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很快流走到舉行晚宴的那一天。李侑語穿著韓霖給她準備的黑色禮服，長發全部撥到左邊，她看著鏡子里那個容貌姣好、纖細窈窕的人影，忽然有種陌生的感覺。她抬了抬下巴，鏡子里的人也跟著抬了抬下巴，她又眨了眨眼，動了動脖子，忽然不可抑制地大笑起來。

“發瘋呢！”林苑走進來，站在李侑語身邊，打量著鏡子里的人，贊了句，“繆斯，你真不愧是美人！不過，你好像需要一些首飾。韓霖有給你準備嗎？”

“他都備好衣服了，不要要求太多。”李侑語笑道，從抽屜里拿出個黑色緞面的盒子，打開來，里面有一些古樸簡約的銀飾。

“啊這個好！”林苑驚呼著拿起一條銀質雞心墜項鏈，正面浮雕著玫瑰，中央鑲了粒小小的紅寶石。

“這是掛墜盒？”她征詢地看向李侑語，“可以打開嗎？”

“摁一下那個紅寶石。”

林苑依言而行，打開后發現里面一左一右放了一男一女的照片。她仔細欣賞著：“你父母？怪不得，有這么好的基因，女兒怎么可能會長歪。不過，你比較像你爸爸，生女肖父，很有福氣哦！”

“呵，彼此彼此！”李侑語記得林苑曾經抱怨過，因為長得像父親而倒霉地完全沒有繼承到母親的美貌。

林苑皺了下鼻子，合上掛墜盒，道：“從沒見你戴過，試試吧，很襯你今天的裙子。”說著就幫李侑語戴好，“看，我說的不錯吧！”

“嗯，有進步。”李侑語擺出副師長的模樣稱贊道，隨即準備取下來，“不過還是收起來，戴出去若是弄壞倒還罷了，要是弄丟就糟了，這可是我媽留給我的。”

“那就在家里戴戴嘛！這么好看的東西怎么能讓它不見天日的蒙塵呢！”林苑阻止了好友的動作，又揀了個剔透的長水滴水晶耳環給她戴上，“不過說真的，你緊不緊張，尹家，上流社會，聽起來就和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林苑打量著鏡子里的人，又低頭去挑選可以戴在左耳的耳環。

李侑語看著鏡子長嘆一聲：“我也不知道。這個時候只好按照我媽說的：在宴會上抬頭挺胸的站著，款步慢行；帶上得體的微笑，柔和無所求的眼神；說話前先在腦子里過個兩三遍，語速不疾不徐；善于傾聽，不亂插嘴和打斷別人的話。永遠記住‘玫瑰從來不慌張’。”

林苑眨眨眼睛，表示難以消化：“聽起來好像很復雜。”隨即將選好的銀質嵌紅寶石玫瑰形耳釘遞給她。

李侑語同意，要知道她媽和她說這些的時候她才十三歲！她邊戴耳釘邊道：“有個簡化版的，我媽說這樣即使不出彩，也不會出錯。就是微笑，像這樣——”說著，鏡子里的人微收了下巴，嘴角上彎，眉目柔和，眼里波光粼粼，靜如湖面。

林苑正思考著要如何評價，敲門聲悄然響起。她笑道：“王子來接灰姑娘了，請務必在十二點之前回來！Have-a-good-time！”

韓霖看見她時，眼里閃過驚艷，笑著稱贊：“你的項鏈很好看！”

李侑語一摸脖子，糟糕忘記取下了。

見她神色有異，韓霖關切地問：“怎么了？”

罷了，說不定母親的項鏈能帶來好運呢！她抬眼看向韓霖，笑意盈盈：“怎么？只有項鏈好看嗎？”

“你知道的，因為你太光彩奪目，我只好盯著項鏈，免得生出一些犯罪的想法！”

“瞎說什么呢！”李侑語笑睨了他一眼，推著他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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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家的宴會上具是名流，李侑語跟著韓霖也和一些大Boss級別的夫婦寒暄過幾句話。只不過每次韓霖介紹完她，對方都會意味深長地“哦”上一聲，然后隨意打量她一眼，就托辭看見熟人而后走開不再與他們交談。這樣的局面讓韓霖倍感無力，也讓李侑語心生愧疚。她并不是蠢笨的人，自然看得懂那些不加掩飾的目光里對她的不屑與諷刺。

似乎拖累了對方呢……

這樣想著，她不由挽緊了韓霖的手臂，見對方疑問的看過來，她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最終她給了他個孩子般純真無憂的笑。韓霖微笑著拍拍她的手，他能感覺到她內心的歉疚與不安，礙于場合他不能給她更多的安慰，只好用眼神暗示她不用擔心。

