……就這樣吧，渣男，下次再見到你，我會新賬舊賬一起算！

鹿狂：……

巨大的蛇身從黑暗中涌現，挾著萬丈黑雷沖向鹿狂，猩紅的巨口撲咬下去。

她是來真格的!這個臭女人!

鹿狂在心中怒罵，眼中卻帶著一絲如釋重負的笑意。

額上的玄角伸長變大，露出銳利無匹的鋒芒，劃向挺直的蛇頸……

……

“你是說，白蟬是主動讓你斬了她的化身?”李仲林狐疑道。

“沒錯。”

“在此之前，她還有給你說過什么奇怪的話，或者做了奇怪的事情嗎？”

痛罵了我一頓算不算……鹿狂沉默地搖頭。

“妖族在搞什么鬼……”范賢嘀咕著，看向李仲林。

有這么一位心思縝密，善于抽絲剝繭的同僚在身邊，就很有安全感。

李仲林眉頭緊鎖，陷入沉思。

與此同時，裴乾虎一臉八卦地看向鹿狂，好奇地問道:“鹿先生，原來你和白蟬是情侶……”

鹿狂一臉不善:“這些和你們無關。”

裴乾虎想了想，突發奇想:“這算不算，殺妻證道?”

鹿狂的臉色黑如鍋底，額頭青筋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