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107章

存生歪斜著腦袋,對著手里拿著的煙吹了幾口氣,等零星的火苗竄出時,煙頭便對準了另一只手里的一串鞭炮,看到炮捻子處的火星滋啦啦地往上蔓延,存生隨即使勁地扔向空中。在吧嗒嗒的炮聲響中,存生的新地方動工了。這是他們兩口子親手打造的第二處地方。

自從塬上的房子動了工,存生除了每天中午領著匠人回灣里吃一頓飯,其余大部分時間都在新地方上。一會兒收集材料,一會兒拉水和泥,小工忙不過來他就隨時頂上缺,腳不離地忙活著。秀榮除了在新地方跑堂打雜當小工,還要料理老地方的家務事,在兩點一線之間來回奔波。

快要上梁的前幾天,存生突然感覺腹部憋脹得難受,撒尿時還有疼痛感。吃了幾天老五開的藥仍然不見效,秀榮心里開始有了一絲恐慌。他們不約而同地擔心起來,難道是破土動工時把太歲頭上的土動得不合適了!存生以往很少生病,即使哪里不舒服吃幾天藥便能立竿見影,這一回的病似乎來得有點邪乎。他們不由得胡思亂想起來。恰巧碰上莊里一戶人家請神將老爺看病,存生兩口子專意去問了一回“店上老爺”。

按說時代的腳步已跨入二十一世紀,盡管科學的普及和社會的進步已使越來越多的年輕人開始摒棄封建迷信的思想,但對于老一輩的莊稼人來說,他們對鬼神仍存有虔誠的敬畏之心。端著長煙鍋坐在熱頭坡里曬太陽的老漢諞閑傳時,扯著扯著就說到了他們親身經歷過,或者道聽途說來的一些離奇古怪事兒。說的人聲情并茂,聽的人猶如身臨其境,全身的寒毛都能倒豎起來,靜下心回味時還卻尋不出來一點兒胡編亂造的痕跡。存生一改年輕氣盛時的“嘴犟”,一遇到啥想不通的玄乎事兒,他就想到“廟上老爺”跟前問個清楚。

聽完存生的訴求,“廟上老爺”提筆揮毫開了一副藥方。所用之物都是能在農村的坡洼里找到的毒蟲草藥,還要用純白狗身上的一滴血做藥引子。存生家的那個白狗除了看家護院,身上已經被扎過好幾次了。有的人經過一番探訪,登門造訪就為了取幾滴白狗血做藥引子用。存生兩口子不管心里作何感想,嘴上從來沒有拒絕過。其中還有一樣配方藥叫做地牯牛。這種昆蟲在墻角或者柴火堆下面時常可見,它的捉法也很有趣味性,只要對著漏斗狀的虛土窩喊幾聲“地牯牛牛快出來”,底層的浮土就會應聲開始活動,這時只要拿一根棍子輕輕地撥開土層就能看見它。受到刺激的地牯牛會蜷縮成一團裝死,很輕易就能被捉住。

剛開始的時候,秀榮陪著燕燕一邊找尋一邊教她捉地牯牛的技巧。秀榮顧不過來時,燕燕便一手端著盒子一手執著棍子,往來穿梭在坡洼地的墻根底下,對著地牯牛的坑窩一遍又一遍地喊:“地牯牛牛快出來!”她的喊聲綿軟悠長,不像飯熟了叫存生回家吃飯,高聲闊嗓的那般吼叫。

存生吃了幾副“廟上老爺”開的中藥后,漸漸地恢復了精氣神。秀榮終于松了一口氣。為了讓病中的存生休養生息,她每天都像個陀螺一樣,不停歇地在新舊兩處地方來回奔波。到了晚上,只要頭一挨著枕頭就像昏死過去一樣,來不及翻身天就亮了。

