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侑語靠著車窗，整張臉遮蔽在陰影下，看不清表情，只看得見一片烏云籠罩。

沈約偏頭看著她，忽然道：“你的項鏈……”他才說了這幾個字，李侑語就冷冷地出聲打斷：“與你無關。”

“我只是想說我知道一個修項鏈的地方，可以幫……”

“都說了與你無關。沈大少爺真這么愛幫助人的話，不如多去做點善事，而不是總糾纏他人的私事。”

那聲音不無諷刺，沈約無奈道：“好吧好吧，我閉嘴就是了。”安靜了會，他又道，“對了，要吃糖么？”說著他就從褲兜里掏出來一看，面上閃過一絲尷尬，“呃……只剩一粒了，不過車上應該有蛋糕……”他強自塞到李侑語手心，去翻找蛋糕。

嘴里糖果是她熟悉又喜歡的味道，偏頭看見他那個樣子，她忽然有些想笑。正想說不用麻煩了，沈約已拿出一碟黑森林蛋糕放在她手中。李侑語愣了愣，小聲說了句：“謝謝。”

沈約輕輕一笑：“不客氣。”隨即倒了杯紅酒，“不夠還有其他甜點。”

李侑語看了他一眼，忽而又想起什么，低頭吃了口蛋糕，才慢慢道：“沈約，可以先去一下商場嗎？”

沈約偏頭看她，腦子一轉，就想到了緣由：“當然可以啦。老實說你身上這條裙子還真有些老氣。”

“那個……我……”李侑語有些扭怩，隨即仿佛下定決心似的快速說道，“我沒帶錢你能先借我么？”又道，“我會還你的。”

沈約愣了一秒，失笑道：“只是你就那么肯定我帶了錢？”

“沈大少爺難道會缺錢？”

沈約不置可否地朝她笑笑：“我可不是沈大少爺，那是我哥，你有興趣的話我改天介紹你們認識？”

李侑語暗自翻著白眼：“是是是，沈少爺，勞駕您幫個忙。”

“這就是你請人幫忙的態度？”沈約又倒了杯紅酒，悠然道。

“……”李侑語忍不住抬眼瞪他，就知道他不可能這么好心，雖然她的態度的確應該更好點，可她就是做不到。“算了。停車，我要下去。”

“哎！我開玩笑的，何必這么較真！”沈約見好就收，朝前說了句，“宋元，去八一路。”

“去百貨商場。”李侑語反對道。北區八一路，即使從沒去過，她也聽說那里全是奢侈品名牌專賣店，任一商品動輒上萬塊的。“那里我可消費不起。”

“又沒……”

“不行。”似是猜到他想說什么，李侑語生氣又執拗地強調，“我說過我會還錢就絕不會賴賬。”說著她隨手摘下耳環遞過去，“這個就當做抵押。”

沈約看著她手心里的耳環不覺好笑，拿起那枚耳釘細看，嘀咕道：“你身上的好東西還真不少……”

“什么？”

“沒什么。”他放下酒杯，將耳釘戴在自己左耳上，“拿這一個就好，另一個我沒地方放，要是弄丟了你還不得恨死我。”

不弄丟我現在也很討厭你了。李侑語心道，將耳環收回手袋。

“對了，你的項鏈……”

“不勞費心。”李侑語冷冷地堵住他的話。

沈約揚了下眉，轉口道：“東區的百貨商場有點遠，等我們到達那里恐怕都要關門了，何況你難道打算穿成這樣去逛街？”

李侑語低頭掃了眼身上的衣服，穿著晚禮服去逛街？當然不。她可沒瘋。

“八一路并非你所想的那樣，五位數以下的也不是沒有，類似于你那天穿去音樂會的小禮服。”沈約道，“反正你以后肯定經常要出席這類Party，不如去買一件晚裝好了。”

李侑語沉默地吃著蛋糕，沒再反對。在她吃完一碟焦糖蘋果松餅時，車子停了。而后在滿街的字母店名里，沈約領著她進了一家名為“挽瀾”的店，和迎上來的店員說了兩句話，兩人便被帶到了右邊的某一區塊。

目光慢慢掃過一件件衣裙，在觸及一條薄荷綠長裙時李侑語的眼睛驀地一亮，正欲上前，沈約已先她一步將裙子取下：“這件如何？”

