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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天亮后,兩人吃了早餐,張燕鐸開著車在街道上左拐右拐,最后來到一個不顯眼的小胡同里,小巷深處有一間小雜貨鋪。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張燕鐸想買的東西,關琥怎么都想不到這個看似不起眼的小店里會有各類最新式的跟蹤物品。

其實這就是張燕鐸說的要直接購買的東西。

關琥站在旁邊,看著張燕鐸跟老板用行話熟練地打招呼,又選了需要的物品,他開始懷疑自己這位大哥幼年真的有自閉傾向嗎?還是他其實并不是……

想到一半,關琥立刻搖頭,禁止自己琢磨其他的可能性。

“我說,你好像對這里很了解?”趁著老板去里間拿貨,關琥小聲問張燕鐸,“你以前常來?”

“我也是第一次,是艾米介紹的。”

“呵,你什么時候跟那位美女那么熟了?”

“只是順便打聽一下而已,沒想到這么快就派上用場了。”

東西買齊后,兩人出了小店,時間還早,他們先去了劉金出事的湖邊附近觀察地形。

那個湖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圓湖,顧名思義,湖的形狀是橢圓形的。

湖水面積頗大,旁邊有個小公園,因為是平常日子,里面沒幾個人,禁止靠近的黃色警告線已經撤掉了,但湖那邊的人不多。

湖堤兩邊種著垂柳,偶爾風吹過,湖水泛起漣漪,看上去安寧靜謐,讓人很難聯想到前不久這里剛發生過死亡事件。

“你看。”

關琥用手肘拐拐張燕鐸,指著湖邊讓他看。

有人提著鳥籠在湖邊來回轉悠,乍看像是散步,但是以關琥多年喬裝跟蹤的經驗來看,一眼就看出了那是警察偽裝的,看來公園里的游人也是警察,他們埋伏在這里等人來上鉤。

那些警察臉孔都很生,可能這件案子是由其他組負責的,這樣也好,免得遇到熟人,他還要考慮怎么掩飾。

“看來他們也在釣魚。”

為了不引起注意,張燕鐸沒有停車,駕駛車輛沿著湖邊開過去,關琥在旁邊默默觀察情況,轉完一周后,張燕鐸開車離開。

關琥用手機查看公園湖附近的地圖,說:“除了我們,他們還想釣誰?”

“也許是釣劉金。”

張燕鐸口中說的劉金不是死去的盜墓賊,而是偽裝劉金的身分跟劉蕭何見面的那個人。

他有種感覺,這起案子跟劉蕭何有關,更可能案子的操縱者本人就是劉蕭何,雖然他還不知道為什么一個司南會引起這么多人的在意,但毫無疑問,只要搶在他們前面拿到司南的底盤,那這場智斗的主動權就掌握到他的手里了。

“這種狀況,我們只能晚上來了,”關琥說完,看看張燕鐸,“你應該不會想泅水找司南吧?”

“不會。”

張燕鐸笑瞇瞇地看著關琥,在他明顯松了口氣之后,又追加,“這種事要做也是你做,怎么可能是我親自操刀?”

“你爺爺的,張燕鐸,這種話你都說得出來,你知道現在的氣溫是多少度嗎?水溫有多低嗎?最關鍵的問題,你知道我就一定會游泳嗎?”

張燕鐸不說話,只是微笑聽著關琥的吵嚷,關琥表現得越炸毛,他就越覺得有趣,心情也隨著好了起來,開著車,開始考慮接下來的行動計劃。

下午,張燕鐸先找了家酒店住下,關琥太無聊,無所事事地房間里研究竊聽器材,順便將繳獲的幾支槍都擦了一遍,到傍晚,他叫醒一直在旁邊床上睡覺的張燕鐸出門。

兩人在外面吃了晚飯,又去酒吧混到半夜,才駕車來到圓湖,根據白天觀察到的地形,他們找了個方便觀察的位置,準備見機行事。

為了以防萬一,關琥把替換衣服都準備好了,但他很快發現自己的準備都派不上用場,因為有人捷足先登,站在湖邊逡巡,湖里也有人,不時在湖面上冒出頭來,隨即又泅水下去,儼然一副尋找東西的架勢。

“蕭白夜居然親自上陣。”

遙遙看到蕭白夜,關琥很驚訝,就見他一身便衣,順著湖邊來回走動,看得出他很急躁,有屬下跑來匯報情況,他聽完后馬上揮手下達指令,神情嚴峻,跟平時坐在辦公室里,喝著茶水慢悠悠說話的形象大相徑庭。

觀察了一會兒,關琥不由得嘆道:“我發現我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他。”

感嘆換來張燕鐸的側目,看他的表情有點古怪,關琥問:“怎么了?”

