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樂原和老郭癱坐在后座上，剛剛一直緊繃著的神經終于得以放松。

“行啊，你們兩個，身手不錯嘛，”副駕駛上的李警察笑著看了看后視鏡里氣喘吁吁的兩人，“配合這么默契，該不會是雙胞胎吧，但你們長得也不像啊。”

“和雙胞胎也差不多了，”老郭把氣喘勻了一些，“我們倆可是發小，從小糊在一起的好哥們，說心有靈犀都不為過。”

“呸！心有靈犀個屁！”樂原也緩了過來，伸出手，一巴掌拍在了老郭的腿上。

“嘿嘿嘿，你小子干嘛？”老郭吃疼，趕緊把樂原的手甩開。

“剛剛要不是哥們我能及時領會你的意圖，再加上對你的充分信任，才讓咱們幾個成功逃脫了好吧？不然的話，還不知道那東西會不會把咱們幾個都害死呢。你小子別蹬鼻子上臉啊。”

“領會？你領會了個鬼的意圖！剛剛誰讓你把那推車橫過去的？”

樂原沒好氣地問道。

“哎？”老郭一臉的不爽加疑惑，“那東西眼看著就要撲過來了，我這不是想幫你擋一下嗎？我好心好意去幫你，你這還當成驢肝肺了？”

“你懂什么！”樂原有點抓狂，他用手猛地向后一捋自己的頭發，嘆了口氣，擺出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

“剛剛你要是不進來，那東西也不至于突然暴走，我腳也不至于又受這么嚴重的傷。而且，我朝那怪物摔過去的瓶子里裝著的某種液體，似乎讓它很是畏懼。我當時正試著找找有沒有其他一樣的藥劑瓶的時候，你就突然沖進來搞了這么一出。

你要是不搗亂，說不定我還能發現它們的弱點呢，這下可好，計劃全讓你打亂了。唉，你真是……”

說罷，樂原又伸手錘了幾下老郭。

前排的兩人一臉尷尬：這倆剛剛還好哥們呢，轉眼看著就得打起來。

老郭自知理虧，但他很快就找到了借口：

“你咋知道我不進去它就不會暴走啊，說不定在你低頭的時候它就趁機撲上來了……”

“是啊，人家也是一片好心，你就別為難他了。”李警察轉過頭來，朝樂原笑了笑，然后一語中的。

“不過，聽你剛剛的意思，‘它們’，嘖，你們還見過其他怪物嗎？馬上就到警局了，你們倆可得跟我們好好講講。”

“呃……”

樂原有點無語。

不愧是警察，這洞察力樂原服了。

“哎，對了，”樂原突然想起來一件事，“之前跟你一起來的其他人呢，我看有一個人還活著，應該是跑出去了，那其他人……”

“沒事，這個你不用擔心，他們都只是受了傷而已，已經被我們隊長帶回去了。”李警察伸手指了指前面的對講機，“至于具體的一些情況，咱們到警局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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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俄羅斯北極科考站報告，北極最大冰川——克努斯冰川，有多處因為氣候原因發生崩塌，冰川解體速度遠超科學家預計……”

“……我市近日出現多起不明生物襲擊事件，市警察局在此提醒各位市民，盡量減少外出活動，發現可疑生物或者人物及時報告，切莫輕舉妄動。

我局已增派人手加大巡邏力度，切實保障人民的生命財產安全……”

“啪”，樂原之前在醫院見到的那個領頭的警察，關上了電視，面色凝重的坐在兩人面前。

在兩人旁邊，還坐著給樂原看病的那個醫生，此時正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門口還站著個有點瘦小的警察，像個門神一般，立在那里。

“自我介紹一下，我姓孫。”孫警官朝兩人點點頭，“咱們之前見過。”

“嗯……”老郭和樂原有點尷尬的點點頭。

“你們不用緊張，請你們兩位來的主要目的，是想問問你們對今天醫院中出現的怪物了解多少。我聽小李說，你們之前見過類似的怪物？”

“沒。”兩人異口同聲。

樂原補充道：“在車上那是我口誤了，我說話有時候就喜歡夸大事實。”

孫警官微微一笑，然后馬上就收起了臉上的笑容：“好了，別演了。你知道我們這群人今天為什么到醫院去嗎？”

“呃……”