“阿霖，你怎么在這里，我都找你很久了。”一個微微發福的中年男子走過來，很自然地搭著韓霖的肩就要帶他走，“來，我介紹些人給你認識。”

“多謝孫叔！”

“和我還客氣什么！原本這些應是你爸爸幫你引見，既然……那當然要由我來代勞啦！你媽媽還在醫院？……”孫仲一邊走著一邊和藹地同韓霖交談，語氣里全是長輩般的關懷。忽然他瞥見李侑語還在韓霖的身邊，不由停下來皺眉打量她，在韓霖正要開口介紹的時候他搶先道：“你孫阿姨和那些叔叔伯伯的妻子們都在那邊聊天……”

他剛說了這一句，李侑語立刻就聽明白了，當下就松了手，微笑著表示她想四處轉轉，讓韓霖空閑時再來找她。韓霖滿面歉意地看著她，孫仲也有些欣賞她的識趣，才要說話卻發現自己還不知道她的名字。

“李侑語。”她適時地自我介紹。

“李小姐若是無聊，我可以叫我女兒來陪你。”

“謝謝您的好意！不過還是不麻煩了，我一個人沒問題的。”李侑語微笑著回答，又給了韓霖一個安心的眼神。

孫仲點點頭，他也不過是客氣一下罷了，這女孩還算知趣。

看著韓霖遠去的背影，李侑語沒由來地嘆了口氣，想起在家里宛宛說的“兩個世界”，忽然就生出股不安來。而周圍的鮮衣怒馬，衣香鬢影，又無不在提醒著她：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不屬于這里。

一步步退到角落，旁觀著大廳里的人群，李侑語感到自己終于找對了位置。這里沒有人會好奇地打量她，也沒有人會驚訝她怎么能出現在這里，更沒有人會用鄙夷的眼神不屑地掃過她。這里除了她壓根就不會有第二個人了。

也許，還應該除了他——

當沈約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時，李侑語的第一想法居然不是驚訝而是“果然又是他這個混蛋！”

“你又想怎樣？”李侑語沒轍地看著他，慶幸著這次沒站在死角，“這里有很多和你身份相當又漂亮的女孩子，能不能別一直纏著我！”

“首先，那些女的是不能隨便玩玩的，出了事會被逼婚的……”

“那么我就可以隨便玩玩嗎？”李侑語憤怒地打斷他，但也理智地控制了音量不被第三個人聽見。

“哎，我不是這個意思。”沈約趕緊解釋，卻被李侑語擺手制止：“我對你的想法沒有任何興趣，請讓我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待著可以嗎？”

“OK！”沈約說出找她的緣由，“小瑤想見你，但她又找不到你，所以……”他停頓下來看著她，露出個不懷好意的笑，“你最好跟著我走，不然我就……”

“不然你就怎樣？”程瑤笑著從沈約身后走出來，歐陽斯昀緊隨其后，他拍著沈約的肩朝程瑤笑道：“我說的沒錯吧，只要跟著阿約就絕對可以找到你想見的人。有時候我都懷疑，他是不是在李侑語身上裝了個GPS定位系統。”

“你也就只剩這點用處了。”程瑤不屑道，上前拉著李侑語的手，笑道，“還好韓霖真的帶你來了，不然我要無聊死了。”

李侑語亦笑道：“早知道你也在，我就不用這么無聊地找角落了。”結果還遇上沈約這個討厭鬼。

正聊著，音樂忽起，卻是開場舞開始了。大廳中央一對年輕的男女正翩翩起舞。

“阿綽哥和月蕾姐還是那么郎才女貌，真是羨煞旁人啊！”程瑤羨慕地說。

李侑語點頭同意，的確是一對璧人。

“你們倆還不去？”沈約推了下好友，示意他過去邀請。

“小瑤！”歐陽斯昀很自然地向程瑤伸出手，笑容溫柔美好。程瑤偏頭輕哼，晾了半天，最終還是搭著他的手走了。

“他們倆還真是……”

“奇怪的一對？”沈約替她說完，偏頭朝她淡淡一笑，“習慣就好！”

兩人靜默地站在角落，仿如局外人似的。沈約并非不想邀請李侑語跳舞，只是他知道她一定會拒絕的，這個時候還是不要去惹她討厭的好。

李侑語背著手看場中一對對起舞的人兒，忽見韓霖東張西望地走來，不由粲然一笑，正準備走上去時，卻見韓霖旁邊突然竄出一個身影，猛地抱住韓霖的手臂。

那是一個面容嬌俏可愛的女孩，穿著玫瑰紅緞面抹胸及膝禮裙，梳著公主頭，戴著同色的花朵發箍。她仰面笑望著韓霖，眼里有深深地崇拜和依戀，聲若黃鶯出谷：“阿霖哥哥，我們去跳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