自從秀榮兩口子把熊家老婆接到家里,她就成燕燕的得力助手,王家奶奶也有了個可以說話聊天的伴兒。如今的燕燕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了,十幾個工人的茶飯不等秀榮回來幫忙就準備停當了。匠人們出的是苦力,吃飽喝好才能有力氣把活做好。雖然他們只給工匠們管一頓中午飯,但在飯菜的質量上秀榮從來都沒敷衍過。年前殺的過年豬他們一斤都沒有賣。秀榮爛了兩大罐臊子丁,腌了兩罐方塊狀的五花肉,還有一大罐豬油,就準備著修房的時候給匠人們好好管飯。

每天下午去新地方前,秀榮就會給燕燕安排好第二天晌午要吃的茶飯。雖然塬上人的茶飯過來過去就是一把麥子面,但也要變換著花樣給匠人們做著吃。蒸一籠三層的饃饃捱不到吃兩頓就得和面再蒸。燕燕在熊家老婆的調教下,蒸饃饃的手藝也越發精進,堿面放得勻稱不說,做出來的花卷樣式也多了起來,蒸出來的饅頭一掰兩半就能看到里面密密麻麻的夾層。就連熊家老婆都連連稱贊:“燕燕現在出師了,燒鍋燎灶的手藝快趕上羅灣她碎姨娘了。年輕娃娃胳膊腕子上也有勁兒,我看著案板上那一大團面都犯愁呢,人家溝子三擰兩擺就把堿面揉勻稱了。壓下的饸饹面長得踮起腳尖才能撈到碗里。這就給兩個大人把大忙幫了,不然他們兩個人跑斷腿都經管不過來。親戚朋友家里都有個忙閑,幫一天兩天能行,誰能給你長時間的幫忙。家里沒這么個頂當人還真不行……”

燕燕聽著熊家老婆的這番話很是受用。她覺得自己的價值體現出來了,不再是那個靠人養活的寄生蟲。她越發勤快得把家里的一切活都打整得井然有序,不讓存生兩口子操半點心。做飯打掃衛生、割草喂牲口墊牛圈、掏茅坑煨炕等等這些家務活,她都當成自己份內的工作任務來完成。

農歷四月間也算是莊稼地里的空檔期。玉米放出苗上過化肥,壅完洋芋鋤過胡麻,大活干完就剩下些細節性的活了,像給莊稼地里除草間苗這些細活全憑人的勤快勁兒,可干可不干。往年的時候,秀榮和存生已經把麥地里的雜草除過二茬了。今年他們根本顧及不過來,連到地頭看一回的閑時間都抽不出來。燕燕和熊家老婆在空閑的時候,也只把院落周圍幾塊地里的雜草除了一遍。

新地方動工后不久,王家奶奶就搬到秀榮兩口子以前住過的偏窯里了。中午吃飯的時候,一張八仙桌上坐不下十幾個工匠,還得在炕上支個炕桌。炕桌上一坐人,炕就顯得尤為狹窄。坐在炕上的王家奶奶便局促不安起來。這些工匠大多都是王家奶奶的侄子或孫子輩。有時候人家隨意跟她打個招呼或者開個玩笑,王家奶奶聽不真切時就翹起下巴一遍又一遍問:“啊?你說了個啥?這個娃娃,你把聲音放大說嘛!聲音像在溝子底下壓著呢一樣,我耳朵背的聽不真,光看著你嘴皮子動彈呢。”要不然,她就聽叉了話,別人說著東她一本正經地說著西。如果有哪個后輩侄孫沒有跟她打招呼,等家人里走完,她就在熊家老婆跟前怨人家:“我那侄兒子沒良心的!脖子籀得直杠杠的,連個人理待道都沒有。他娃忘了,他的命還是從我手里得來的!”

