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風卷浪·步履至
- 月朗風清來看你
- 黃翊
- 6384字
- 2020-08-19 17:08:10
那天看完字條后,易衡靠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不知過去了多長時間,他才坐直了身體開始操控那臺設備。
話筒中傳來信號接通的聲響。
他聽到了皓晨顫抖的聲音——
“你……你感覺怎樣?”
“……該回答你糟透了還是好極了?”
易衡的心猶如被狂風席卷的海面,咆哮的浪帶著不信不服的犟勁奔涌。
卻最終被冰冷無情不可逾越的礁石撞得粉碎,碎成一片嗚咽的泡沫。
在剛才那不知多長的時間里,他的思緒回到很久以前,想了很多,很多。
面對皓晨的呼喊和期盼,他努力平復著自己的心情,“我現在的情況就是傳說中的靈魂出竅,魂不附體嗎?”
“你的狀況,醫學上確切地稱之為持續性植物狀態。”
易衡頓了一下,往桌上看了一眼:“不是說視聽設備嘛,怎么只聽到聲音,看不到人?”
“目前的X線斷層腦掃描技術能記錄到你大腦的活動跡象。卻無法對離體意識進行成像顯示。我已經對儀器作過特殊處理,看來還是實現不了影像對傳。旁人也應該看不見你。”
“有人例外。”
“誰?”
“一個叫初瑞兒的記者。”
“……”
皓晨默聲。易衡等了一會兒才聽到他說:“沒想到你居然去見了她。”
皓晨的聲音逐漸平穩:“我想應該是昏迷前的最后印象在牽引著你。又或許,是你的潛意識想知道自己當年到底救了一個怎樣的人?”
聽了皓晨的話,易衡終于明白為什么初瑞兒能看得見自己,而自己又為什么會出現在陌生的明市四中附近。
“我是明市四中的初瑞兒。”這是他在摔落懸崖前聽到的最后一句話。
她的臉也是他在失去意識前接觸到的最后一張面孔。
皓晨的話打斷了他的思緒,“按此推斷的話,只要是你在昏迷之前見過的人,就有可能現在也能見到你。”
“這個一試便知。”話音剛落,易衡的身影就在書房消失。
心念一動,他已出現在小區的道路上。此刻已近黃昏,小區內有些住戶正在路上往家中走……
幾個老人如果哪天碰到一起閑聊的話,會發現他們曾在同一個時間點上看花了眼,竟似見到了一個多年未見的鄰居。
一瞬之間,易衡又回到了書房。
“你的判斷基本成立。只要是我以前正視過的人,如今就能見到我。但在陌生人面前,我就同隱形人一樣不存在。”
“跟我說說你的具體情況,所有的情況。”皓晨的聲音中帶著急切。
易衡在皓晨的指令下對自己進行了全方位的測試。
他可以瞬間移動,只要頭腦中有明確的靜止位置,立刻就能到達。
聽覺和視覺要比常人高出許多倍。身上每次都穿著自己去山頂那天的衣服。
而且機體和服裝始終能夠保持完好如初,不管經歷過什么,每次因實驗刺激出現的意識都會回復到最初的身體狀態和同樣的穿著。
皓晨了解到這個狀況之后,戲稱易衡的身上就像裝了一個恢復出廠裝置的按鈕。
一按如新,功能強大而便捷。
但對易衡而言,擁有這些能力之余,也有不少麻煩的地方。他帶不回現實世界里的任何一樣東西。
比如初瑞兒在雷雨夜寫給他的那張字條,給他的錢,還有為他綁扎傷口的小方巾。他本來都收著,可等再次擁有意識時,之前拿在手中的物品全不見了。
經歷過風雨橋事件后,他還發現自己觸覺的靈敏度比以前高出太多。
小腿上被竹尖刺破的那處傷痕真是痛及骨髓,當用酒精為傷口消毒的時候,簡直如同灼心。
皓晨聽后告訴他:“這說明離體的意識雖然擁有強大的能力,可同時也非常脆弱。你現在盡管成了很多人眼中的隱匿之身,卻不是這世界里的不死之身。”
“即使只是在意識狀態,你也依然會受傷,傷重也會有性命之憂,所以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皓晨加重了說話的語調。
“你的意思是說,一旦我在意識狀態受傷嚴重,會直接影響到后續的實驗?”易衡沉吟片刻后問道。
“肯定會。不過小傷小病不用擔心,這次醒來,你腿上的傷不是已經消失不見了嗎?”皓晨安慰道。
易衡的嘴角微微一翹,“沒想到人睡著時比清醒時更厲害,沒準你能靠我拿個諾貝爾醫學獎。”
“并不是沒有可能。你如今的每一個反應都刷新著人類在非特異網狀上行激活神經系統修復工程中的探索成果。”
皓晨認真地說道:“你也在幫助我解答醫學界的兩大疑問:植物人到底處在怎樣的生命狀態里?植物人的意識究竟去了哪里?”