“沒什么,可能即使現在你也不了解他。”

“現在我至少知道他是黑的是奸的,有機會我一定揍他一頓……”

張燕鐸擺手打斷關琥的怨言,說:“他的出現是好事,我有了其他想法。”

關琥用力點頭,只要不讓他大冷天的下水就好,所以他決定對張燕鐸的任何想法都表示贊同,誰知張燕鐸下一句話是問:“你會開鎖嗎?”

“欸?”

張燕鐸看著他,笑吟吟地追加,“神不知鬼不覺地開車鎖。”

五分鐘后,站在蕭白夜的車前,關琥一邊摸索著怎么開鎖一邊在心里默默咒罵張燕鐸的黑心。

假如張燕鐸的感應力夠強大,那他一定會感覺到兩耳發燒,但他現在的注意力都放在觀察湖邊的狀況上,對關琥的怨懟毫無覺察。

于是關琥只好繼續他悲慘的撬車賊的命運,先是滑到車底下,將追蹤器貼在車的底盤上,再迅速滑出,探頭觀察車里,看里面有沒有放置值得自己撬門的物品。

“關琥,你還好吧?”

半天沒聽到關琥這邊的動靜,張燕鐸在對面問道,關琥摸摸耳朵里的微型通訊器,低聲說:“好屁啊,你來當偷車賊試試。”

“我只是讓你撬車門,沒讓你偷車。”

“有什么不同嗎?都一樣是犯法的事。”

關琥觀察著轎車的安全設置系統,然后拿出相應的道具開始操作,隨口說:“自從認識了你,我就一腳踏上了賊船,好事沒一件,壞事都有我的份。”

“聽起來你不太擅長撬這種最新型的轎車,要換我來嗎?”

“哼,老子還沒那么沒用,抓了這么多年賊,連一輛車都撬不開。”

說話中,關琥已經找到了相同頻率的信號器,按下按鈕,將車門順利打開,然后像是車主一樣,堂而皇之地坐進車里,開始搜索。

不錯,這就是張燕鐸交代給他的任務——在蕭白夜的車里安裝追蹤竊聽器。

東西都是今天在小雜貨鋪里買的,不僅是現成的,還是全新的,讓關琥懷疑張燕鐸是不是早就知道今晚蕭白夜會來湖邊,所以將應對方案都設計好了。

蕭白夜的車位離湖邊有些距離,很方便撬……呃不,應該說是開車門。

仗著剛入行那幾年跟前輩們學的各種反扒技術,關琥領下了這個任務,車門的順利打開讓關琥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做盜賊的潛質,記得當年教他的前輩就曾說過————幸好你沒入錯行,否則一定是大盜。

嗯,現在他的狀況也跟大盜相去不遠了。

在心里吐著槽,關琥將車里快速觀察了一遍,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掛在后視鏡下方的晴天娃娃。

娃娃是手工制作的,關琥湊過去仔細看看,發現不管是娃娃的做工還是五官,甚至娃娃身上的裝飾,怎么看都跟他送給克魯格的那個很相似,他嗆了一下,本能地想到——難道這件事克魯格也插手了?還是克魯格原本就跟蕭白夜是一伙的?

這個猜測讓關琥有點郁悶。

雖然對于克魯格單方面所表達的好感他無法接受,但他還是真心誠意把克魯格當朋友看待的,假如克魯格是蕭白夜那邊的人,那他的失望要遠遠大于被欺騙的憤怒。

“出了什么事?”感覺到關琥情緒的不對勁,張燕鐸急忙問道,戲謔的腔調轉為關切。

“沒什么,就是看到了一個晴天娃娃。”