中午吃飯的時間正好是王家奶奶平日里犯困打盹的時候。每每這時,她都要習慣性地枕著磚頭,把腿腳伸展開瞇上一會兒。幾十年形成的老習慣,一到那個點,她的眼皮就不受控制地往下耷拉。想躺平睡一覺吧,她又擔心匠人們放工回來吃飯。年輕人腳步快,只要聽見狗叫聲,她還沒來得及起身,走在前面的人就已經邁進了門檻。實在困頓得招架不住的時候,她就靠近窗臺盤腿坐著朝洞門口望去,她想迫使自己睜大眼睛,不讓眼皮忽閃打架,可撐不了多久,她就不由自主地打起盹來。一不小心把頭碰到沙臺上,驚得她呼地抬起頭說:“啊呀!咋就呼啦一下睡著了!太陽都爬到半墻上了,吃飯的人咋還不見來,我還想等他們走了再躺平睡呢。”說完,她又把臉貼近窗戶往洞門外望去,不一會兒,又點著頭打起盹來。

秀榮早就在存生耳旁嘮叨過:“偏窯現在空著沒人住,不會讓你媽搬過去睡去。她一個人睡偏窯里其實還散舒。你看一到中午就把她作難的,瞌睡來了不由她自己,像個磕頭燒香的一樣。她守到炕上占地方不說,熱月天人家干活的匠人又乏又困,她還想和人家拉閑話,耳朵背的又聽不清楚。再說了,做活的人都乏困的,誰愿意和她個老婆子拉閑呢!她還像個娃娃一樣,沒有個眉高眼低,只要人一多,還愛管閑事指撥人,惹得人都不愛她了!還有,你媽喝多少奶粉我都無嫌,關鍵窯里這個腥氣味道我聞不慣,你的鼻子難道叫驢踢了嗎?!天氣越來越熱了,窯里一股子豆腥氣味,影響人胃口呢!我給你說了幾回,你把我的話全當耳旁風了,你是張不開嘴還是害怕你媽不情愿?咱們在吃喝上又沒有虧待她,不管住偏窯還是住中窯,哪達都是個住。難道你媽住偏窯里就是我把她賤看了嗎?你這個人呀!有時我氣得跟你說不成……”

秀榮如此抱怨了幾次后,存生仔細琢磨了一下秀榮的話,認為她說的也有幾分道理。他自己也覺得王家奶奶越老越像個小孩了。

玉蘭上次來給王家奶奶拿了幾包豆奶粉,并告訴她肚子空了想吃東西就喝點奶粉補充一下營養。王家奶奶便像得了圣旨一樣,幾乎每天都要喝一到兩袋。時間久了,只要一邁進中窯的門檻就能聞到一股散不去的豆奶腥味兒,就連王家奶奶身上似乎都有一股腥味兒。存生一家大小偏偏都喝不慣任何和奶有關的東西。存生一聞到剛沖泡的豆奶粉散發出來的豆腥味兒,就不由得犯惡心。燕燕有時給王家奶奶換洗衣裳,聞到奶腥味時,她總感覺有什么東西從嗓子眼里往上泛。

其實,存生遲疑不決,是因為他有他的顧慮。他擔心萬一把王家奶奶挪到偏窯里,莊戶里人知道了在背后地里說閑話戳他的脊梁骨。但是最后,他還是硬著頭皮給王家奶奶說了出來,起先王家奶奶板著臉不悅意,冷冷地翻了存生一眼后便沉默不語。熊家老婆在旁邊笑呵呵地打圓場說:“他姨娘,其實你住那邊清閑。你年齡大了瞌睡就多,住那邊自在,瞌睡來了想睡就能睡。我也看著你中午作難的,時常丟盹納悶的,半瞇半醒又睡不踏實。干脆咱們兩個都睡偏窯里,讓燕燕一個人晚上好好看書去。”

