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要學會保護自己
- 第四十八代明眼人
- 白紙66
- 2320字
- 2020-09-13 11:00:00
再次開庭,原告律師經過15分鐘的思考,又打開了其他突破口:“被告的證據不能直接證明當事人有自殺傾向,猜疑不足以當結論。”
秦律師把手里的另一份證據拿出來,遞給法官的時候,開口道:“這是死者的手機和一份未拆封的生日禮物,手機相冊里有三張照片。全部是在我方當事人不知情的情況下拍攝的。案發當天的前一日是我方當事人的生日,他在案發當天送了一份禮物給她,這份生日禮物她還沒有看過,是一個制作精巧的皮制鑰匙鏈。”
“這些能說明什么?”法官問。
“手機相冊說明,死者喜歡我方當事人。而鑰匙鏈……”秦律師停下來,走近法官,“這個皮質鑰匙扣不仔細看不易發現,在皮子的邊緣刻有一圈小字,上面寫著:“我要去找她了“,那么,他要去找誰?”秦律師目光轉向徐振海。
徐振海啞口無言,他知道他要去找誰,這句話一年前他聽到過,那年他被推出搶救室時,氣若游絲的說:“我想媽媽了,我想去見她。”
徐振海哭了,他伏在案上,肩膀一聳一聳的抽動,這樣的情緒也肆意蔓延開來,聽審席也響起微弱的啜泣聲,這句話趙蘇曉同樣在那天聽到過。
“據我了解,徐母在兩年前自殺死亡,但他始終聲稱他母親去了美國,這些他同學可以證實,為什么他始終不相信他媽媽已經死了?”秦律師追問道。
“不管他想見誰,不管他有沒有自殺傾向,但她……”徐振海站起來,憤恨的指向我:“她是致使他死亡的直接原因,如果她不推他,他或許就不會死,他或許就不會以那樣的方式,在那一天死。”他大喊著,聽審席的啜泣聲在那喊聲之后消失了。
是的,如果不是我或許他不會死,至少不會以這樣的方式死,在那一天死。
法官和我的想法一樣,最終他落錘宣判——溫軟以過失殺人罪,判決有期徒刑3年。
我似是聽到了命運延展的方向,我知道我今后的三年終將被圈定在一個殼子里,這個殼子有多堅硬,只有我知道。
那天我被帶出去的時候,我看她,她終于與我四目相對,那目光里沒有淚,倒像是寫著幾個字——好自為之。
我被收進了女監。這里和臨時關押的審訊室不同,這里我沒獨處的權利。
我被一只手用力推進了那間房子,狹小的,暗色的,還有一股奇怪刺鼻的味道,我站在門口看里面的人。他們也以各種眼神看著我。
有人半倚在墻角屈膝斜眼的看我,嘴角還浸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有人低眉抬眼看我,像是做了錯事,不敢明目張膽注視任何東西。
還有人仰著下巴,自上而下打量我,像是看一個新興事物,充滿好奇。
當然也有人并未看我,她閉著眼躺著,右手搭在額頭上,看上去像是睡著了。
我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才緩緩移步到自己的鋪前,這里是沒有床的,有的只是兩個高于地面半米的臺子,我學著他們的樣子,把被子放在空的那半臺子上,我想這大概就是我的位置。
可當我剛把東西放下的時候,卻被人一腳踢了下去,踢東西的是那個閉眼躺著的女人,她沒睜眼,從鼻腔發出一個聲音“滾”。
背后有奚笑聲,我默了一會兒,把地上的被子,盆子,毛巾等東西撿起來“我叫溫軟”我向那閉著眼的人介紹自己,也向身后的人介紹我自己。
但,沒有回應。
只當我再次把東西放上去的時候,那人猛的坐起身來,腰間的肉讓她的坐姿不是很舒服:“讓你滾,沒聽到嗎?”她仰著下巴,瞇著眼奮力一踢腿,再次把我的東西踢到了地上。
我有點明白這間屋子的道理了。
“我今晚要睡這兒。”我沒有去撿東西,直接躺在了臺子上。
“嘿,嘿嘿……”這幾聲笑聲帶著質疑,“她說什么?”她問對面的人。
“她說,她今晚要睡在年老大你身邊。”有人揚高了聲音拖長了聲音附和道。
年老大,這是我第一次聽到她的名字。
我閉著眼,聽見有笨拙的聲音從我身邊升騰起來,無疑我做了錯誤的決定,我不應該躺下來的。
在那升騰起來的笨拙的聲音之后,我感受到了腹部的一陣巨疼,她狠狠地踩在了我的肚子上,還來不及反應,頭發已經被人狠狠的拎了起來,頃刻間又借著一股蠻力重重的落在臺子上。
疼,好疼。
獄警聽到動靜,用鐵棒在外面敲擊著鐵門,“老實點”。
她在那聲音之后,停下手來,而我也毫無懸念的被她一個力氣推下臺子。
我第一次意識到,原來還有這樣一個野蠻的世界。
那晚,我抱著被子蜷縮在角落里,10月中旬,秋風漸來,我在那晚聽到窗外呼呼的風聲,和絲絲涼意,眼淚在眼眶里潮起潮落無數次。
半個月之后的第一次探視期,我期待的她來了,我更期待她可以有辦法帶我離開這里。
那天和她一同來的還有那個男人。我透過玻璃注目看他,他身上的暗灰色已變的輕淡,我看著他,腦海里想的是徐朗,徐朗生前那段時間就是這個顏色。
難道?我猜想著,不敢妄下結論。
那天她說,她要求上訴,但是秦律師說希望不大。
她說,就算希望不大,也會堅持無罪。
她說,大不了就是三年,但只要有一點可能,她也會想辦法。
她平時素來話少,但那天卻說了很多,但大都圍繞案子展開,因為她比任何人都確信,我是無罪的。
那天我的話不多,我的情緒也從原來渴望見到她而變得落寞起來,她到底不在意,我臉上那塊淤青那么明顯我不相信她看不到,我瘦的那么明顯我不相信她看不到,可她不問,她始終不問,不問也好,這本就是她的秉性。
她終究不夠愛我,是不夠,不是不愛,我相信這其中有所區別,也騙自己那點少的可憐的渴望被愛的心。
探視時間15分鐘,期間那個男人插了幾句話,多是安慰我的話,我沒聽到心里去,也自然記不住。只是到了分開的時候,他站起身來,我看他的容色里有幾分辨別不清的心疼。
他淡淡開口:“要學會保護自己。”
她在一旁站著,聽到這話似是覺醒了什么,聲音狠戾起來:“不要一味的忍讓,受氣,像個沒出息的膽小鬼。”
她的話刺耳又鉆心。他在旁邊拉拉她的胳膊,示意她注意態度,復又笑著說:“小軟,你長大了,在里面要好好保護自己。”他伸手隔著玻璃拂了拂我的臉上,我決絕的起身離開,動作迅速的不留一點情面。
轉身的瞬間,眼淚決了堤,我任由它流,不做任何阻止,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而哭,感動?委屈?還是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