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他有什么資格要我死
- 第四十八代明眼人
- 白紙66
- 2169字
- 2020-10-30 11:00:00
空曠,寂靜,只有微弱的風吹鼓著路邊的草,荒涼摻雜著一陣涌動著的巨大恐懼席卷了這里的一切。
血很快殷紅了泥土,我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那通電話不是打給白宿的,也不是打給吳媽的,而是打給一個陌生人。出獄回金華時秦律師曾留給我一封信,那封信上用特殊的筆體寫著這個號碼,他說:遇到危險時,隨時聯系他。時至今日,我想賭一把,賭他能來救我。
電話接通的很慢,劇痛使我不停的顫抖,我抬頭看著天上的陰云慢慢移動,頭腦也出現緩慢的眩暈感,一秒,兩秒,我似乎能聽到沙漏里的沙流逝的聲音。
“喂!”電話接通了,耳邊的風呼呼的穿過草叢灌進我的耳朵,那聲音似乎被風聲隔得很遠。
我的身體在抖,嘴唇也在抖,連呼吸也無法平順,“救……救救我……救……”我反復重復著這幾個字,我聽到電話那邊的人聲音嘶啞的喊道,“你在哪兒?”
手指不聽使喚,手上的血沾滿屏幕,我看不清上面的字,越是看不清眼眶里的淚聚的越濃,當我顫抖著把定位發出去的時候,已經沒有多余的力氣說話了。
手機從手中滑落砸在胸前,我聽到電話里的人大喊著,“別怕,等我……等我……喂?喂?”
我把手捂在刀口上,我能感覺到一團一團的熱從指縫涌出來,似乎也能感覺身體在一寸一寸的冷下去。
視線慢慢變得模糊,我看著遠處的房子慢慢傾斜,天空的云慢慢暈染放大,意識開始渾濁不清。我以為我不怕死的,我以為我隨時可以死的,我甚至以為死是對我最大的救贖。可是我錯了,我害怕自己會死,我不想死,至少現在不想,如果就這樣死了,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死也不甘。
......
光,是微弱的略帶晦暗的光。我像是從沉久的黑暗里摸爬出來,那光對我來說太稀薄,也太重要,我緩慢的睜開眼,我看到一片光亮瞬間竄射進我的眼底,頃刻間占領我全部視線。
我還活著嗎?
有人背對我站著,似是在忙碌什么,我想開口喊他,卻發不出聲音,我想抬手招呼他過來,卻發現身子不聽使喚。他像是存在的,又像是虛幻的,他在我眼前晃來晃去,卻始終不轉過身來看我。我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他,看他身上的陽光,看他棕黑色頭發,看他深色褲子,看他結實的手臂,看著看著竟不知不覺昏沉過去......
再醒來,天已經黑了,屋內只開了一盞臺燈,一個女子側身坐在一旁的桌子前,帶著白色防菌手套和藍色口罩,她時不時的把幾根試管舉起來對著燈光晃一晃,樣子很是謹慎小心。
燈光打在她的側臉上又在墻上暈出一條斜斜的身影,馬尾辮時不時左右晃著,墻上的影子也極配合的擺動著。她在反復把身前的試管逐一在燈光前比照之后,嘆了一口氣,摘掉口罩,手套,起身關了臺燈,打開屋內燈。
一時燈光炸亮,我莫得把眼閉上,緩了片刻等眼睛適應一些才勉強能再掙開。再掙開時,她正倚靠在桌前托腮發呆,眉心輕凝,似是有什么難解的困惑。幾分鐘之后,等她晃神從遙遠的思緒里抽離出來,才發現我醒了。
見我醒了,她靠在桌前,表情沒有太多驚訝,更多的像是意料之中,仿佛我的蘇醒并不比她心中困惑的難題緊要。
“醒了?”她走上前,觀察了一下身邊的心跳檢測儀,附身柔聲道:“還可以嗎?”
我躺在那兒,身體和意識像一陣虛無縹緲的煙,無力動彈,無法開口說話,只能呆呆地看著她。她不再多問,幫我把被子向上提了提,低聲道:“你安全了,不要怕。”
我獲救了......
......
那晚她整夜沒睡,偶爾趴在桌上合一會兒眼,但幾分鐘之后會突然驚醒,像是想起什么,又像是忘了什么,慌亂的開始整理手邊的東西,反復很多次。
第二天一早,她緩慢的從桌子上爬起來,這是她第七次醒過來,這次她沒有慌忙去找東西,而是緩慢的站起來,朝我看過來,見我醒著,沖我笑了笑。
她不知道,我已經觀察了她一整晚。
她沒有說話,徑直走過來附身檢查傷口,又看了看時間,似是想到了什么,起身下樓。
我在感受到她觸碰我傷口時的疼痛后終于確認自己還活著。傷口痛,牽扯著心也痛。
那日,我原本是要跟他走的,去哪里都好,怎么樣都好。那日,我決心護他到底,哪怕以性命相逼,也不會讓人傷他分毫。我會補償他的,或許會用整個后半生補償他,但......
他想殺我。
他卻想殺我......
眼淚慢慢蓄滿眼眶,他有什么資格要我死?導致這一切結果的人是唐胥。是他父親。他有什么資格殺我,殺葉固淳,甚至殺葉宅人?
恨意悄然而起,掌心已不知覺握成了拳。
......
“她怎么樣?”男音道。
“已經醒了。”女聲回。
“你怎么樣?”女聲又問。
“我沒事。”男聲應。
樓下的一陣交談聲打破了我的思緒,那副暗啞的嗓音我記得,但身體動彈不得,我只能等,等他們上來,等著看看他是誰。
但聲音從開始到消失只用了幾分鐘,再然后便什么動靜都沒了。
他是誰?
大約過了二十幾分鐘,我聽到噠噠的上樓聲,開門進來的是那個馬尾辮女孩。此時的她已經不是昨晚的模樣,化了淡妝,換了一件淺色T恤。見到我時,表情仍舊是淡淡的微微笑著。
我下意識朝門口看了一眼,卻不見別人進來。她附身檢查傷口,卻不曾想這樣細微的舉動竟也收入眼底,也朝門口看了一眼,卻什么也沒說。
換好藥,她從上衣口袋里掏出手機放在一旁的柜子上,上面的血跡已經擦掉了,“手機修好了,號碼換掉了。給你放在這里。”語氣平淡,聲音細細柔柔的很好聽。
我仔細觀摩起了這間屋子。屋子不大,看上去像一間實驗室,擺放著各種實驗器材。目光所及之處皆是一片醫藥用品,不像是醫院,倒像是一處住所。可一處住所為什么會醫療用品一應俱全呢?顯微鏡,手術刀,氧氣機,心率儀,我能認識的都有,還有很多我叫不上名字的。整間屋子都籠罩在一股濃重的酒精味里。
這是哪兒?
她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