李侑語盯著他，看不出半點破綻，似乎只是他倆恰好看中了同一款。她一言不發地拿了裙子去試衣間，沈約對店員道：“把她換下的那條裙子好好包起來。”

“好的。”那店員走了幾步又撤回來，“沈少爺，您妹妹沈小姐訂的裙子已經做好了，是否也包好給您帶回去？”

“小紓？她什么時候訂的？”

“大約一個多月前。”

“哦。”沈約想了想，“包起來吧。”

“好的。”

說話間，李侑語換好衣服出來。

裙子是雪紡的料子，樣式簡單，裙擺層層疊疊沒過腳踝。

沈約走到她身旁站定，鏡子里穿著高跟鞋的李侑語剛到他耳朵，兩人這樣安靜地并肩而立，倒真有幾分佳偶的感覺。兩人的視線在鏡中驀然相會，沈約唇邊漾了個清淺的笑：“宛宛的眼光還真是毒辣！”

李侑語知他指的是什么，撇頭冷淡道：“可惜眼神不好。”

此時店員將包好的衣服和落在試衣間的外套拿來，沈約很自然地幫李侑語握住頭發，看著她穿好外套便松了手。見店員拿來兩個袋子，李侑語心下奇怪，沈約道：“這是我妹妹之前訂好的裙子，我幫她帶回去。”

李侑語淡淡“哦”了聲，對旁人的私事她向來不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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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約堅持送她到樓下，李侑語再次鄭重道謝，又道：“錢我會盡快還給你的。對了，你之前把吊牌取走了，現在請告訴我價格好嗎？”

那語氣淡淡的，卻帶有一股不容拒絕的味道。沈約禁不住挑眉一笑，還未開口就被另一個聲音打斷。

“侑語——”

那是韓霖的聲音，他從陰影里慢慢走出來，目光深沉，面色晦暗不清。

沈約道：“我先走了，回見！”

“哦，拜拜。”李侑語心不在焉的回答，讓沈約一臉陰霾地走了。

“你去哪了？怎么這么晚才回來？”走近了韓霖才發現她換了條裙子，震驚之下還未組織好語言，就見李侑語遞了個購物袋給他。“這是？”他疑惑地接過來。

“裙子。”李侑語用她一貫平淡認真的語氣回答，“我怕弄壞了，所以向沈約借錢另外買了條裙子換下來，就因此耽擱了點時間。”

“抱歉……”韓霖心情有些復雜，裙子的事是他考慮不周，可自己女朋友這種做法卻又讓他感到心里發堵。他一路踩著油門闖了好幾個紅燈又在這里等了一個多小時，可不是為了看她這副沒所謂的樣子和聽到這個答案？“侑語，”他盯住她的眼睛，“你不是說和沈約不熟，甚至你還很討厭他，為什么還會和他一起離開？你難道不知道沈約是什么人嗎？你知不知道我們的圈子里流傳著‘limo就是沈約的第二張床’這句話，你能理解我看見你上了沈約的limo后的心情嗎？而且你這么晚回來就算了，居然還換了身衣服！”

“你想到哪里去了！”李侑語有些生氣，“我是那種人嗎？”

“我沒有不相信你，我是不相信他。”韓霖自悔失言，冷靜了幾分，“就像你不放心方曉單獨去見何瑞，我怎么可能放心你單獨和沈約在一起？更何況像何瑞那樣荒唐可都及不上沈二少的十分之一。”

李侑語緩和了語氣解釋：“我那時太生氣，又急于離開，旁邊又只有沈約，所以才……”

“如果你再多等一秒鐘，情況就會大不相同。”韓霖打斷她。

李侑語哽了一下，想起韓霖對孫嘉芝的態度，再加上沈約的話又直擊她死穴，以至于那時她只想著要逃避根本就無心再多想：“我以為……”

“以為我不會出來找你？”他接下她的話頭，心底有怒氣漸漸升騰，“我不是說過‘一切有我’嗎？侑語，我是你男朋友，你為什么就不能多信任依靠我一點呢？”

“我……”

“還是說沈二少風流多金，滿嘴情話地哄得你忘了自己是誰，只想跟著他一步登天。”

那句話只是脫口而出，說出來韓霖才意識到過分了。李侑語難以置信地看著他，末了挑起個諷刺的弧度，冷笑一聲，丟下句：“也許是因為你和孫嘉芝青梅竹馬，情深意重，我自覺無法比擬才選擇落荒而逃的。”憤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