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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遇見

  • 漠上顧煙來
  • 夏艾
  • 5195字
  • 2020-08-18 15:03:12

甘肅蘭城南雍縣,一個比十三線還十三線的偏遠城市。它緊靠星海沙漠,氣候炎熱,經濟條件非常差。

顧煙光是從江都到南雍縣,便花了近兩天的時間。她先是從江都飛到蘭城,隨后從蘭城機場叫了一輛的士,顛簸了三四個小時,才到了南雍縣城。

到了縣城,顧煙找到當地最好的一家酒店,也來不及挑剔那糟糕透頂的衛生情況,倒頭便一直睡到第二天上午十點,才徹底清醒過來。

窮、臟、亂,是顧煙對縣城的第一感覺。整個街道給她的感覺仿佛還停留在20世紀八九十年代,街道是瀝青的,且有些不平,街道兩旁有破舊的門面,還有附近的農戶拿著自家種的菜蹲在馬路兩邊叫賣。

整個縣城青壯年少,多是老人幼童。老人黢黑的皮膚,幼童迷茫的眼神,看起來都讓顧煙覺得心酸。

這個地方,落后、原始,急需外來文明的介入和幫助。

下午三點,感覺陽光沒有那么強烈了,顧煙做好防曬措施,帶好設備,找當地的老鄉問了一下路,好不容易找到一輛三輪車,往南雍星海民宿去了——當然,這是建成以后的項目名,因靠近沙漠,沙漠又叫星海,當地人就叫它星海屋。

顧煙下車,叮囑師傅道:“師傅,您等我一下,我馬上就跟著您的車回去。”

三輪車師傅答應了一聲。

顧煙看了一眼時間,星海屋距離縣城大概有一個小時的車程,不遠不近,不會過于喧嘩,也不會過于僻靜,很合理。

星海屋就在前方,占地大約上千平方米。很大的院子內,有上十棟淺藍色的二層小樓。樓房的外觀上有些風化,但是整體看起來還是非常的現代化和漂亮。

太陽烤在人身上火辣辣的。幸好她準備充分,涂了厚厚的一層防曬霜,還戴了墨鏡,另外再套一件防曬衣。

這里黃沙十里,放眼望去,似是看不到邊。天上的云極薄極透,仿佛踮踮腳就能夠到。

顧煙拿出鑰匙,打開了鎖,厚重的鐵門發出“吱呀”一聲,開了。

雖然當時建造這座沙漠中的度假村時,所用的材料都考慮到了沙漠的風化和侵蝕,但是這幾年并未進行維護,外觀還需要重新修繕,屋內當年本就未徹底完工,此刻里面更是狼藉一片。這個項目真要啟動,整個度假村都必須重新裝修。

顧煙一邊仔細查看著,一邊拍照做筆記,不知不覺,大半個小時竟已經過去了。等她意識到三輪車師傅還等在外面的時候,才急匆匆地跑了出去。可是,人家已經走了,只留下一個遠遠的小黑影,和隱隱可聽見的“噠噠”聲。

“師傅!師傅!”

自然是沒有回應。

顧煙拿下墨鏡,狠狠地跺了一下腳。這么遠的路程,這么熱的天,方圓幾里,別說車了,連個人影都看不到。看來,自己得走著回去了。

突然,不遠處的灌木叢動了一下,似是有什么在里面。不會是蛇吧,顧煙不由得惡寒了一下。她拿出隨身攜帶的可伸縮的登山杖,如臨大敵地同灌木對峙著。灌木動了一下,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正躲在灌木叢中,滴溜著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著顧煙。

沙漠狐?天吶,這里居然可以看到沙漠狐!全身雪白的肉丸,讓顧煙忍不住想要摸一把。她小心翼翼地靠近,生怕驚跑了它。沙漠狐似是聽到了響動,抬起頭聽了兩秒,隨后又低下頭,安心地吃著什么。

顧煙蹲下身,慢慢地伸出手,還差十厘米,五厘米……不想這里的動物居然不怕人,沙漠狐叫了一聲,然后朝著顧煙沖了過去!顧煙猝不及防,嚇得連忙躲閃。頃刻之間,一個黑影從她的腳底竄過,而她退讓之間,右腳也從一個土堆上踩空了,崴了一下,當下便是一股鉆心的疼。

不好!

