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一個鐘。
搭檔倆處理好后續工作,離開解剖室。
脫下手套之后,兩人往手心里擠上消毒液,在消毒池里清洗。
那個女警在被送進解剖室之前可是完好無損,沒多久功夫情況就急轉直下。
“老天,我算是開眼了。”
老趙回想著剛剛歷經的恐怖經歷,尸體大動脈血沖破血管,帶著溫度像噴泉一樣噴射出來。
回想至此,一陣干嘔。
“還好吧?”越洺問。
老趙比了ok的手勢。隨后站直身來,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覺終于有所減弱。
“像這種,尸檢報告怎么寫?我自己都不敢信。”
聞言,越洺一邊將防護服脫下,扔進指定的垃圾桶里,一邊回答:“如實寫。”隨后,復又將手清洗一次。
為何她一語成讖,尸表情況就真的惡化了。
越洺一天之內見了一個人三次,每見一次,就又刷新他對她的認知。
他怎么可能相信算命先生的話呢?
信不了,絕對信不了!
**
此時,典雅房間內。
桌上的噴泉擺設依舊流水潺潺,商溪又投了一枚硬幣進去,“叮——”一聲響,激起一點水花。
每個亡靈路經這里,她總要投下硬幣,祈禱上蒼,讓他們順利過渡。
適時,窗外的世界有奏樂聲響。
商溪走近窗邊,拉開了窗簾。原來是一場春雨,隨風入夜。
“這分明是好兆頭……”她看著外景失焦并自顧呢喃。
畢竟,一場春雨一場暖。
霎時,噴泉停止向上涌動,聲響也消失了。
商溪驚覺回頭。接著移步走過去,平靜的水面上浮現幻影,若隱若現。
黃泉路上,唯有彼岸花盛開。那條道上一直停留在黃昏,時間永駐。
這道上,聽聞連露水都是苦的,那是孟婆的淚。
即將邁步上了橋頭,秦悅止步。她似乎后悔了。
可她若是回頭,后續必遭大苦大難,走回頭路,受萬般苦。
商溪看得心里吃緊,走之前不是說好了嗎?
在準備動身之際,畫面突變,一人無端闖入。商溪才頓住,出乎意料盯著虛幻的畫面。
秦悅聽聞有人喚她“啊悅……”,那個男子一身黑色穿著,他向秦悅靠近,大步流星,最后索性小跑起來。
秦悅回頭,心系之人穿過萬丈光芒,他的面容逐漸清晰起來。
尹鈺摘掉鴨舌帽,最終攬她入懷。
風起了,陌上彼岸花開得艷麗,隨風搖曳。
后來,兩人過了橋頭便分道,或許約定百年后再聚首。
尹鈺在獄中了卻了這一生。
商溪當真搞不明白,為何非得尋死覓活才是個法子?
看到這里,水波上的幻影消失了,噴泉再次噴涌。
次日早上,獄警發現尹鈺已經自戕。
**
翌日早上。
樓梯間腳步聲悠然響起,由遠及近。商溪活動脖子,下了樓梯。
她走近廚房臺面,倒了杯白水喝下。待她回轉身,她著實嚇了一跳。
來者兩鬢斑白,戴著一副老花鏡,身上穿著病號服,他笑起來和藹慈祥。
往下看,他手上拉著鏈子,鏈子則拴著一只汪星人。
商溪放下水杯,無奈笑道“嚇一跳,您這次來怎么不敲……”
說道這里,她猛然驚覺,卡頓良久。最終,她疾步上前,試圖抓住那人的手。
指尖穿過那個人的身軀幻影,她抓空了,徒留一手心的空氣。
她的思維瞬間凝固了。
老者笑得豁朗,從容地回答她的問題“很抱歉,這次可是沒法像正常人一樣遵守禮節了,我直接穿門而過了。”
聞言,商溪苦笑,“怎么會……”
她最近是太顧著自己了才會忘了去醫院看望這位長輩這回事。現在這般,他的生命即將歸零,化為烏有。
老者聞言,伸手拍拍商溪的肩膀,亦再一次撲空。于是他把遍布歲月褶皺的手收回了。
“人總會生老病死的,不然就亂了秩序了。我這一路會慢慢走,花時間欣賞欣賞那條道上的風景,那里的蝴蝶確實很美。”
到這地步,倆人卻不約而同追憶了多年前。無論如何,那都是一個必然的機緣巧合。
那里的蝴蝶確實很美啊,它們承了神的旨意,引路亡魂。
那年月,他作了個真實至極的夢。他到達一個地方,依他回憶起來,頗像古戰場,抑或亂葬崗。
一群游魂野鬼在商溪身邊徘徊,或趁她不備上前偷襲,或逗留故意捉弄。那個姑娘滿身是傷。
他低喝一聲,那群穿著破爛并逐漸糜爛的野魂便一哄而散。
他也同那姑娘一般蹲下來,道“小姑娘家身上怎么帶這么多武器?怪重的。”
這位長輩彬彬有禮,但與她自己素未謀面。
商溪系在腰間的囊里,符篆、墨繩、抽魂鞭……
盡是他看不懂的東西。
“就是因為這些他們才總是惦記著你,扔了吧。”他指的是他那些對付妖魔鬼怪的東西,極易惹的孤魂野鬼聞著氣味便循跡而來。
商溪遲疑,還是把東西拋下了,只留下了一條長鞭。
他牽著她,一路暢通無阻將她帶離了那個無序世界。
后來,她提起她的名——商溪。
醒來時,他的夢境竟成了事實,他似乎也承了神的旨意。
時間回歸此刻。
“嗯,很美……”凄美至極,讓她不禁落淚。
“哦……還有它……”老人突然想起了正事,他來是要把他的忠犬托付給她的。
“這次可得記牢了,它叫飯咪,不是米飯,喊錯名字它可是會鬧脾氣的。”
飯咪,聽聞原型是family,這只狗已經成為他的家庭成員了。
商溪點頭。緊接著,老者將狗鏈子遞進她手里。
她牽在手里,感受底下汪星人的一舉一動。聽說主人去世的時候,狗狗都會流淚,這叫靈性。
繼而,他道“時間差不多了,我該走了。”
許是他聽到了召喚,他便急匆匆消失了,沒有一絲風吹草動,去往他生后的世界。
她都還沒準備好辭別呢。
好,再見,百年后再見。
商溪整個世界都模糊了,滾燙的液體從眼眶滴落,黃泉路上突然下起雨……
淅瀝瀝,路面泥濘,實在不好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