易衡問他:“那么為了讓大博士在這塊未知領域內走得更快更遠,我現在應該配合做些什么?”
皓晨毫不猶豫地告訴他:“去做最能讓你感到興奮和期待的事情,這樣最有利于促醒機體。”
“每次實驗最多只能持續12小時,每周可以進行1次這樣的實驗。”皓晨提醒他。
“你必須要學會掌握時間,每次臨近實驗結束可以先回書房,把現實世界帶回的東西放在書房里。等下次意識恢復,再到書房取就行。”
“好辦法。不過每次實驗能持續時間長點嗎?”
“不行!”皓晨態度堅決地否定了易衡的提議。其實易衡的這個提議,他早已嘗試過。
第一次在實驗中與易衡聯系上以后,皓晨激動之余免不了有些急于求成。在隨后的實驗中縮短了間隔周期,延長了測試時間,結果發現各項監測數據很不理想。
情況確實如自己的導師所說,植物人喚醒治療過程中最先要調整的是主治醫師的心態。
病人全無反應時不能放棄,病人出現反應時不能冒進。
“欲速則不達。時間長了對你神經系統的自我修復反而會造成傷害,12小時是經過醫學試驗最為安全的時限。”
“那一周能做兩次實驗嗎?”易衡接著問。
皓晨有些不解,“怎么,你有迫不及待想去的地方嗎?”
“……”
“她人怎么樣?”皓晨突然問道。
“什么?”
“當初你舍命相救的那個女孩情況怎樣?”
“是一個小迷糊……馬大哈。”易衡想起初瑞兒家那些年久失修的部件和一大抽屜的方便面就不由自主地搖了搖頭。
皓晨的聲音四平八穩:“那我就放心了。你剛產生意識,的確是放在一個迷糊點的人身邊比較不容易露餡。”
沒等易衡反應過來,他就聽到皓晨在說:“另外,今天你花在發呆和聊天上已經1個多小時,離本次實驗周期還有不到11小時。你確信還要繼續地這么跟我聊下去嗎?”
“呃……”
心念轉動之間,易衡已經來到明市四中附近。
前三次他的行蹤都是受潛意識的引領。今天在意識清楚的情況之下,他所能想到的唯一讓自己有所期待的事情——
便是來到這里。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一切完好的褲角和雙腿,對皓晨所夸贊過的恢復出廠裝置功能暗暗感到頭疼。
上次是因為在風雨橋意外受傷,他才有機會被她收留。現在要以什么樣的理由,才能把消失不見的傷口自圓其說。
路邊的花壇里有人正在修剪綠化。
他過去拿起擺放在石階上的剪刀,手持刀柄比劃了一下位置,便用刀刃朝左腿上扎了下去。
花壇里傳來了綠化工人對同伴的抱怨,“你真是的,怎么老是招呼都不打就拿走我的東西……”
初瑞兒這幾天一直留了心,所以當門口發出一記輕微的聲響時,她立刻就走過去打開門。
易衡果然就坐在門口。
他沒想到初瑞兒出來,立馬站了起來,一下子就變成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初瑞兒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褲子上的洞口,上面居然還滴著鮮紅的血漬。
她伸手把易衡拖進屋,拉到沙發上坐下。
初瑞兒看清傷口后倒吸一口氣。“怎么回事,那天血不是已經止住了嗎?怎么又像是剛弄傷的?”