時間不多,關琥沒提自己的懷疑,把事情含糊過去,開始做事。

目光在車內轉了一圈后,落在了蕭白夜放在副駕駛座的外套上,他拿起來看了看,將微型竊聽器扣在了衣領的后邊內側部位。

做好后,關琥又打開抽屜,檢查里面是否有重要東西,結果讓他有點失望。

抽屜里都是私人物品,唯一顯眼的是幾份有關司南的資料,但那都是從網上搜索來的資料,除了證明蕭白夜也對劉金之死還有司南感興趣外,沒有太大的價值。

關琥把東西放回去,途中手一滑,他及時將資料抓住了,但夾在資料里的東西卻掉到了地上,卻是兩張照片。

關琥彎腰將照片撿起來,一張是全家福,普通的客廳背景,當中是父母跟坐在沙發上的兩個孩子,其中一個小孩的臉型輪廓有點像蕭白夜,關琥猜想另外三個人應該是蕭白夜的父母跟弟弟,后來他的家遭滅門,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這樣一想,他突然覺得比起蕭白夜,自己算是幸運的,至少他還有哥哥。

另外一張照片也是合照,里面都是重案組的同事,外加剛好來找他玩的葉菲菲。

照片里的人個個都面帶微笑,背景墻壁上還掛滿了各種獎狀獎旗,想起拍照時的歡樂氣氛,關琥的表情變得柔和起來,那時他們同事之間毫無罅隙,葉菲菲還是他的女朋友,而蕭白夜對他們來說,也是最好的上司。

可是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一切都變了。

“關琥!”耳朵里傳來叫聲,把關琥從回憶中喚醒,張燕鐸叫道:“快點離開,蕭白夜要回來了。”

“回來?”

“他已經往回走了,快點。”

聽了張燕鐸的警告,關琥急急忙忙地把照片放回資料里,將所有東西回歸原位,又再次確認了車內擺設跟之前沒有變化后,才飛速撤離,把車門鎖好。

張燕鐸在對面指揮他,讓他轉去隔壁車輛后面,關琥照做了,他剛彎腰藏好,蕭白夜就回來了,打開車門,探身在里面摸索了一下,然后關門離開,關琥偷偷看去,就見他穿了自己剛扣上竊聽器的外衣,大踏步地走遠了。

原來是天冷回來拿衣服的,剛好讓竊聽器派上了用場。

關琥在心里暗叫僥幸,在接到了張燕鐸做出的安全信號后,他貓腰飛快地跑了回去,就見張燕鐸已經回到了車里,拿著望遠鏡觀察對面的情況。

“為什么感覺做苦力的總是我。”坐上車,關琥忍不住抱怨道。

“誰讓你是弟弟。”

輕描淡寫的回應,像是一切都是他該做的,關琥氣得把張燕鐸的圍巾粗魯地扯下來,圍到了自己的脖子上,一邊繞著一邊問:“有什么新情況嗎?”

“他們在輪流換人找,暫時還沒有消息。”

“給我看看。”

望遠鏡只有一架,關琥搶了過來,張燕鐸改為調節信號器,沒多久就聽到了對面的腳步聲跟說話聲,不過都是簡單的匯報跟下達指令,沒有有價值的情報。

“干得不錯,”張燕鐸繼續調節器械,稱贊道:“你有這方面的……”

“請打住,我一點不想有這種天賦。”

關琥眼睛盯著望遠鏡,伸出一只手,制止了張燕鐸對他的贊美。

“不過就是花的時間太長,要不是我提醒,你差點跟人家撞上。”

“因為我看到了奇怪的東西。”

關琥將自己在車里見到的晴天娃娃跟照片的事說了,然后道:“我一直以為蕭白夜是個很簡單的人,現在才發現他不管是身分還是背景還是他這個人,都充滿了神秘色彩。”

聽著他一本正經的評定,張燕鐸差點笑出來,很想說在自己認識的人當中,最簡單的可能就是關琥了。

沒聽到他的回應,關琥問:“你沒有覺得奇怪嗎?”

“沒有,因為每個人都有他不想被人知道的過往。”

“但如果因此而傷害別人就不對了。”

聽到這句話,張燕鐸猶豫了一下,說:“關琥,其實有些事我……”

“有情況,快看!”

關琥將望遠鏡塞給張燕鐸。

話被打斷了,張燕鐸只好放棄了解釋,算了,關琥是個簡單又直接的人,許多事他還是知道得越少越好,他比較喜歡笨蛋并且快樂的弟弟,真相還是等到最后揭牌的時候再說吧。

透過望遠鏡看過去,張燕鐸看到有人從湖里鉆出來,游到湖邊,將手里的東西遞給蕭白夜,兩人的話聲太低,聽不太清楚,大約是‘找到目標’‘真假’‘清洗’等字眼。

關琥湊到張燕鐸身邊,努力跟他一起聽耳機,小聲說:“看來他們找到司南底盤了,我們怎么截胡?”

