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那尊虛影緩緩蹲下。它并非實體,更像是由無數流動的幽暗光點和難以名狀的符號構成的人形輪廓,深邃得如同將一片星空壓縮其中,卻又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古老與沉重。它沒有五官,但秦海能清晰地感覺到一道審視的目光穿透了自己的靈魂。
“少年郎,”那聲音再次響起,并非通過空氣傳播,而是直接烙印在秦海的意識深處,低沉、宏大,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漠然,“抖得這般厲害,是怕死,還是怕這荒謬的世界?”
秦海張了張嘴,喉嚨干澀得發不出聲音,只能用驚恐的眼神回應。
虛影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回答,或者說,它早已看透。“方才那鈴聲,是你的引路信標。它響了,便是你命不該絕于此。”虛影的目光掃過秦海手中那部手機,手機屏幕此刻正散發著微弱的、與虛影同源的幽光。“你心中所想,我已盡知。歸家,變強,在這光怪陸離中尋得生機,是也不是?”
秦海艱難地點了點頭,他感到一絲渺茫的希望從絕望的冰層下掙扎著探出頭。
“很好。”虛影的聲音帶上了一絲難以察覺的、近乎愉悅的波動,如同冰冷的金屬相互摩擦。“我能予你所求。力量,足以讓你不再匍匐于螻蟻腳下;歸途,亦可為你重開。但…天地至理,有得必有償。”
它的輪廓微微前傾,帶來的壓迫感讓秦海幾乎窒息。
“代價有一。”虛影的聲音變得無比清晰,每一個字都如同冰冷的鐵釘,敲進秦海的腦海。
“你要找出‘我’是誰。名諱,過往,以及…‘我’此刻存在的‘真實形態’與‘最終目的’。這答案,藏在你即將經歷的一切之中,藏在你所見的每一個異常背后。找到它,告訴我。”
秦海心頭一緊。找出這個神秘虛影的真實身份和目的?這聽起來比戰勝眼前的大漢還要虛無縹緲,危險重重。
“我說過,我知道你心中所想,所以我會寄宿在你的手機里。對,沒錯,就是系統,我可以幫助你,但什么時候幫你看我心情。可能會在你死的前一秒,也可能在你準備睡的前一秒,沒錯,看我心情。”
秦海只感覺到一股寒意從脊椎直沖頭頂。這簡直是賣身契!主動權完全掌握在這個神秘存在手中。
“好了,不多說了,完成這些事,”虛影的輪廓似乎清晰了一瞬,那幽暗的光點仿佛凝聚成一雙無形的眼睛,死死盯著秦海,“我便賜你力量,足以在此界立足,甚至…超越。我也會可以為你打開歸家之門,送你回到你加班離開的時間節點,抹去此間痕跡,如黃粱一夢。”
巨大的誘惑像蜜糖,而那苛刻的條件則像包裹著蜜糖的毒刺。回家!回到車禍之前,回到那個平凡但至少熟悉安全的世界,回到父母親人的身邊,這個念頭幾乎瞬間壓倒了所有的恐懼和疑慮。還有力量…目睹了病友和大漢那超越常理的戰斗,對力量的渴望也如同野草般在他心底瘋長。
“我…我答應!”求生的本能和對“正常”的極度渴望,讓秦海嘶啞地喊了出來,聲音帶著破釜沉舟的顫抖。
“明智。”虛影的聲音沒有任何情緒波動,仿佛只是在陳述一個既定事實。“契約,已成。”
話音落下的剎那,那部“輪回”手機屏幕驟然爆發出刺目的幽光,瞬間將秦海完全吞沒。一股龐大到無法形容的信息流,如同決堤的洪水,粗暴地沖入他的腦海!無數破碎的畫面、扭曲的符號、低沉的囈語、冰冷的規則…瘋狂地沖擊著他的意識。
劇痛!比之前的頭痛強烈百倍!秦海感覺自己的腦袋像被塞進了一個高速旋轉的萬花筒,又像是被無數根燒紅的鋼針反復穿刺。他雙眼翻白,身體劇烈地抽搐起來,喉嚨里發出不似人聲的嗬嗬聲。
虛影靜靜地看著這一切,如同欣賞一件實驗品開始產生反應。
信息流的沖刷似乎只持續了一瞬,又仿佛過去了千年萬年。當光芒斂去,劇痛如潮水般退卻時,秦海發現自己還癱坐在原地,時間依舊停滯。虬髯大漢的巨斧距離他僅有三寸之遙,斧刃上饕餮的紋路清晰可見,散發著森冷的寒光。
啪!時間恢復流動,大漢依舊是那副戲謔的神情,但秦海卻不在顫抖。
機械鍵盤音效炸響腦髓,視網膜投射出血色提示:
【新手禮包:“唯物主義者最后的倔強”(被動)】
效果:當你堅信某物“這不科學”時,可短暫剝奪其超自然屬性
“哈!”秦海狂笑,手機直指虬髯大漢,“哥們兒,解釋下你那巨斧儲存雷電科學嗎?”