易衡低低地說:“一不小心撞到了鐵架子上,傷口崩開了。”
“那豈不是比上次更疼。”初瑞兒咬牙看著他,一下子覺得疼痛是可以傳染的。
她立即站起身把上次買的棉花,紗布,膠帶全部拿出來,擺到茶幾上。
幸虧自己事后已經去藥店買好了雙氧水。否則再用酒精消毒的話,她在旁看著都會受不了。
接下來的場景,像極了那天的重演。
初瑞兒蹲在易衡身邊,用浸滿藥水的棉球輕輕地幫他擦拭傷口。與上次不同的是,這次易衡沒有攔她,而是靜靜地任由她處理。
初瑞兒用膠帶一點一點地在傷口處固定好紗布,又用濕毛巾把旁邊的皮膚也擦了擦。
她一句話也不說,易衡也沒出聲。
屋子里安靜得一點聲音也沒有。
沉默了好一會兒,初瑞兒開口道:“我剛才要是沒聽見,你是不是又準備在門口坐一晚上。”
易衡老實作答:“嗯。”
“弄成這樣你也不準備去醫院處理一下傷口?”
“沒事的。”
“你……”
初瑞兒一時語塞,她見識過易衡的忍耐力,知道他說得出做得出。
但她覺得胸口有點微微發悶,自己是在生氣嗎?
是氣他不好好養傷,還是氣他來了也不敲門。
“你手上的鏈子怎么不見了?”易衡突然問道。
那天初瑞兒在屋門口向他展示額頭上的傷疤時,他便看到了她纖細的右手腕上戴著一條手工編織的鏈子。
后來當她拉著他在風雨橋下清洗傷口的時候,他便看清了那鏈子上串著兩顆小小的貝殼。
“我也不知道丟哪里去了。”初瑞兒一臉的懊惱。
“最有可能是前兩天去馬場暗訪時掉的。可是馬場已經被公安局給封了,得過一段時間才能進去。不知到時候還找不找得到了。”
“哪里的馬場?”
“就在明市工業區一直往南,車子要開個把小時呢。”
“到時候只能看天拼人品了。”初瑞兒嘆了一口氣,“不提傷心事了。你等一下,我有東西要給你。”
她走進房間把上次在超市買的襯衫和牛仔褲拿了出來。“商場搞促銷,為了湊單,幫你也挑了幾件。你試一下大小,尺寸不合適的話,可以換。”
易衡接過衣服,轉身看了一下,“能借用一下浴室嗎?我沖個澡再試穿。”
初瑞兒聳聳肩,讓到一旁:“盡管用。不過要小心你的傷口。”
“嗯。”浴室門輕輕地關上,水聲響起。
效外的馬場夜色深沉。
沒有了馬蹄的雜沓,沒有了白日的偽裝,空曠的草場上靜寂無聲。
清涼的月光均勻地撒在欄桿和草地上。
易衡穿梭在茂密的草叢和樹木之間,行跡如飛。
地毯式搜索之后,他來到位于馬場西面的一排房屋前。如鷹一般敏銳的視力很快捕捉到在斜前方的山坡上,有一方草坪顯示出被壓過的痕跡。
兩只白色的貝殼正安靜地躺在那里——
殼面上的花紋迂回迥旋,顯然是經過了千萬次的撫摩和拂拭才會如此潔凈光滑。
坐在電腦前打字的初瑞兒,看了一眼墻上的掛鐘,口中自語道:“沒想到一個大男人洗澡比女生還磨蹭,居然在浴室的時間可以比林曉曉還長。”
再等了一段時間,還不見易衡出來。
初瑞兒不放心,起身朝浴室走去。“易衡,你怎么樣,洗好了嗎?”