“不著急,再等等。”

等待的時間沒有很長,兩人看著蕭白夜讓手下清洗底盤,自己轉去一邊打電話,電話那頭是誰無法知道,只聽到他一直是嗯嗯的回應,最后說:“我會處理好的,明天見。”

等蕭白夜講完電話,底盤也清洗完畢了,蕭白夜將擦拭干凈的底盤收好,吩咐屬下收隊,等眾人都離開后,他快步向車里走去。

關琥起身就要向外沖——現在只有蕭白夜一人,是搶奪的最佳時機,反正他身上已經掛了好多罪犯標簽了,也不在乎多一款搶劫的。

可是還沒等他有所行動,肩膀就被按住了,張燕鐸搖頭示意他稍安勿躁。

“現在不動手,會被別人搶先截胡的。”

事實證明了關琥的擔心,耳機那邊傳來開門聲,隨即‘嘿’的一聲響起,蕭白夜停止了動作,稍許沉默后,他們聽到了手槍拉下保險栓的響聲,一個熟悉的嗓音說:“你好,蕭警官。”

居然是吳鉤!

關琥一臉震驚地看張燕鐸,想問他是怎么知道吳鉤藏在車里的,自己在安放追蹤竊聽器時有沒有被吳鉤發現?

大概他現在的表情太滑稽,張燕鐸發出輕笑,向他搖搖頭,小聲說:“不用擔心,那家伙是在蕭白夜拿到東西后才上車的。”

“你早就知道他也在監視了?”

“嗯。”張燕鐸微笑說:“所以我才遙控指揮你的行動啊。”

這人實在太過分了,早知道也不跟他講一下,好讓他有所防范……好吧,他也知道以他的身手,就算事前被警告,大概也沒法防備吳鉤,但也不能因為這樣,就不告訴他對吧?

胳膊被拐了一下,張燕鐸示意他少亂想,專心聽對面的對話。

蕭白夜目前的狀態應該是被槍管指著后腦勺的,他看不到對方的模樣,問:“你是誰?”

“我是誰并不重要,不想死的話,就把剛到手的東西給我。”

短暫的沉默后,蕭白夜問:“你們一定要這么急嗎?安心等幾天的話,東西同樣會到你們手里的。”

這么說就代表他已經知道對方的身分了,也證明了蕭白夜跟他上頭的人和劉蕭何等人是合作關系,聽到這里,關琥氣得皺起了眉頭。

張燕鐸伸過手來,硬是把他的眉頭捋直了,接著拍拍他的臉頰,暗示他不要把負面情緒帶進工作中來。

“還說不知道我是誰,看來你心里明白著呢,”吳鉤笑道:“倒不是我們多疑,而是不想被人搶了先。”

吳鉤說對了,要是他下手晚一點,關琥敢保證東西現在已到自己手上了。

“放心,不會讓你為難的,把這個拿回去,就沒人會懷疑你了。”

耳機那邊傳來遞東西的聲音,關琥猜想是吳鉤給了蕭白夜贗品,蕭白夜沒再堅持,嘆了口氣,接了贗品,又將自己剛拿到的司南底盤給了他。

“謝謝合作。”

“比起這個來,我很好奇磁勺怎么辦,你們要偷要搶是你們的事,不過我是警察,不會幫你的。”

“這個不勞費心,我們自有打算……合作愉快。”

吳鉤很狡猾,沒有說出他們的計劃,拿了東西后就下車離開。

車門關上了,蕭白夜哼了一聲,關琥趕緊拿望遠鏡去看,但可惜轎車附近種了不少觀賞植物,讓他無法順利追蹤到那邊的狀況。

寂靜了一會兒后,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關琥努力探頭張望,一不小心,腦袋撞到了車頂,砰的一聲,他捂住頭,望遠鏡也丟掉了。

張燕鐸默默地將望遠鏡撿起來,看向對面,蕭白夜不知道在車里做什么,過了一會兒才開車離開,張燕鐸踢了關琥一腳,示意他跟上。

“別跟得太緊,免得被其他黃雀發現我們。”

“難道除了吳鉤,還有其他人?”

“至少還有個冒充劉金的人。”

聽張燕鐸這樣說,關琥明白了為什么吳鉤會說怕其他人搶先,看來喜歡玩截胡的人還真不少。

“但吳鉤只取到了司南的底盤,他剛才怎么不順便跟蕭白夜要勺子?”