樂原和老郭面面相覷，說實話，他們倆至今沒弄明白，這群警察到底是去干嘛的。

現在看起來，他們似乎并不是沖著自己去的。如果不是為了抓他們，那肯定是為了怪物的事。

但是照當時的情況來看，誰也不知道那護士會突然變異成怪物襲擊人類。

“鬼才知道，難不成是組團去割痔瘡？”樂原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看兩人一直默不作聲，孫警官拿手一指：“為了找他。”

兩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坐在一邊的醫生身上。

醫生顯然有點尷尬，小聲地哼了一句：“你跟他們解釋清楚吧，搞得我跟犯罪嫌疑人一樣。”

“你們倆也別老是盯著他，人家也不是壞人，畢竟他才幫你把脖子包扎過不是嗎？”孫警官一指樂原脖子上的繃帶，“具體事情是這樣的。”

“從前天到現在，我們局里一直接到有人報案，說是自己被不明動物襲擊。受害人被襲擊后都出現了休克等失血癥狀，他們的脖頸上據稱都留下了密密麻麻的小孔。”

“而這些相關的病情，都是他上報的。”孫警官朝醫生一努嘴。

醫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這幾天外科一直是我在值班……”

“所以，為了盡早能調查清楚這件事，我們今天去了他所在的醫院，想找他來局里詳細的講一下，他接待的病人到底都是些什么情況。

然后，剛好你們兩個也被襲擊了，去找他看病，被我們遇上了。我們了解情況后，就想著把你們一塊接過來問問清楚。

然后嘛，接下來的事情你們也都知道了。”

“好了，我說完了，該你們說說你們知道的了。”孫警官伸出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兩個人聽完，沉默不語。內心都有些糾結：要不要跟這個警察說實話。但這時，老郭突然發現了一個疑點：

“等等，你們說是去醫院接人回來問話，那為什么還要帶著槍？”

這個問題一提出來，連醫生也覺得不對勁，三個人一齊用懷疑的眼神看著孫警官，房間里氣氛突然緊張起來。

看到三人懷疑的目光，孫警官收起了臉上的笑容，用一種冷峻的眼光在三人臉上來回掃了幾遍，看得三個人渾身不自在。

“小王，你先出去吧。”

“是！”

那個姓王的警察出去后，不知道為什么，三個人總覺得房間里暗了下來。孫警官見狀，打開了桌上的一個臺燈，把椅子往前挪了挪，手指交叉，兩手放在桌上，口氣變得很是嚴肅：

“有些事情，我需要你們坦誠相待。當然我也不會撒謊，畢竟人命關天。實話跟你們說吧：這兩天，在我們處理過的案件中，已經死了四個人了。”

聽到這話，三個人都是一驚，尤其是老郭，身體還微微哆嗦一下。

老郭的異樣，沒能瞞得過從警多年的孫警官。但是他不動聲色，繼續說道：

“之前，我跟你們提到過，有些人被不明生物襲擊。這些案件里，有兩個受害人已經死亡，根據法醫的鑒定結果，死因是失血過多。”

“今天中午，我們又接到一起電話，報案人說是解放街的一個胡同里出人命了。我們趕到現場后，發現一具男尸，半張臉都沒了。

關鍵是，法醫看了半天，都沒看出來是什么東西能造成這樣的傷口。

所以為了安全起見，局里特批我們出這次任務時，可以佩槍。這就是我們為什么帶著槍的原因。”

“看他剛剛的表現，這件事應該是和你們有關吧。”

孫警官指了指老郭，話鋒一轉，把目光盯在了老郭和樂原身上，“不過你們也不用怕，特殊情況特殊對待。我只需要實話。現在，可以說了嗎？”

“嗯……先等下，我先問幾個小問題”看著低頭沉默不語的老郭，樂原發話了。

“問吧。”孫警官一點頭。

“報警的那個人，是不是家包子店的老板？”

“嗯，對，是胡同口那家店的老板。”

“那個死人，是不是穿了個兜帽衫，下半身是條黑褲子，從鼻梁骨到脖頸上跟被什么東西咬了一大口一樣，是個血淋淋的大洞，然后身后的墻上還有血跡，旁邊的地上還有根沾血的木棍，上面……”

“嗯，嗯，嗯，都對。”

孫警官連連點頭，臉上的表情開始復雜起來。

看著樂原和孫警官對答如流，一旁的醫生突然一臉驚慌：“你……你們……你們不會是……”

