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他一入屋便被無端傳來的曲調吸引。于是什么都顧不上,便循著聲源去了。
山河萬里踏夢來,他這一遭走得恍如隔世。
越洺站定了,望著橋上的人吟風和曲。
遙遙以前,青色煙雨。
雨珠在油紙傘檐下斷了線,他邁步走上橋身,在水汽氤氳中,他澄澈的一雙眸光盛滿近水亭樓屋檐下那一人。
未久,兩人相對而坐,煮酒烹茶。有人滿心思欣賞漫山遍野的浸潤,有人卻滿心猜忌,商姑娘手上的傷從何而來。
他瞥著她那手心里纏上的紗布,問:“怎么傷到的?”
“行善積德,怎奈惡犬當道。”她把著酒杯,又眉眼含春。可她究竟上哪兒給狗咬了呀?
語落,越大人突然出手將她正握筷夾筍的手抓住。她對這突如其來的冒犯,幾乎是下意識回擊。
霎時間,便是掌風相向,于是茶香四溢。
雨天在見招拆招的時間里蹉跎,伴著一陣清鈴聲響,天旋地轉回到當下。
眼下,他就站在無邊月色里看著橋頭上的人御笛聲遙遠,復雜心緒涌上心頭。
湖面上印得她倒影綽綽,越洺分辨不出她便是那個人,還是當下的商溪。
她手上的傷處何嘗不是與幻境中的亭臺樓閣品茗之時如出一轍。
商溪啊,事到如今,硬說并沒有什么不解之緣,我想都是沒有科學依據的。
越洺一時仿若有了難言之隱,不知從何說起。只茫茫然問一句:“你怎么會這首曲子?”
聞言,她止住吹息,下意識往聲源處看,實屬意料之外。
待他也已走近,與她不過咫尺之遙,她回神答:“我會你很意外嗎?”說著,商溪把弄著葉片端詳。
“吹葉哨,倒是古人抒情的本領。”她如是補充。
越洺悵然若失,連眼色都變得優柔。“挺意外,讓我想起了往事故人。”
更讓他想起了前幾夜頭痛欲裂時,在那些搖曳幻境里聽過的悠揚曲調,便就與商溪現在吹奏的如出一轍。
聞言,商溪遲疑片刻,繼而將葉片拋到湖鏡上,驚起了微小的漣漪。
所謂往事所謂故人,都是何等往事、何許人也,這些必定與她的故事主線大不相同。
并未找到什么話題,她便另外詢問:“你找我有事嗎?”
他點頭,“有事想問你。”越洺如是作答。
他對這個人仍舊似懂非懂,一知半解。
商溪自顧呢喃,“又問……”,看上去興趣不佳,或說是沒了耐性。
可下一秒他所陳述的內容,讓她不以為意的笑意逐漸冷落。
“天外來雨,那個地點周圍景色跟現在如出一轍,只不過是清晨。近水茶館里兩個人對坐著,我看到另一個我和你對飲。我分不清是怎么一回事,硬要把那時候跟現在區分開來,那就暫且假設為上輩子。但是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為什么讓我做出這一系列的人,又是你?”
你又為何頻頻入我夢境?
那人是你嗎?他用上了“又”這個好詞匯,可見這種妄想不是第一次。
商溪聽進耳朵里,目光恍然失焦。
“是你嗎?”等他再度逼問,她才如夢初醒,眼里剩下的只是茫然。
她一改剛才的神色,不禁失笑。回答道:“聽來算是耐人尋味……”
她開了個玩笑,贊許這段佳話。
等她覺得不再好笑了,便收斂一點,繼續補充:“你是怎么了?生平不信鬼神不信因果,中了致幻術倒是讓你心性大變了。”
說罷,商溪用下頷指向亭樓屋檐下懸掛著的攝魂鈴,警告某人切要醒悟。
他望著望得出神,待他回過神來,商溪已經走下橋面,波光隱在她側影上,隨她一路前行。
“我好像……誤會你了。”橋畔上,他向她喊話,語氣里遲疑得停頓。
商溪聽清之后并未駐足,亦未回頭,只是繼續前行回以一句:“你走不走?”
再呆一會兒,攝魂鈴該讓他精神分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