“是磁勺,”張燕鐸糾正完,道:“磁勺作為證物放在證物室里,要直接取太顯眼了,吳鉤可能會用另外一種方式。”

“說的也是,如果蕭白夜那幫人跟老家伙他們都熟悉,會幫忙妥善保管的,老家伙也不必擔心有人去警察局偷證物,東西到頭來都是他們的。”

聽到這話,張燕鐸張張嘴,想說什么,剛好一輛黑色小綿羊從他們車旁沖了過去,讓他臨到嘴邊的話打住了,看著那輛瞬間疾馳而去的機車,他的眉頭微微皺起。

關琥也注意到了,嘖嘖舌,要不是礙于現在的狀況,他一定投訴小綿羊的主人違章駕駛。

機車跑遠了,關琥把話題扯回來,問:“你剛才要跟我說什么事?”

“我有說過嗎?”

關琥用力點頭。

“哦,是這樣的……關琥,你有沒有興趣去警局拿點東西?”張燕鐸說:“既然他們篤定沒人敢去警局冒險,那么出其不意,成功的機率會很大。”

“偷東西?我絕不會做的!”

“我是說拿……”

“張燕鐸我是第一天認識你嗎?你說‘拿’的時候有幾次不是‘偷’的?要偷你自己去偷,我絕對不會做違背我職業道德的事!”

“呵,說得就好像你安追蹤器是很正當的行為似的。”

“那也是被逼無奈……而且你剛才要跟我說的不是這件事吧?”

張燕鐸挑挑眉不說話了,抬手指指前方,讓關琥注意跟蹤目標。

有追蹤器協助,跟蹤是件很輕松的事,關琥開著車,沒多久就跟著蕭白夜回到了警局,看他下車,手里還拿著搜到的證物進了警局,關琥猜他是要將東西拿去證物室。

要是換了以前,去證物室找東西,對關琥來說是件再簡單不過的事,不過今非昔比,現在如果他走過去,只怕幾秒鐘內就被扣留了。

所以他需要利用別人的身分,最好再攜帶上面簽字的文件,那就可以正大光明地把證物拿出來……

想到這里,關琥突然驚覺,為什么他要想著怎么偷東西?對,這次他絕不能再聽張燕鐸擺布了,大不了另想辦法。

沒多久,耳機里傳來說話聲,蕭白夜像是在跟誰講電話,聲音壓得很低,關琥側耳細聽,原來蕭白夜在匯報今晚的工作,對面那人說了什么無法知道,他只聽到蕭白夜在簡略報告完后就道晚安掛了電話。

又過了一會兒,蕭白夜從警局里出來,開車離開,關琥遠遠跟著,看到他回了自己的公寓,鎖好車門,徑自上樓了。

關琥把車停在了臨近的車位上,調整椅背方便自己倚靠,做出長時間抗戰的準備。

“看這樣子,他今晚不會出門了,我去買宵夜,你想吃什么?”

張燕鐸驚訝地看他,“你準備在這里過夜?”

“這是跟蹤目標的基本啊。”

對關琥來說,幾天幾夜不睡,跟蹤嫌疑人這種事他常做,早就習慣了,反而張燕鐸大驚小怪的的反應讓他覺得不正常。

“我都訂酒店了,干嗎委屈自己在這里睡?”張燕鐸一口否決了他的提議,“蕭白夜又不是嫌疑人,你還怕他跑路嗎?在酒店里追蹤情報就行了。”

“可是……”

關琥想說他主要是觀察會不會有人來跟蕭白夜會面,或是蕭白夜臨時有行動,但還沒有說出口,就被張燕鐸催促著開車,他沒辦法,只好照做了,在回酒店的路上,嘆道:“你真的有在認真搞跟蹤嗎?你這樣很難查出什么的。”

“要不我回酒店,你一個人在這里觀察?”

對于哥哥的任性提議,關琥一秒就否決了。

追蹤線索通常都是兩個人搭檔操作的,這樣才可以輪流替班,張燕鐸走了,他一個人還玩個屁啊,那么自虐,還不如回酒店睡覺。

他們的酒店離蕭白夜的公寓很近,差不多是拐過一條街的距離,近到讓關琥懷疑張燕鐸在一開始找酒店時就有了監視蕭白夜的想法,這種距離的話,的確不用委屈自己大冷天的窩在車里待機跟蹤。

