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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有些人你永遠不必等(5)

稠密的雨絲連綿不斷地下著,沒有盡頭似的。所有的人都感到身心潮濕,心情莫名地受到影響,只有董裁云沒有太大的感覺,因為這種天氣實在很配合她一貫的情緒,那些風和日麗的艷陽天對于她來說又有什么意義呢?

上午,董裁云穿著一件深色的風衣出現在國際大廈麥當勞的門口,她跟馮鐵男約好了在這里見面,然后一塊兒去見工。

鐵男費了好大的勁兒,給她找了一家房地產公司下屬物業管理公司的工作,據鐵男介紹,本來她并不覺得找工作是一件多么不得了的事,一旦付之行動,不僅發現哪兒都不需要人,而且即便是要人,條件也苛刻得離譜。可是她答應了裁云,無論如何不能敗下陣來,最終找了她的老朋友——鵬程房地產公司的老總,幾乎是逼著人家接受裁云。

老總說,好吧好吧,她來可以,一定要像管理犯人一樣地管理那些欠交管理費的住客,這些人你不知道有多麻煩!還有,試用期3個月,不勝任就走人,我這兒可不是什么收容站。不過后面這些話鐵男并沒有對裁云一一表述。

鐵男見到裁云,劈頭就說:“你怎么穿得這么老氣?”

裁云道:“不是見工嗎?又不是相親。”

“見工比相親重要你懂不懂?相親算什么,沒有男人會死嗎?找不到事做吃什么!”鐵男一邊說,一邊脫掉自己身上淺綠色的日式的條紋夾衣,讓裁云換上。又用小梳子梳梳裁云的額發。

裁云換上鐵男的外衣,一下清麗了不少,就跟天晴了似的。

鐵男露出粉紅色的毛衣,同時也露出了曲線玲瓏有致的身段,她把裁云的風雨衣搭在手臂上,囑咐裁云道:“見工的時候別像人家欠你錢似的,適當的微笑是女人戰無不勝的法寶。”

裁云道:“我這是職業習慣,想笑跟誰笑去?”

鐵男想想也是,但仍堅持自己的立場:“求你了,啊。”

裁云還沒見過鐵男如此如臨大敵,深感她對自己的盡心,盡管找工作這件事她始終都是有一搭沒一搭的。怪了,決定走的時候挺如釋重負的,可具體落實了鵬程公司,不知為什么她又有些失落,失落什么呢?她的工作可以說是無人羨慕的差事,也給她自己帶來過煩惱,可是真的拔腿就走,心里挺不是味的。不過,她還是一個勁地告誡自己,現實一點,現實一點總沒什么錯。“你放心吧。”她對鐵男說道。

想不到見工出奇的順利。

老總拉著裁云的手不放:你現在就去人事部門填表,什么時候上班都行,工資方面也保證讓你滿意。說完就叫自己的秘書帶裁云去人事部。

裁云走后,老總對鐵男說,早知道她是一個冰山美人,真用不著你使這么大的勁,你就說人很漂亮,不全結了嗎?鐵男不快道,我又不是拉皮條的,光說人家長相算怎么回事?再說人家也不是靠臉蛋吃飯的,不但工作能力強,又是個認真負責的人。再說了,你也沒說你的公司只需要花瓶啊。

老總說,這還用說嗎?每個男人的內心需要其實都是花瓶,其次才是其他。再說了,你要是不漂亮,我能那么聽你的嗎?誰不知道你就是我的人事部?

討厭。

鐵男知道,老總就是這么一個大張旗鼓喜歡女人的人,充其量也不過是眼球吃吃冰淇淋而已,現如今這樣的男人就算是好男人了。

跟鐵男分手以后,裁云的心里還是挺高興的,被人肯定總會讓人有點沾沾自喜的感覺,別管這個人是誰,也別管他是不是禿頂。裁云覺得自己現在就像一個長期缺氧的病人需要新鮮空氣一樣,太需要被贊揚、被肯定了。

她少有地以一種舒暢的心情在街上走著。什么失落不失落的,今后她就能像鐵男一樣,活得像個真正的女人了。從前,她覺得自己完全是中性的,什么白領、女人這類詞匯離她要多遠有多遠,她所追崇的理想、情操現在想起來真的是太浪漫主義了,然而現實生活教育了她。

