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飯的時候,我沒有看到盧凌,只有師父默默地陪著我。
放下碗筷,我便起身無精打采地往門外走去,師父不甚放心地跟在我身后。我提不起精神搭理他,便任他跟著,自顧自在街上漫無目的地游蕩。
不知不覺,我竟拐進了那條通往華府廢墟的小巷子,師父憂心忡忡地問我:“你這是要去哪里?”
我并未停下腳步,也沒有回頭看他,依然自顧自地往前走,師父無奈地輕嘆了一聲,依然跟在我身后。
沒有月光的夜晚黑得有點可怕,許是師父的存在給我壯了膽,我心中無畏,慢慢朝那廢墟走去。來此一別,今夜之后,我再也不會來來這里了。從此以后,我不再是華嫻貞,而是端木容,千仞山上的端木容,百丈巖里的端木容,與世無關(guān)。
腳下被藤蔓絆到,我身子一傾重重摔了一跤,雙手撐在地上,被枯枝利刺刺得錐心得疼。師父從身后奔來,一把將我從地上扶起,抓著我的手關(guān)切地問道:“有沒有哪里傷到?”語氣里是滿滿的心疼。
也不知是因為疼痛,還是因為聽到師父言語中的關(guān)懷,我鼻子一算,眼淚又不爭氣地流了出來,撲簌簌地掉在手背上。
黑暗中,師父摸到了我手背上的濕涼,握著我的手微微一緊,然后抬手輕輕拭去我臉頰上的淚水,溫和道:“傻丫頭,不哭了——”
聽到師父的話,我心中的難過更濃烈了,似乎天底下所有的委屈和哀傷都向我壓來。我終于猛然撲進師父懷中,緊緊摟著他的腰,嗚嗚地哭了起來。
師父的身子微微一僵,終于漸漸柔軟下來,伸手輕撫著我的發(fā),我的肩,我的背,頭漸漸低了下來,下頜抵著我的頭頂,輕聲安慰我:“乖,不哭了——不哭了——”
我痛哭了一場,心中壓抑的難過隨著淚水漸漸流盡,果然暢快了許多。漸漸的,心中泛起一絲異樣的情愫,心跳也越來越快,幾乎從喉中跳出。
我的頭伏在師父的胸前,聽到師父的心似乎也跳得很快,而我的淚水早已濡濕了他的白衣。糟糕,師父可是有潔癖的,如今我弄臟了他的衣服,他、他會不會生氣?
我心中一慌,連忙從他懷中跳開,仰起淚水漣漣的臉望著他,他似乎有一絲慌張,卻疑惑地看著我:“怎么了?”
“對、對不起……”我伸手摸著他胸前濕漉漉的一片,低聲嚅囁道,“我弄臟您的衣服了……”
師父猛然抓住我在他胸前擦拭的手,低頭凝視著我,眼神漸漸深沉起來,頗為異樣。我心中一凜,心想,莫非、莫非師父真的生氣了?
我微微掙著想抽回手來,可師父的力道卻更緊了,牢牢地抓住我的手,頭漸漸低了下來。他夾雜著淡淡青草藥香的氣息若有似無地掃在我的臉上,那般好聞。
師父的頭漸漸地低下來,低下來,靠我這么近,我甚至可以看到他長長的睫毛掃在臉上的陰影。我的心撲通撲通直跳,一張臉估計已經(jīng)漲得通紅了。
師父伸手捧住我的臉頰,我不知所措地望著他,眼中的淚水仍未干去,在眼眶中滴溜溜地轉(zhuǎn),我緊張地幾乎窒息。
許是漸漸適應(yīng)了這沒有月色的黑暗,黑暗中,我似乎看到師父的唇角泛出一絲笑意,眼神溫柔得彷如盈盈秋水。他雙手的拇指輕輕劃過我的眼角,我的臉頰,溫柔地替我拭去臉上殘留的淚水,用低沉而溫柔的嗓音在我耳畔輕聲道:“傻丫頭,不哭了,為師不喜歡看到你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