回到酒店,服務臺里的小姐換成了胖胖的大媽,她正靠在柜臺上嗑瓜子,看到兩人,制式化地說了聲歡迎光臨。

張燕鐸報了房間號,大媽一臉曖昧地打量他們,把鑰匙給了他,然后用手指打了個手勢,小聲問:“需要那個東西嗎?我們這里有高檔貨。”

“不要。”

張燕鐸面無表情地回了一聲,拿了鑰匙就走,關琥跟在后面走了兩步,覺得不對勁,又轉身回來,很認真地對大媽解釋說:“他是我哥。”

“哦……呵呵……”

看胖女人的反應,就知道她不信,再解釋下去只是多費口舌,關琥只好放棄了,加快腳步去追張燕鐸。

“我覺得再跟著你混下去,我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聽到身后傳來的笑聲,他氣呼呼地對張燕鐸說。

“你有清白這種東西嗎?”

張燕鐸的話讓關琥一口氣差點沒緩過來。

他無奈地跟隨張燕鐸回了房間,先把臉上的面具摘了,去洗澡,張燕鐸負責觀察蕭白夜的動向,等關琥收拾完出來,發現他靠在床頭看電視,耳機放在旁邊,完全沒有搞跟蹤應有的職業道德。

“他也在洗澡,我對洗澡的男人沒興趣。”注意到關琥投來的不快目光,張燕鐸說。

關琥看看電視機里正在搖擺身姿的鋼管舞女郎,他自嘲地說:“是我的錯,我不該對你抱太大期待的。”

他放棄了對張燕鐸的依賴,拿起耳機監聽,不過收效不大,蕭白夜洗完澡后,去了臥室,外衣被他隨手丟在沙發上,傳來刺耳的沙沙聲,關琥忍著不適感,又堅持聽了一會兒,發現蕭白夜關電視睡覺了,既沒有特別行動,也沒有跟任何人聯絡。

看來今晚最大的收獲就是知道了司南的行蹤。

關琥又堅持了半小時,除了聽到耳機那邊傳來的鼾聲,還有他隔壁床上某人發出的鼾聲外一無所獲,他索性也放棄了,把耳機放在一邊,關燈睡覺。

可能是這一天經歷的怪事太多,關琥整晚都在作夢——溺水而死的盜墓者、神秘的司南、還有蕭白夜以及其他景物走馬燈似地在眼前晃過。

最詭異的是他居然還看到了在降頭事件中供奉煷神的酒家,那尊神明舒展著六臂,發出妖異的微笑,微笑再慢慢轉變,最后變成了晴天娃娃,背景換到了蕭白夜的車上,晴天娃娃隨著車輛的行駛左右晃動著,讓他的視線也變得模糊起來。

正睡得迷迷糊糊,肩膀被人粗暴地推搡,關琥本能地去摸手槍,摸到的卻是手機,他睜開眼,就看到指在自己面前的槍管,還有站在床邊握槍的張燕鐸。

關琥轉頭看窗外,天已經亮了,陽光射進來,有些刺眼,他再看看張燕鐸,捧場舉手做出投降的姿勢,打著哈欠,說:“早。”

腦袋被槍口頂了一下,張燕鐸一句話讓關琥的睡意全消。

“你這副樣子,如果拿槍的是敵人,你就死定了,快起來,蕭白夜出發了。”

“這么早?”

關琥急急忙忙地爬起來,隨便洗漱了一下,戴好面具,邊穿衣服邊往外跑,經過酒店大廳時,他發現才八點多。

早上還是那個胖女人值班,她正努力往嘴里塞面包,間接告訴大家她會肥胖的原因。

看到他們,女人主動打招呼,又指著柜臺上擺放的面包跟牛奶,問:“要吃早點嗎?”

張燕鐸腳步微停,胖女人笑道:“我們早餐免費的,你們晚上干力氣活,不多吃點不行的。”

關琥被嗆得咳嗽了起來,他本來想拿的,聽了這話,只好放棄了,張燕鐸卻不在意,道了聲謝,拿了面包跟兩瓶牛奶離開,關琥聽到身后再次響起笑聲,他不做賊也心虛,加快腳步跑了出去。