她叫了幾聲,里面的水聲依舊,卻沒有一點回音。
“易衡,易衡……”
接連的呼叫得不到回應,初瑞兒急了。她擔心受傷的易衡會不會在浴室里面不小心摔了或者暈倒了。
“喂,你就近找點東西遮一下,我可要進來了。”
浴室里的門落了鎖,初瑞兒開始用肩膀撞。
一下,兩下……
門倏地打開了。
初瑞兒往前撞的勁頭太猛,整個人直接栽了進去。
她一頭撞到了易衡的身上。
有些發懵的初瑞兒只覺得自己像是碰上了一堵有彈性的墻,整個人在沖擊之下往后退了好幾步。
“誒,你怎么老半天沒動靜,一有動靜就搞事情啊?”她摸著自己被撞疼的肩膀,不滿地抬起頭。
視線所及,頓覺一亮。
易衡已經換上了一件淡橙色的襯衫和牛仔褲,整個人看上去明朗清爽。就同時尚雜志上的男模一樣,渾身上下有股說不出的帥酷味道。
濕漉漉的短發上閃爍著無數晶瑩的水珠,又為他平添了幾分俊逸。
看到易衡手中拿著的毛巾和未加打理的濕發,初瑞兒不禁聯想到,眼前這個高傲的頭顱和英俊的臉龐曾經在暴雨時分被自己緊緊地抱在懷中,一把一把擦干上面的滴水。
就連他身上的每寸肌膚都留下過自己雙手的印跡。
他身材如此勻稱健美,難道之前在幫他擦拭的時候,一點特殊的手感都沒有嗎?
初瑞兒忍不住要為自己當初心無旁鶩的出眾素質叫好。
但此一時,彼一時——
初瑞兒明顯感到自己的瞳孔在看到易衡的這身裝束之后,變得縮緊發亮了。
她知道自己眉毛下的兩扇窗戶已經把內心的搖曳和浮想給暴露無遺了。
幸好他正低頭用毛巾揉搓著頭發,絲毫沒有注意到她眼中的這抹別樣光亮。
初瑞兒趕緊掉轉頭,心虛氣弱地問了一句:“你用了哪瓶沐浴露,這個香型我怎么沒有聞到過。”
易衡抬起頭沖她笑笑,“沒用什么肥皂沐浴露,清水沖一下就好。”
他指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物,“你的眼光不錯,衣服的尺寸大小正好,不用換了。”
初瑞兒心中惴惴,一身超市貨竟然可以穿出這種效果。就憑眼前這個人的身材要是穿上大牌時裝,豈不逆天。
像自己這么對待恩人會不會顯得太摳門了。送禮的人一旦察覺到禮送輕了,會比受禮的人更不安。
為了緩解一下內心的虛弱,初瑞兒伸手撫過另外兩件白色和藍色的襯衫問道:“三件衣服里怎么就挑了這一件穿?”
易衡低頭看了一下身上穿的橙色襯衫,她床頭的薄毯和上次披在自己身上的浴巾都是同一個色系,顯然對這個色彩情有獨鐘。她應該也是希望自己先試這件的吧。
他微微一勾嘴角,“這是你喜歡的顏色吧。”
“我不是跟你說過商場促銷嗎,買二送一的打折款,只有這三種顏色,想多了你。”初瑞兒才不愿意承認自己的心思這么容易就被看穿。
易衡并不覺得尷尬,淡然道:“你是在寫稿子嗎?那我去幫你做夜宵吧。”
初瑞兒笑言:“怎么,穿人衣物,非要做些什么才踏實嗎。那你還不如來幫我的稿子列一下提綱呢。”
“好。”
看了初瑞兒遞過來的選題單,易衡兩道威武的眉毛立即皺在了一起。
看著易衡露出和自己初看題目時完全一樣的神情,初瑞兒暗中好笑,大呼過癮。
她以一副過來人的口吻開解道:“先把眉毛放平。這些選題可都是雜志社根據網上投票率來選定的。你是專欄作家的話,可以憑自己的喜好來寫文章。但你如果只是一個雜志社記者的話,請記住你是要為讀者服務的。”