她走進商店,毫不猶豫地給自己買了兩套時裝,另外給母親買了一個治療關節痛的頻譜儀。

盡管她們老吵,有時幾乎水火不相容,但仍是世界上最關心對方的那個人。記得有一次她得急性腸胃炎,又吐又拉,本想熬一晚上再上醫院,但是到了半夜,她臉色蒼白,嘴唇發烏,爬起來上廁所的勁兒都沒有了,母親看她這樣,下決心背她去看急診,她泥一樣地攤在母親的肩頭,以往所有的怨氣都變得微不足道。

她是特別嚴重的細菌性痢疾,晚來一步可致休克,后果不堪設想。

她們就是這樣,彼此難以調和,卻又不能分離。血緣關系其實是非常神奇的,夫妻之間可以形同陌路,然而,裁云就從未想過離母親而去。

裁云回到家時,天色已經晚了,母親正在做飯。

“你發獎金了嗎?”母親拿著鍋鏟,有些奇怪地看著她。

“沒有啊。”

“怎么會買這么多東西?這是什么?”

“頻譜儀,給你治關節痛的。”

“多少錢?”

“四百多吧。”

“你瘋了?!”母親驚呼起來,“這些東西都是騙人的。”

裁云不快道:“你沒用過,你怎么知道是騙人的?”

“這還需要用嗎?用燈照一照能治病,那還要醫院干什么?!”

“上回你到樓上去借紅外線燈,你怎么說有用啊,自己買的東西,倒變得沒用了,這個頻譜儀的原理只比紅外線燈強。”

母親一時無話可說,但還是念念叨叨地埋怨她上當受騙,亂花錢,而且一再強調頻譜儀是不治病的。

在路上,裁云就作好了思想準備,無論母親說什么,也無論自己對她的話多么聽不進去,一定要保持沉默,決不跟她發生爭執,她相信包容一定能感動母親。愛,就是包容。她喜歡這句話。

這時母親已放下鍋鏟,熄了廚房的火,專心翻著裝頻譜儀的袋子。

“你找什么?”裁云問道。

“找發票啊,我明天拿去退。”母親的口氣完全沒有商量的余地。

裁云終于火了,忍不住頂撞母親:“就算是我買錯一樣東西,你總該理解我的一片好意吧?”

“你看,你終于承認自己買錯了東西,錯了就是錯了,還要叫別人理解,這是什么邏輯?而且你這么任性,哪個男人敢娶你?!”

這更是一句點導火線的話,裁云難得的好心情頓時煙消云散,她想,為什么一腳踢到她心窩的人總是她的母親呢?這真令她黯然神傷。她什么也沒說,一聲不響地回到自己房間。本來她想告訴母親她找工作的事,以及自己今后的打算,但現在她什么都不想說,什么都不想做,只想一個人發呆。

伍湖生躺在離廁所最近的大通鋪上,望著窗外越下越大的雨,不覺想到,這雨怎么也跟股市一樣呢?跌停板也好,大跳水也好,總說見底了,可以起底進倉了,還可以無止境地跌下去,讓人既莫名其妙又目瞪口呆。這雨也是一樣,下了這么久,想著也該停了,想不到它不僅不停,反倒成了瓢潑大雨。

雨聲很單調,這讓伍湖生眼皮發沉。他素來有個習性,就是喜歡雨天時,只要自己是在一個干燥的地方,甭管是什么地方,便想象出被雨澆得亂竄的人群,要多狼狽有多狼狽的樣子,心中便有無比的快意。幸災樂禍絕對是人性的一種具體表現。

進了三看,伍湖生一直失眠,數山羊數到300多只也還是睡不著,又倒過來接著數。雨天,也的確是睡覺的大好時機,不一會兒他就睡著了。

伴著嘩嘩的雨聲,他睡得很沉,還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被五花大綁押送鬼門關,身后插著強奸犯的木牌,被兩個全副武裝的警察半拎著。然而不知道為什么他并不是特別害怕,還問其中一個壯一點的警察英超聯賽的戰況,但人家并不回答,只是虎視眈眈地瞪著他……后來的事就記不大清楚了,只知道天很黑,黑得沒有一點指望,他們三個人使勁走,使勁走,深一腳淺一腳地……

突然,他的頭部被人狠狠地砸了一下……接著是一腳踩空,他知道是出事了,拼命地想醒過來,可是他就是醒不過來,極度的瞌睡像山一樣地壓著他……又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猛醒,確切地說是在瞬間驚醒的,醒得腦子清清亮亮。可是,第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是他看見了滿天的星斗。

房頂呢?屋子呢?他這是在哪里?他已經被槍斃了嗎?他死了怎么還能看到星星呢?