兩個人上了車,張燕鐸將面包牛奶遞給關琥,自己來開車,面包是剛出爐的,熱氣騰騰,成功地讓關琥的一點不開心煙消云散了。

張燕鐸的車開得不快,跟蹤著目標在國道上跑了一會兒,來到一個豪華住宅小區附近。

關琥看了一眼GPS上的信號,蕭白夜進了小區后不久就停下了車,隨后有個郵遞員也騎著摩托進去了,他急忙給張燕鐸打手勢,讓他把車停到旁邊的咖啡屋前。

“那個家伙也在跟蹤蕭白夜。”他用下巴指指郵遞員,說。

郵遞員不管去哪里或是靠近哪棟房屋,都不會太顯眼,但關琥的記憶力挺不錯的,他記得昨晚那個超速駕駛的家伙用的車牌跟這輛車的一樣,看來他也會這招,就是經常給車更換車牌。

“換湯不換藥,一點角色扮演的精神都沒有。”

“應該沒人會像你這樣無聊得去記人家的車牌。”張燕鐸好笑地說。

“你覺得他像不像在劉金的死亡現場出現的那個人?”

“百分之九十八的……不可能,”張燕鐸目送摩托車跑遠,沉吟說:“他們的體型完全無法重疊起來。”

關琥用手來回比劃了一下,這兩個人都很瘦,他弄不明白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張燕鐸是如何把他們的體型重疊對比的,不過天才的世界正常人本來就很難懂,他放棄了去深究,說:“我們就在這里等好了,免得跟太緊,被其他黃雀發現。”

為了不引起注意,張燕鐸發動車輛,繞著住宅區慢慢跑,就聽耳機那邊傳來對話聲,還伴隨著細微的雜音,其中一個是蕭白夜,另一個則是個上了些歲數的男人聲音。

“大致經過昨晚我都向你匯報了,對不起處長,這次是我的失誤,才會導致證物被搶走,我會接受處分。”

“你太謙虛了,你已經做得很不錯了,果然是年輕有為,不愧是蕭家培養出來的精英。”

耳機傳來嘩啦聲,可能是有人在拍打蕭白夜的肩膀,關琥把耳機移開一點點,聽蕭白夜稱呼那人處長,他本能地聯想到了警務處副處長蕭炎,但是從字里行間又感覺不太像。

果然就聽蕭白夜說:“那蕭處長那邊……他出差去了,我怕他回來,我不好交代……”

“放心吧,這件事回頭我來跟他說,你是我們兩個人共同舉薦的,難道你還擔心他會責怪你嗎?”

“那倒不是,只是我們有點親戚關系,有些事反而不好溝通。”

聽了蕭白夜的話,男人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問:“快到蕭警官的忌日了吧?”

關琥又沒聽懂。

蕭白夜說:“是清明。”

“一轉眼就這么多年過去了,時間過得可真快,你入行這么久,那場滅門慘案你一直沒想查嗎?”

“曾經想過,但蕭處長說希望我放開以前的事,否則我記住一天,就一天無法過正常人的生活,我不想讓他擔心。”

“是啊,你父親殉職后,是蕭處長一手扶持你起來的,他待你像是親兒子,當然不希望你一直回顧過去,你也不必太在意,可能他也有難言之隱,就順其自然吧,也許哪一天真相會自動跳出來呢。”

話題越扯越遠了,但關琥聽懂了前因后果,男人提到的蕭警官不是警務處長,而是蕭白夜的父親,這段時間他將蕭白夜的身世過往了解得清清楚楚,所以聽著兩人的對話,他有種感覺,這個人在有意無意地挑撥蕭白夜跟蕭炎的關系。

想到這里,關琥啊了一聲,他記起這個人是誰了,他是高級助理處長陳世天,原來這里是陳世天的家……呃不,看這片小區的房型,更像是別墅。

之前在降頭事件中,陳世天也接受過記者采訪,說起來,陳世天在警界的根基也很深,跟蕭家還有李元豐的李家算是鼎足并立的狀態,他一直以為陳世天跟蕭炎是對頭,沒想到他們之間還有合作關系。

聊完私事,陳世天又不著痕跡地把話題拉了回來,對蕭白夜說:“那個人給你的司南就保存在證物室好了,真假不重要,對我們來說,那東西就是從湖底撈出來的證物而已。”

“那磁勺的部分呢?”

“這個嘛……要看上頭的意思,你不用管了,會有人來處理的。”

“我可以協助的,這件事一直是我負責的,我想……”

“這是我跟蕭處長相談后得出的結論,不是你工作能力的問題,而是有人希望用其他的辦法來解決。”

“是誰?”