“所以,必須收起自己的愛憎,從讀者的角度來安心創作。”初瑞兒模仿著邵文軒訓話時的樣子和語調。
“還有,要知道現在紙媒的生存壓力巨大啊,受著新媒體自媒體的前后追殺。身為《光怪陸離》的記者一定要為欄目部貢獻出自己全部的機智,懸疑和煽情。”
“你們領導的話?”易衡側身問她。
“當然,我怎么會這么酸腐。”
“我是覺得你不會有這覺悟。”
“……”
易衡看了半天,艱難地作出選擇:“就《如果哪一天老天突然開恩賜我四種異能……》那一篇吧。”
“和我選的一樣。”
雖然題目過于冗長,但也算是初瑞兒在全部選題中看下來唯一沒有產生不良反應的一個。
初瑞兒在房間的書桌上寫,易衡在客廳的餐桌上寫。
室內安靜溫和。
輕輕的鍵盤敲打聲像是這寂靜夜里飄出的美妙旋律。
就在初瑞兒伏首疾書時,易衡端了一杯橙汁過來,把她面前的茶水換走了。“女生經常敖夜對身體不好。多喝果汁少飲濃茶。”
“噢。”初瑞兒面無表情地拿起易衡遞過去的橙汁喝了一口,看樣子也沒覺察出和茶有什么區別。
易衡輕嘆一聲,把自己寫好的稿紙遞給初瑞兒:“看看,這樣行不行。”
初瑞兒馬上停止手中的動作,扭轉身來,一把抓過稿紙。這哪里是什么提綱,分明是一篇完完整整的文章。
初瑞兒舉起易衡寫的手稿,看到好玩處忍不住照本宣讀了起來。
如果老天他老眼昏花地遺忘了一把重生密鑰給我。那就把身邊人可能遭遇的困厄之境全都讓我先去踏勘,把所有的苦痛都交給我來承受。反正可以重新來過,蹭來的資源不用白不用,用了保證不會白用……
如果老天教會了我千里耳的本事,我真想回到幼時,聽一聽父母的對話,和還不會說話的兄弟心底的聲音……
如果老天與我如此投緣,還把他的風火輪當作生日禮物送我,讓我從此可以到達任何地方。那還真是有點可惜,因為我現在只想到了一個要去的地方……
“哈哈,原本只是一個無厘頭又無意義的題目,被你這么一寫,倒是頗有幾分英雄主義與浪漫情懷,還多了一點點的科幻色彩,我喜歡。”
“看來真是應了一句話,沒有不能寫的題材,只有寫不來的作者。”初瑞兒把一旁的大半杯橙汁一飲而盡,心花怒放。
易衡提供給自己的全篇文章行文流暢,節奏緊湊,言語風趣,拿回雜志社直接交差就可以了,真是蹭來的資源不用白不用。
“厲害了你啊。”初瑞兒重重地拍了一下易衡,由衷地稱贊:“你的文字功底這么好,會不會其實和我是同行。”
“上次你不說我是西餐廳的廚子。”易衡的眼中綴著淺淺的笑意。
初瑞兒不好意思地“嗯哼”了一聲,心想一開始我還以為你是江湖騙子。
初瑞兒問易衡這些天去哪兒了,怎么神龍見首不見尾。
易衡支支吾吾地說是在尋找記憶。
初瑞兒想起當年自己失憶的經歷,不由感同身受。“四處走走的確有利于恢復記憶,說不準哪一天,哪一刻,你就突然全部想起來了。”
接下來的“別擔心”還沒說出口,易衡就沖她點點頭:“雖然我沒什么失憶的經驗,但也知道這事是急不來的。”
孺子可教。初瑞兒大氣地拍拍桌子說:“對,越著急越心慌。順其自然,走累了,走乏了,就到寒舍來歇一歇。第二天,咱們換條思路和馬路再出發。”
這一晚,沒有風,沒有雨。
初瑞兒睡得很踏實。
她不知道——
明天早上一睜開眼睛。
就會看到那條陪了她20年的手鏈竟然就掛在自己的床頭。
在太陽的照射下瑩白晶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