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進努力忍住眼里因為痛苦,就要流出的眼淚,見胳膊上的兩只腳終于離開了自己,奔向莊門墻邊。
悲催的高進坐了起來,搖了搖胳膊,還好還好,皮糙肉厚,加上一層棉甲保護,沒有什么大礙。
而那雙腳的主人一邊邊走,一邊夸張的大聲喊道:“高莊主?吳古吳千戶來助你殺敵了。”
看到吳古的手下見到暴徒快要攻上莊墻,不用人說主動的蜂擁而上投入了戰斗,高進只能打落門牙往肚里吞。
悲憤的高進撿起狼牙棒,從人群后站了起來,
巴雅爾突然發現了高進,高喊:“莊主,吳千戶來了。”
吳古回頭看到高進,刷的撩了一下披風,拔出佩刀,轉頭向莊墻下大聲道:“射擊!”,然后再回頭,大聲對高進道:“高莊主,待殺退這幫小賊,我再與你把酒言歡。”
高進咬緊了嘴唇,憋足了氣,郁悶的大聲道:“有吳千戶在,小小毛賊算的了什么!”
吳古聽高進似有不快,心想,守財奴的莊子被土匪燒成這樣,一定是心如刀絞,倒也不是很在意。
高進擠到了莊門墻邊,見水師的官兵們擁擠著,爭先恐后的,把自己手上的火器施放出去。
剛才制造了蓋過高進慘叫聲的是一排火箭。王百戶在人群中,牛逼的率先點著了兩包火箭,朝著莊門下,目標太多也不需要瞄準,轟的一聲!
連續飛出的六十四只飛箭,重重的扎在土匪群中。被射中要害的當場斃命;沒有射中要害的則是大聲哀嚎,氣勢洶洶的暴徒一下子就被打蒙了。
王百戶得意的看著火箭射擊的效果,滿心歡暢,高家莊的莊主就在看著呢,這下打個對折也傷了三十個土匪,至少可以換十五兩銀子。
被水師官兵背地里說只會拍馬屁的王百戶咧著嘴呵呵的笑,其他的水師官兵們則是抓緊時間繼續發財!
戰船上除了千斤佛郎機,其余的全被水師的官兵們搬來了。
六百只火箭、飛刀、飛槍,加上十八只碗口銃將近四百發散彈,下雨一般往下砸。四十門各類鳥銃,零散的弓弩,甚至火磚,也在斷續的發射。
攻莊門的、搬開莊門洞尸首的、女人后面打冷槍的,還有被捆綁的女人們,一起被濃密的刀光、箭影、彈雨包圍。
既然開了槍,高家莊的莊丁、營丁們也拋棄了心理負擔,不甘示弱的紛紛開始射擊。門樓里的千斤佛郎機也開始轟鳴起來。
暴徒們能逃的,向后逃的是有多遠逃多遠,來不及逃的都躺下了,成為滿地尸體中的一員。重傷還未死的,凄厲的呻吟著;輕傷能動的,大聲恫哭,哭爹喊娘!
千斤佛郎機,散彈可以打一百步左右距離,對城門下擁擠的暴徒殺傷自然強大。
主彈射程有一里左右,江石業特意減少了發射藥,連續三發,兩門炮六發炮彈,直接把莊門下才一百米的街巷打穿。
刮南風,煙霧是往莊門方向飄的。濃重的煙升起后,高進貼著面都看不見吳古,只能和大伙一樣,貓著腰捂著鼻子忍受嗆人的硝煙,慢慢挪動著盡量尋找煙霧少點的地方。
莊門下,江別鶴和林遠山趴在地上,看著煙霧向莊門卷去,逐漸露出街巷上一地的尸體。
驚恐的江勇白煞著臉道:“族長,死了上千人,怎么辦?”
林遠山心如亂麻,看著江別鶴。江別鶴皺緊了眉頭,道:“江勇,告訴你那幫土匪朋友,誰第一個殺上莊門,賞銀千兩。快去,趁著這大煙霧悄悄沖過去。”
“遠山,你去和方家、孫家、劉家的青壯說,等江勇殺上去,讓他們也沖一次。說清楚了,不沖大家都死在這里。”
“我帶著我們兩家的青壯跟在你后面,沖開莊門洞。生死在此一舉。”
南風卷著硝煙,帶著高家莊大火的一部分煙塵,一層層卷上莊門,再擴散到莊外的曠野里。
莊門上下的戰場一下清靜了!煙霧太密,啥也看不清。水師的官兵和高家莊的莊丁、營丁一個挨著一個,猴精似的往煙霧少的地方摸去。
巴雅爾嘴里嘟囔著:“靠,什么劣質火藥,比莊里的焰火煙霧還大。”
高進聽著巴雅爾的嘟囔著,知道這酒鬼還在身邊,倒也踏實。
突然出現的安靜中,城門下突然哐當一聲,踢到東西,然后接著摔倒的聲音特別的刺耳!