王家奶奶聽了熊家老婆的話,緊繃的臉才慢慢活泛開來。

熊家老婆的年紀給王家奶奶的女兒都不為過,她還要比玉蘭小幾歲。拋開年齡和輩份不說,她們兩個人相處得很是融洽。王家奶奶也不避嫌,時常在熊家老婆面前絮叨秀榮的諸多不是,連帶著秀梅一起編排:“秀梅安不下心好好過日子,門子把人浪野了。三天兩頭跑到娘家門上浪門子。見天陰下雨就跑我們來了,伙上莊里幾個女人,麻將能從早刨到晚,踢里哐啷的,能往天亮打。唉,而今的女人一個個都不像個女人了,不捉針線,光想往外跑,把娃娃們都教歪了。我們燕燕都多大了,襪子爛了都不會撩,更不要說扎花做鞋墊了,放到舊社會都沒人敢要。”

熊家老婆一邊笑嘻嘻地附和一邊嗟嘆,說著說著就說到了她的三個兒媳婦身上,便逐個數落起來。兩個老婆子敞開了嗓門大聲在院子里說著,站在崖背上都能聽個一清二楚。一個說完另一個人便接過話茬予以肯定:“那還不是!你說的對對的!”說到激動處,兩個人把手搭在一起,相互輕輕地拍打著干癟的手背彼此慰籍。屬于她們當家作主的年代已經一去不復返,她們覺得她們就像槽頭上卸了轡頭拉不動犁鏵的牛馬騾子一樣,都到了靠別人添草下料的時候。

兩個親家好不容易遇著個機會單獨相處,索性把幾十年來埋藏在她們心里的不能隨便與人言說的委屈和滿肚子的苦水全部傾倒了出來。

燕燕靜靜地聽著她們喋喋不休地互訴著衷腸。她也無心看書了,呆呆地盯著密密麻麻的字眼,聯想到自己的苦衷,她心里不禁泛起一陣酸楚來。看來,每個活在世上的人都有自己的苦難,比起兩個老人那一輩人,她們這一輩人算是幸運很多,至少沒有受過類似裹腳、鬧饑荒餓肚子的磨難。精神上的苦惱和身體上承受的折磨一比,燕燕又覺得她的那點不如意根本不算什么。這樣一想,她的心里又釋然了。

她起身走到她們跟前,笑盈盈地打趣道:“你們兩個老婆子像把涼皮吃多了一樣,光知道拉是非諞閑傳,聲音大的把窯頂都能抬翻過。小心傳到我舅母或者我媽耳朵里,看不把你們兩個老婆子倒到溝洼里去!”

我們都知道,但凡是嗔怪王家奶奶的話,她都能聽個真真切切。不等燕燕把話說完,她就使出全身的力氣,“呸”地唾了一口,嘴里“猴慫猴慫”地叨咕起來。

熊家老婆笑嗔著對燕燕說:“那怕啥!又沒個外人,我們兩親家說到哪兒撂到哪兒。除了你翻舌告狀,我不相信她們還長的是順風耳。”

有段時間,王家奶奶經常絮叨,說她的腳該到洗的時候了,玉蘭不來,都沒個人給她洗腳。熊家老婆聽到后便執意要給她洗腳。

開春的時候玉蘭打來電話,說她干活的時候把腰閃了,不見好轉還住了一回醫院,可能一時半會兒回來不了。傷筋動骨一百天。王家奶奶聽說后像是自己得了一場病,一連呻喚了好幾天,埋怨閻王爺咋不把她早早地收了,長頭都活出來了,還留著她在世間遭的啥罪,既然不收她,咋就不讓她精精神神地活著。王家奶奶自怨自艾,說到動情處,聲音里都帶著哭腔。聽到這些,燕燕不由得想起秀榮嗔怨王家奶奶的那句話:“老婆子嘴上說著活夠了活夠了,實際上是害怕把她死了!”