周圍一片漆黑,伍湖生一下子坐了起來,想著自己不是在夜游吧?他本能地跳到地上,發現貪污犯已經穿戴整齊:“還不快跑?”他對他說。

“發生了什么事?”他急切地拉住欲走的貪污犯。

“什么怎么回事?”貪污犯不耐煩道,“下雨的時候這屋子沒塌,雨一停突然就塌了,除了壓在下面的,該跑的都跑了。”

“那應該很亂,怎么這么安靜?”

“你睡得太死了,亂勁兒早就過去了,就幾秒鐘的工夫……我的腿給砸傷了,要不也不會耽誤到現在。”

伍湖生果然看見貪污犯的腿部包著破布條,但因為天黑,不知是否還在滲血。這時他的眼睛已經適應了黑暗,只見到處都是斷壁殘墻,九監倉已經成了一片廢墟,他的衣服早已不知去向,幸虧他睡覺時沒脫褲子。

正不知道該怎么辦,貪污犯用命令的口氣說:“你架著我點,我們趕緊走。”

伍湖生聽話地架著貪污犯,心里的確只有一個念頭,跑,趕緊跑,跑得越遠越好。他又沒犯罪,他憑什么被關在這里?!如果他跑出去,他就能像所有為自己洗刷罪名的傳奇故事那樣,找到程藐金,搞清事情的原委,還自己一個清白。

這時,他覺得額頭涼涼的,一摸,是血,他這才知道自己也受傷了。

但是,顧不了那么多了,不倒下就得跑。

這時,《亡命天涯》的畫面,《追捕》的畫面在伍湖生的眼前紛至沓來。看來藝術的確是從現實生活中提煉而來,多么離奇古怪的事情,它就是發生了,而且實實在在發生在他伍湖生身上。難道他還不冤枉嗎?竇娥是六月天下雪,他是坐牢坐得屋倒房塌,那就他命不該絕,該他為自己伸張正義。

想到這里,伍湖生精神抖擻地攙著貪污犯摸索著往前走。

當然,路很不好走,嚴格地說根本就沒有路,滿地都是瓦礫,又連下了太長時間的雨,到處都是一片泥濘,真如夢里面的深一腳淺一腳地亂踩。貪污犯的腿傷得不輕,他使不上勁仆倒了,伍湖生也就跟著仆倒了。

發現了道路的難走,貪污犯的一只手便死死地攬著伍湖生的腰,生怕他跑掉似的。他語無倫次地悄聲許愿,他說他外面有錢,一定會分給伍湖生一些,男人只要有了錢,還用強奸誰呀?年輕女孩呼呼地往上撲,推都推不掉。伍湖生說,我沒強奸過人。貪污犯說,都什么時候了你還嘴硬,我又不會看不起你。伍湖生說,沒有就是沒有,還生氣地甩掉貪污犯。貪污犯冷不丁又仆倒了,伍湖生沒站穩,也滑倒了。

爬起來才知道是被什么東西絆住了,正想理也不理地走掉,卻聽見細弱的呻吟聲。伍湖生忍不住回頭重新俯下身子,發現被殘墻壓在地上的是董管教,不覺下意識地用雙手刨她身上身下的磚土。

貪污犯壓低嗓音罵道:“你瘋了嗎?!把她刨出來,我們還怎么跑?”

“那也不能看著她死啊!”伍湖生邊說邊不停地刨著。

“埋在下面的人還多呢,你一個一個刨吧。”貪污犯說完,一拐一拐地往前走,不解恨,又回過頭來,“八成你憋得急了,也想把她怎么著吧!”