“不會是什么？”樂原轉過頭，滿臉無可奈何的表情，然后他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上的繃帶：“不會是受害者吧？”

接著，他又把頭轉向了孫警官：“我向你保證：我接下來說的話，句句屬實，信不信由你。”

于是，樂原把他怎么被怪物掠走吸血，以及老郭怎么跟那怪物搏斗、怎么救下的自己，然后怎么被誤會，前前后后詳細地說了一遍。

“句句屬實，我可以對天發誓。”一旁沉默的老郭開口了。

聽完樂原的話，孫警官和醫生兩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良久，孫警官才開口：

“你們是說，有某種東西，或者說，我假設一下，那是某種生物，附著在人的嘴上，控制著人去吸血？”

“嗯，差不多吧，反正那死人臉上血肉模糊的那個大洞，應該就是你假設的那種生物干的。和我們沒關系。”

孫警官的臉色愈發難看，他使勁盯著桌上的煙灰缸，仿佛那是一個在逃多年的犯罪嫌疑人。

“嘖……如果你們說的話屬實，我那邊的情報也屬實，小子，要出大事了。”

“對了”，一旁的醫生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這大下雨天的，你們倆為什么跑那么遠去吃包子？他家的包子就那么好吃？還是說有別的原因？”

話音剛落，孫警官嚴肅的目光又盯上了兩人。

“呃……這件事又說來話長了……”

于是老郭和樂原，把自己在學校里的遭遇，又完完整整地講了一遍。

講完之后，四個人誰也沒有說話，昏暗的房間里一片寂靜，仿佛連每個人的心跳聲都聽得一清二楚。

樂原和老郭親身經歷過這些，所以說出來的話，自己覺得還可以接受。但是他們倆的遭遇，對醫生和孫警官來說，宛如天方夜譚。

如果放在平時，誰也不會信的，但是他們今天都見到了醫院里那個恐怖扭曲的怪物，這讓他們不由得認真對待起來。

看著屋子里其他人都低頭不語，樂原突然沖孫警官問了一個問題：

“對了，在醫院里，是你在二樓開槍掩護的我們嗎？”

“份內職責而已。”

“那你后來……”

“我看見你打的手勢后，我就帶著受傷的同事從另一邊的逃生通道出去了，臨走我還把火警系統激活了，應該能把那怪物關住。”

說著，孫警官突然沖兩人一笑：“說實話，你們倆今天在醫院的表現一點也不像是普通人，以前受過什么特殊訓練嗎？”

老郭和樂原有點臉紅，從小一塊玩一塊打游戲練出來的默契，說出來感覺有點丟人呢。

還沒等兩人想好怎么回答，只見孫警官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把臉一板，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行了，現在也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一會兒我安排人把你們倆送回家，你們兩個人回去收拾收拾東西，做好出遠門的準備，隨時待命，注意安全，一定記住：在我們來接你們之前，不要出門。

秦醫生你一會兒跟我來，我有別的事情要問你。”

說完，沒等三個人回答，他便推開門走了出去：“王濤！”

“到！”

“把他倆安全地送回去！”

“是！”

王警察朝他敬了個禮，轉身又朝樂原和老郭敬了個禮：“二位，跟我走吧。”

“不是，你等等。”樂原一把推開他，朝帶著醫生遠去的孫警官喊道：“喂，回去待命，待什么命？你要干嘛啊？喂，聽不見嗎？別裝聾作啞的！你……”

老郭伸出手，一把就堵住了樂原的嘴：“你別喊了，先聽他的話吧，咱倆先回去。”

然后，他趴在樂原耳邊，悄悄耳語道：“咱們沒被拘留，直接從警局里出來，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你還不快走？”

“不是……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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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前面馬上就到了。你們倆最好相信我們隊長，按照他的指示，該準備的東西準備一下，他可是權威人物。”

王濤把兩個人送到了小區門口，朝兩人意味深長的一笑，又囑咐了一番之后，開著車消失在了兩人的視野之中。

不知道是不是樂原的錯覺，樂原總覺得這位王警察把警笛開得特別響。幸好老郭家所在的小區里住戶不多，不然兩人肯定要被人一番指指點點。

“喂，你怎么好像從上車開始，就幾乎一句話不說，咋了？”