“別問這么多了,昨晚你也累了,回去好好休息。”

陳世天做出端茶送客的表示,關琥感覺得出蕭白夜的急躁,但他的忍功比關琥想象的要好,最后什么都沒說,告辭離開。

聽到蕭白夜開門的聲音,關琥把耳機摘了,嘆道:“說起來他也是滿拼的,明知道搶東西的人跟自己上頭的人是一伙的,他還要主動擔起失職的責任。”

張燕鐸不說話,低頭沉思,不多一會兒,就見蕭白夜開車出來了,隨后郵遞員的摩托車也跟了出來,關琥只顧著看他們,連手機鈴響起都沒注意到。

那兩輛車一前一后跑遠了,張燕鐸把車開動起來,見他一直沉吟不語,關琥皺眉問:“你理順這里面的關系了嗎?”

“嗯……”

“我有點想不通欸,哥,你幫我琢磨一下,陳世天跟蕭炎他們一直是對頭的,誰都想把對方趕下去,自己當警界的一把手,現在怎么變成合作關系了?蕭白夜不去跟蕭炎匯報工作,卻跟陳世天聯絡,他到底在幫誰?”

“很簡單,這世上從來沒有永遠的朋友,更何況關系到權力爭斗,陳世天也好,蕭炎也好,分開來都不是李家的對手,但如果他們聯手的話,許多事就簡單多了,在降頭事件中李元豐差點被干掉也說得過去了。”

“這就是所謂的三足鼎立嗎?”

“差不多就是了,人類進化了幾千年,但是本質是不會變的。”

張燕鐸說得淡漠,讓關琥聽得有點郁悶,再想起蕭白夜車里的晴天娃娃,他就更加不開心了,長長地嘆了口氣。

張燕鐸明白他的想法,說:“你如果真在意,就直接打電話問克魯格。”

“有什么好問的?如果克魯格跟蕭白夜真是一伙的,我的行蹤就暴露了,那我們豈不是更危險?”

“那就不要胡思亂想自尋煩惱,不過依我看,一切都是你想多了,你覺得以克魯格的謹慎小心,他會把你贈送的東西轉贈蕭白夜,留下讓你懷疑他的線索嗎?”

“也許那家伙移情別戀了,覺得蕭白夜不錯,就把娃娃送他,順便也把我賣了。”

“呵,聽起來你更在意克魯格的移情別戀。”

“哪有的事,你別亂說話,我的重點是——我怕蕭白夜耍詭計,你看一個指南針他都搞出這么多花樣來。”

“司南,”張燕鐸糾正完,又說:“有一點我一直覺得很奇怪,老家伙為何放著六億的魚餌不吞,而這么在意一個司南?假如我可以想起那天冒牌劉金跟老家伙的對話……”

“不要想,”關琥一秒打斷他,“我不想再當你的沙包,你也不要自虐!”

緊張的表情,讓張燕鐸忍不住笑了,他沒告訴關琥,他不會自虐的,因為他找到了其他可以查尋秘密的辦法。

關琥沒想到張燕鐸另有打算,生怕他自作主張去回憶過去,急忙加快語速往下說:“我突然想到,老家伙會無視六億,有兩個原因,一,他把你視為囊中物,反正早晚可以收服你,那六億遲早也是他的,所以不著急;二,他那么緊張司南,是因為那東西有著比六億更大的價值。”

張燕鐸沉吟不語,他覺得關琥兩條都說對了。

不過比六億更大價值的東西是什么?當然不可能是司南,而是司南背后隱藏的……

思緒突然一動,一瞬間,雪白的房間跟磁勺轉動的沙沙聲在腦海中迅速閃過,張燕鐸隱約感覺自己抓到了什么,但沒等他細想,畫面就晃了過去,手機鈴聲再度響起,打斷了他一閃而過的靈感。

關琥拿起手機,發現是快件到貨通知,在他們監聽蕭白夜的時候快遞就來過幾次通知,卻被他忽略過去了。

“這么快。”他轉去看張燕鐸,做了個分頭行動的手勢。

張燕鐸把車頭轉了個方向,駛向葉菲菲的家。

“還是一起去吧,蕭白夜這邊讓螳螂去跟。”

關琥想了想那個冒充郵遞員的干瘦男人,覺得張燕鐸的比喻還挺形象的。

他忍住笑,問:“你不怕他途中耍什么詭計?”

張燕鐸丟給他一個眼神,像是在說若論耍詭計,還有誰能贏得了他大哥的?

最后商議的結果是為了安全起見,兩人一起去葉菲菲的公寓,關琥去取貨,張燕鐸負責在樓下接應,等貨拿到后,再去跟蹤蕭白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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