伍湖生不知哪來的勁,搬起手邊的一段殘墻向貪污犯砸去,貪污犯悶悶地哼了一聲,極不情愿地倒下了。

他真的有點不想救董管教了,貪污犯說得對,把她刨出來他還跑得了嗎?而他身陷囹圄就有可能永遠戴著強奸犯的帽子,這種感覺太不好了,讓人覺得像畜生一樣太不好了……可是這時董管教又呻吟了一下,伍湖生想,名譽和生命相比,好像生命還是更重要一些吧。他如果不是真正的罪犯,就不應該棄生命而不顧吧。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伍湖生直刨得十指出血,總算把董裁云刨了出來,董裁云醒后的第一個舉動是用手銬銬住伍湖生,然后鳴槍報警。

董裁云終于像英雄一樣躺在病床上,身旁堆滿了鮮花。

她的3根肋骨斷了,左手手臂骨折,雙腿多處受傷,遠看幾乎整個人都打在石膏里。她也是在病床上得知,她的戰友在毛所長的指揮下,及時救助了壓在殘墻瓦礫下的所有犯人,跑掉的7個人已發出通緝令。

由于連日降雨,又由于三看旁邊新建的化肥廠在挖地基蓋大樓,地貌的變化使九監倉倚傍的小山沖突然大面積山體滑坡,像推土機一樣幾乎是無聲地推垮了九監倉。沒錯,當時正好是董裁云值班,當然值班的不是她一個人,在暴雨傾盆而下的時候,他們反復查看過九監倉,它都好好地屹立在風雨中,什么事也沒有。雨停了,董裁云完全是例行公事地來巡視一圈,說老實話,當時她走神了,她在想她自己的事,也可以說是憧憬今后的生活……就在那一瞬間,九監倉轟然倒塌,沒等她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事,她已經像梅菜扣肉一樣被扣在了廢墟下面。

許多情況是毛所長跟她說的,毛所長還說,為她整理的請功報告已經寫出來了,很快會報上去,至于她決定離開警隊的事就先別提了,省得節外生枝。等立了功再走也不遲。董裁云沒說話,很感激地看著毛所長。毛所長說,你好好休息吧,重新修建三看的錢已經快撥下來了。

鐵男聞訊而來,見到裁云大驚失色道:“兩條腿不會不一般長吧?腿上不會落疤吧?……你還笑,以后不能穿裙子了怎么辦?”這就是鐵男,別人認為重要的事,她全不放在心上,別人認為是芝麻綠豆不值一提的事,在她眼里跟天一樣大。

幸福太簡單了,不是嗎?看重小事的人很幸福,因為沒有什么大事煩擾她,不是嗎?

鐵男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俯下身子好聲勸道:“裁云,對你媽態度好一點行不行?她打電話向我投訴你呢。”

裁云道:“她一大早就逼我喝烏雞湯,又煮大蹄髈給我吃,我得能吃得下才行,再說我也不是坐月子。”

鐵男笑道:“父母親是沒法選擇的,不管你承認不承認,她始終是這個世界上最關心你的那個人。”

裁云嘆了一口氣,道:“你是不知道,當愛變成了負擔,人有多么累。”

“我怎么會不知道?”鐵男同聲嘆道,“我老公總喜歡搞一些情調兮兮的東西,又蹩腳得很。”

裁云脫口道:“別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

鐵男大笑:“裁云,我還真是疼你呢!”

裁云知道,鐵男在一個暴發戶和一個博士后之間選擇了前者,博士后為此遠走英倫。鐵男說她不后悔,因為嫁給有錢人并不可恥,并且她相信有許多人只是沒碰到有錢人而已。博士后除了窮以外脾氣還臭,鐵男自知不是他身后的那個偉大女人。但是她會經常想起博士后,經常跟裁云談起博士后,博士后成了她們倆之間的一道佳肴,好的戀情可以風干了下酒,又何必柴米油鹽地把它毀了。

“橫豎我媽她是一個活不明白的人。”

“既然知道,又何必較勁兒呢?”

“我爸可以走掉,我怎么可能那么有修養地守著她?”

鐵男道:“你們兩個人啊,是典型的陰陽失調。等你以后結了婚,就不會這樣對待你媽媽了。”

這話讓裁云的心里好生悲哀,我跟誰結婚啊?我又不差,至今怎么就碰不上一個合適我的人呢?說出來誰都不相信,以她這樣的人品會沒有情感方面的糾纏?獻殷勤的人當然有,可那有什么用呢?她至今的確是白紙一張。裁云心里就是想不明白,為什么有的女人左一個三角關系、右一個三角關系,權衡來權衡去的,而有的女人卻是閱盡千帆旨不是呢?

這樣一想,又覺得兩條腿是不是一般長太不是小事情了,腿上有沒有疤也不是小事情。如果她好的時候都沒有艷遇,真要是殘了,豈不是真成了困難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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