兩人一起朝老郭家里走去，看到老郭一直低著頭不說話，樂原不禁問道。

“我在想事呢，咱們這兩天經歷的這一切，我總覺得它們都有聯系。對了，那個孫警官和他手下那個姓王的警察，你有沒有覺得他們在故意隱瞞什么，好像……”

沒等他說完，樂原突然一拍老郭。

“哎，你爸媽好像回來了。”

“嗯？”老郭眼里，一下子亮起了一道光，可隨即又黯淡了下去，“別拿我開玩笑，不可能，之前在醫院我看見了他們給我發的短信，他們一時半會兒還回不來。”

“那，我的郭大少爺，”樂原兩手扶住老郭的頭，往上一抬，“房門為什么是虛掩的？”

老郭看清楚后，一臉震驚。

“怎么……唔……”

“噓。”樂原用手捂住了老郭即將喊出來的嘴，示意他先安靜，然后拉著老郭躲到了路邊美化環境用的冬青叢后面，“我好像看見你家里有個人影，你確定你爸你媽不會回來嗎？”

老郭點點頭，同時一把扯下了樂原的手，小聲抱怨道：“你捂嘴就捂嘴，連我鼻子一塊捂了是幾個意思？趁機報復嗎？”

“哎呀，這不是沒經驗嘛，不要在意這些細節。”樂原一邊隨口應付道，一邊伸出頭朝屋里張望著。

“快、快點藏好！”正在張望的樂原突然脖子一縮，拉著老郭就往灌木叢里拱。

“干嘛啊，一驚一乍的。”

“小點聲，那個人出來了。”

借著冬青叢枝葉間的縫隙，兩人偷偷朝外面瞄去：

只見一個戴著鴨舌帽和口罩的人，懷里揣著不知道什么東西，從老郭家走了出來。那人刻意把帽檐壓得很低，朝四周張望了一眼，看到周圍沒人，匆匆走掉了。

等到那人走遠之后，兩人才從冬青里狼狽地站起來。

“話說你就這么看著那人這么走掉了？”樂原一邊盯著那人遠去的背影，一邊問道。

“不然呢，你這個腳還瘸著的人準備和人家干一架不成？萬一他身上揣著把刀，你就不怕他狗急跳墻？

再說了，今天經歷了這么多，家里來個小偷算什么？反正咱們這下也算是認識警局的人了，到時候報警也方便。”

“嚯，剛剛我看還抑郁著呢，怎么一下子變這么豁達了？不過。”

樂原突然壓低了語氣，神秘兮兮地說道：“我覺得這老哥有點詭異，但我說不上來哪不對勁。”

“你算了吧。”

老郭一邊幫樂原拍干凈身后的草葉，一邊說道：“別在那疑神疑鬼了，先進屋，我有些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說著，老郭拉上樂原朝家門口走去。

剛到家門口，樂原終于想明白哪里不對勁了。

“喂，你等等，你見過，有小偷進房子之后不關門的嗎？這不是明擺著告訴房主家里招賊了嗎？”

樂原攔下了老郭，神情嚴肅。

“再說，走的時候也不關門，而且你看地上這么明顯的腳印，也不知道處理一下，這個賊也太不專業了吧。”

“說不定人家是剛轉行呢，行了，別管那些了，大不了一會兒報警吧。”

“我總覺得這件事很不對勁，這個人好像并不怕我們發現他來過這里。我覺得有兩種可能，一是像你說的，他蠢得要死；二是……”

樂原咽了口唾沫，“有可能，他知道我們根本沒有機會去逮到他。他是不是跟警局那些人是一伙的……”

“行了，別管那么多了，要是照你說的，他不怕我們發現他，那他走的時候大搖大擺從屋子里出去不就得了，干嘛還小心翼翼的把帽子壓低，戴著口罩？

你先跟我進屋，咱倆先把當前最重要的事商量一下，然后再管那些有的沒的。”

“你注意一下我的措辭，是‘不怕我們發現他來過’，不是‘不怕我們發現他’……”

老郭明顯有點不耐煩，直接打斷了樂原：

“行了行了，不就有個小偷進來偷東西嗎，難不成他還能來送東西？你搞得這么神經兮兮的干什么。快進屋，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你商量。”

樂原有點無奈：“好好，您闊氣，家里進賊了也不慌。一切都聽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