大漢臉色微變,他手中文物級巨斧瞬間退化成九塊九包郵的玩具斧子。大漢臉上血色褪盡,狂狷氣焰瞬間凝固。他盯著手里的玩具斧子,眼珠幾乎瞪出眶。
秦海喘著粗氣,心臟突突狂跳,視網膜里【唯物主義者最后的倔強】的血字和剛剛虛影的話讓他荒誕底氣飆升。“科學!兄臺!還有你那鍵盤就一塑料殼加九塊九鍵帽!九塊九不僅包郵還送鼠標墊!”秦海一邊狂笑一邊怒吼著喊出這些話。
緩緩起身的病友臉色震驚扭曲成驚疑,渾濁眼珠死死盯住秦海,聲音銹蝕般嘶啞:“汝…竟能破他法器?不對!絕靈?末法之世怎會有人會這個。”
大漢本命法器被損,重重吐出一口鮮血,跪倒在地,但只愣了一瞬便冷靜下來。嘴中傳出一陣古怪音調,隨后渾身忍不住顫抖戰栗,音調結束后一刀砍向自己的左手,數十只青灰色嬰孩手臂撕開大漢左手血肉,倒吊著抓向秦海!腥風裹著誦經聲灌滿病房:“阿...彌...陀...佛...“然后便奪路而逃。
就在青灰色嬰孩手臂即將抓到秦海的時候,秦海大喊到“這不科學!哪來這么多手!全是特效!劣質橡膠道具!一曬就化的”
隨即那幾條要抓到秦海的手臂真的就像被曬化了一樣,可這幾條手臂被曬化了后,卻分裂了更多出來。
鬼手黑潮幾乎淹沒了整個病房,腥臭和尖銳的哭嚎塞滿每一寸空氣。秦海嗓子已經嘶啞出血,每一次這不科學的咆哮都像在腦子里剜肉,眼睛邊緣的血絲幾乎連成一片。他死死盯著鬼爪,用盡最后力氣大聲喊道“這不科學!全是特效!全是劣質道具一曬就化!我的周圍怎么可能會有這些怪力亂神之事!”
勉強站起身子的病友看著襲向他的鬼手,臉色劇變,拔出長劍,用盡全身力氣砍斷一只鬼手“晦氣!恐怕要折在這!”他氣若游絲地說道,眼神卻下意識瞟向秦海,帶著一絲未察的…求助?
嗡
伴隨著秦海最后一聲嘶喊,一股無形蠻橫的“否決“之力擴散,空中攻向眾人的鬼手憑空落地不再動彈,病友手中青銅劍古文也模糊黯淡,劍身肉眼可見松脆灰敗,刃口卷邊,“咔嚓“輕響,從中斷裂。
病友:“......?“
“混賬!隊友也不放過嗎“病友吐出一口鮮血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秦海沒空理他。地上虬髯大漢的血液里,鬼手如黑色的潮水般涌出!但秦海周圍卻沒有一只鬼手接近,“有...有門?!“秦海心臟狂跳,他成了移動的“這不科學“力場?
嗡!
那股無形的否決之力隨著他的意志和物理投擲猛地灌入裂縫!霎時間,裂縫深處傳來一陣令人牙酸的、仿佛無數劣質塑料被強行撕扯熔化的滋啦聲!纏繞護士的鬼爪肉眼可見地變得僵硬、灰白,表面騰起大片白煙,啪的一聲掉在地上不再動彈!護士趁機尖叫著掙脫縮到墻角,抖得如同風中秋葉。
病友看著這科學的奇景,臉上的悲憤和驚疑徹底凝固,最終化為一種近乎麻木的荒謬。他低頭看看手里那半截狗啃似的義烏道具劍,又看看地上的一堆鬼手,喉嚨里咕噥了一聲誰也聽不清的臟話,猛地將斷劍往地上一插,雙手掐了個極其復雜古樸的訣印,口中念念有詞。那斷劍劍格上黯淡的獸眼寶石竟微微一亮,隨即一聲輕響,徹底碎裂成齏粉。
一股無形的震蕩波以斷劍為中心猛地擴散開,如同投入沸油中的冰塊。病房內殘余的陰寒、嘶嚎、甚至彌漫的黑氣,像是被一只無形大手狠狠攥住,猛地向內坍縮!天花板破洞涌下的鬼手黑潮如同信號不良的投影般劇烈閃爍、扭曲,發出最后一聲不甘的、失真的尖嘯,連同裂縫里熔化的橡膠殘骸,瞬間消散成灰燼無影無蹤!
死寂
秦海靠著冰冷的墻壁,大口喘著粗氣,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喉嚨的灼痛。視網膜上【唯物主義者最后的倔強】的血字已經淡去,只留下一種難以言喻的、精神透支后的虛脫感。
病友單膝跪在斷劍旁,劇烈地咳嗽著,每一次咳嗽都帶出點點血沫,濺在布滿灰塵的地面上。他臉色灰敗,仿佛瞬間蒼老了十歲,剛才強行催動最后一絲力量驅散殘留陰邪,顯然付出了慘重代價。他死死攥著那冰冷的金屬斷柄,渾濁的眼睛里,剛才的麻木荒謬被燃燒的恨意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