順著飄向莊門的硝煙,和三百多慣匪潛越來的江勇看著身邊那個摔倒的土匪,驚恐的停住。那土匪爬起,氣呼呼的摸起一個癟了一半的銅酒壺。
在江勇急忙做出的不要手勢里,土匪隨手把破酒壺往旁邊一丟,又是清脆的一聲哐啷啷啪!
巴雅爾聽到莊門下的聲音,繼續嘟囔道:“破酒壺!”
高進正憋的發昏,聽著巴雅爾嘟囔酒壺,猛然一顫,大叫:“敵襲!”
吳古第一個反應過來,接著大喊:“有火器的快放。”
煙霧中一槍都沒有放響,吳古氣的大聲喊道:“王百戶、李百戶?”
四下里靜悄悄的,沒有人應答。
高進懷疑濃密的煙霧中根本沒法復裝火器,剛才打完的火器基本都還是空的,大聲喊道:“鄭常、滄云旭,注意戒備。”
四下里還是靜悄悄的,沒有人應答。
高進心里發涼,小聲叫道:“吳古、巴雅爾,你們在不在?慢慢挪到我身邊來。”
吳古也發現了異樣,悄悄應到:“我在這里,我過來了。”
高進身邊突兀的出現一雙手,正摸著高進胸口,高見急忙拉開,小聲問道:“誰啊?”
“莊主,我是江石業。”
“你不是在門樓里嗎?”
“是啊,我一直在這里看著佛郎機不敢走,其他的兄弟們我讓他們先躲躲,這里煙霧太大了。”
吳古聽了恍然大悟,這幫兔崽子都跑到別的地方躲煙去了,而自己、高進、巴雅爾躲煙,居然摸進門樓里了。
順著聲音,吳古繼續摸著就往高進方向挪來。
高進感覺有人在附近,小聲道:“誰啊?”
“是我,巴雅爾。”
高進伸手撈住一個衣角,直接拉近身邊抱住,“巴雅爾,還是你好,沒丟下我跑掉。”
“我是吳古。”
高進一下想到散發異味的腳,手上立馬松開了,嘴里說道:“吳千戶果然夠朋友。”
“誰的手?”,吳古拉住摸在自己屁股上的手。
“是我,巴雅爾。”
經過反復小聲確認,在門樓里就四個人,大家背靠背挪到門樓的角落里,摸著樓梯上到二樓。
摸索著翻蓋上二樓樓梯上的蓋子,上好粗重的杠子。
江石業崇拜道:“莊主實在英明,在建莊的時候就想到了這著。”
高進嘆道:“英明個屁,吾等現在是甕中之鱉。難道我預計到了我會成為甕中之鱉。”
吳古寬慰道:“這幫兔崽子會回來救我們的,只要撐住一會就好。他們肯定沒跑遠。”
二樓的煙霧雖然淡些,但也依然濃厚,四人無語,背靠著背拿著武器,等待煙霧消散。
江勇和慣匪們一看墻上沒有什么動靜,偷襲變成了強攻,吶喊一聲,跳入莊門上墻樓梯的煙霧中。
煙霧很厚,跳進來啥也看不清。煙霧很薄,吹出城墻就慢慢的散了。
煙霧很嗆人,煙霧也會吃人!煙霧中沒有發生意想不到的紛亂的打斗,什么聲音都沒有。
林遠山召集了二千多孫家、方家、劉家的民壯,一番說教,民壯們服服帖帖的排著隊,準備為家族而戰。
林遠山見江勇帶著人,消失在煙霧中,吆喝了一聲:“前一百個上了門樓的入各族宗族碑。”
二千多民壯懷著光宗耀祖,流芳族譜的的榮光,看著已經跳進煙霧里最后一個人的背影,吶喊著沖鋒,快速的爭先恐后的擁進了濃密、面不見人的煙霧中。
煙霧中響起激烈的打斗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