洗腳盆的水面上漂了一層白花花的浮沫。熊家老婆一手托舉著王家奶奶一只因長期不見光而通體泛白的小腳,一手拿著剪刀刮著腳后跟上的死皮。睹物生情,看到那雙畸形的小腳,她們又回憶起了她們所經歷的那個缺吃少穿、窮困潦倒的年代,就像留在臉上無法抹去的一塊疤痕一樣,每每對著鏡子就不由得讓人心生感慨。那雙畸形的小腳就是那個萬惡的舊時代留在新時代的一塊碑雕,篆刻著舊社會的愚昧和荒唐。相比而言,熊家老婆卻比王家奶奶幸運一些。她小時候也被裹了幾天腳,剛裹上時疼得她滿地打滾。所幸她是家里最小的,大人出門干活時,上面的幾個姐姐不忍心看她撕心裂肺的哀嚎,就偷偷地幫她拆掉了裹腳布。到熊家老婆裹腳的那個年代,農村里人已經對裹腳看得不那么重要了,也有思想超前的人家完全不理會裹腳一說,放任著女孩的腳自然生長。和熊家老婆的父母一樣,很多大人起先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后來也耐不住她苦苦掙扎,索性丟開不管了。雖然熊家老婆的腳面看起來還有骨頭被掰彎翹起的痕跡,但走起路來卻和常人差不多。

燕燕守在旁邊幫她們倒水添水。她不忍直視王家奶奶那雙恐怖扭曲的小腳,每看一眼,她都禁不住緊鎖眉頭,吧咂著嘴唇嘖嘖嘖地嘆息。這哪里是人的腳?倒像是正月里煮熟爛透的豬蹄,兩頭蜷縮著緊箍在一起。豬蹄讓人一想起就垂涎欲滴,王家奶奶的腳只能讓人渾身打顫。

秀榮得知熊家老婆給王家奶奶洗腳的事后,一股莫名的火氣便竄上心頭涌到嘴邊,于是便沒好氣的數落起熊家老婆:“你就命苦的很!閑的沒事干不會睡覺去,給我們那個死老婆子洗的哪一門子的臭腳!叫我哥知道了,背后地里還不得編排我。我們那個老婆子比你命好,人家至少有個有錢的女兒呢。把她吃勁的,還讓你給她洗臭腳呢。我打著給燕燕做伴兒的由頭把你接到我們,是叫你散心來了,不是叫你給我們老小當傭人來的……”秀榮想到哪兒說到哪兒,不停地嗔怨著熊家老婆。

熊家老婆陰沉著臉沉默了一會兒,頭也不抬地懟秀榮:“你快把嘴夾緊!我給你老婆婆洗個腳咋了?把我身上肉少了還是把我臉傷了?人都有老的那一天呢,你娃嘴上集點德。老人說的話了,‘廊沿水照窩窩跌’,你就剩下這一個老人了,那些年為你們的日子也把苦頭吃了。你們而今把日子過到人前頭了,尾巴骨翹得一高就把老人不當人了。娃呀!做人要給自己留后路呢!前有車后有轍,你也四十幾的人了,眼看著三個娃都大了,轉眼就輪到你跟前了,等你娶了兒媳婦當了婆婆,混到我和你老婆婆這個份上,你就知道當老人的有多作難了。我這一輩子已經把人虧了,兒女也沒有教導好,最后落了這么個下場。你大一走,把我丟下越到難活人了……”

熊家老婆提到熊家老漢便聲淚俱下,幾度哽咽地說不出話來。

秀榮后悔不迭,也跟著難過起來。她趕忙掏出手帕,一邊幫熊家老婆擦眼淚,一邊輕輕地拍著她的肩膀。

主站蜘蛛池模板: 理塘县| 湘西| 平谷区| 庆阳市| 铁岭县| 如皋市| 濮阳县| 塔城市| 灵璧县| 汶上县| 工布江达县| 苏尼特左旗| 阿坝县| 岗巴县| 富源县| 加查县| 科尔| 阳东县| 杨浦区| 宣武区| 城步| 盐津县| 武汉市| 灵丘县| 吴忠市| 仙居县| 二手房| 昌吉市| 天柱县| 天气| 田林县| 西丰县| 改则县| 上杭县| 威信县| 临武县| 五大连池市| 黑河市| 阿克陶县| 崇州市| 怀宁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