顧煙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脫下鞋子,崴的地方已經有淺色的紅腫。她看了看四周,只剩大漠孤城,別說人,連只鳥兒的影子都沒有。此時已近黃昏,她心里不由得一陣陣發涼。

這些年,顧煙走過各種極端的路線,很多在未開發之前偏遠不說,也極險峻,也不是沒有過露宿野外的經歷,但是今天不一樣,她的身后沒有團隊,沒有設備,而且在南雍縣一個人都不認識。

更要命的是,她的右腳還受傷了,雖說勉強可以走幾步,但是想要走到縣城,簡直就是天方夜譚。她一只手在包里翻找著手機,另外一只手輕輕地按壓著傷口。

嘶——真疼。

“喂?”

手機不知道什么時候撥通了,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顧煙拿起手機,發現剛剛不小心碰到了快捷鍵“1”——那是任光年的號碼,還是當年任光年搶過她的手機硬要存的。即便如此,她也很少用,以至于都忘了手機里有這么一個快捷方式。

眼色一暗,顧煙將手機放到耳邊:“喂?”

“顧總,不知道找我們家光年有什么事?他正在睡覺,還沒有起……”

腳上的傷似乎更痛了,顧煙看向地平線上的落日余暉輕輕地笑道:“本來想找他幫點忙。不過,他既然在睡覺的話,那就算了。我晚點再打給他。”

對方急了:“顧煙,你不準再聯系光年!”

“你可以不接啊。”

“你……我和光年馬上就要結婚了!我們一家三口會非常幸福的……你不要再……”

沈青的聲音在一瞬間似乎變得非常地遠。顧煙苦笑,在決定和任光年分手的那一刻,那個男人已經和自己的生活再無半點關系,但是沒想到,此刻聽到沈青的話,還是會覺得刺痛:“是嗎?恭喜你們。”

說完,也不等沈青說話,顧煙徑直掛掉電話,大口大口地呼吸著。太陽已經有一半跌進了地平線,她感覺自己心口似乎破了一個洞,在這烈日黃沙下,扯心扯肺地疼。

既然要斷,就斷得徹徹底底,顧煙將任光年的聯系方式統統拉黑,把手機塞進了背包里,同時將背包里無用的東西都丟了出去,減輕背負的重量。掙扎著站起來,沒有時間傷感,她得趕快回去。沙漠里,晝夜溫差很大,且蛇蟲鼠蟻很多,她并沒有帶過夜的裝備,最起碼得走到有人的地方。

拄著伸縮登山杖剛走了兩步,右腳只是微微地落地便鉆心地疼,額頭上的汗密密地冒了出來,像連串珠子似的往下落。她咬緊牙關,堅持再走了兩步,卻無論如何也走不動了。

天色慢慢地暗了下來,太陽漸漸地落到了地平線下,彩霞漫天,映著十里黃沙、野草荒漠,真是難得的美景,顧煙卻無心欣賞。

難道得打110?正當顧煙焦慮時,不遠處竟走來兩個人。兩人當地人的打扮,年齡都在三十歲左右。

“喲,美女,這個點在沙漠里,需要幫忙嗎?”其中一個“小胡子”,叼著一支煙,一雙眼睛骨碌碌地瞅著顧煙亂轉。

“看樣子是腳崴了。我們有車,送你吧。”另外一個板寸穿著一件小背心,左膀右臂上分別文了一條飛騰的龍,目光落在顧煙已經腫起來的右腳上。

顧煙不著痕跡地后退一步:“不用了。”

“你走都走不了了,什么不用了。”“小胡子”說著,上前一步,想要拉顧煙的手。顧煙拿起登山桿,精準地朝“小胡子”的手臂打了過去。

“哎喲!”“小胡子”吃了一桿,后退了一步。

“板寸”沖上前來,滿臉怒意:“我們好心來幫你,你倒打人!我看你這娘們欠揍!”說著,“板寸”舉起了拳頭。顧煙回身就想跑,全然忘了腳上的傷,當右腳重重地踩在地上時,一股鉆心的疼直灌脊背,瞬間便摔到了地上。

“跑啊,我看你能跑到哪兒去。”“板寸”笑著。

一絲懼意涌上心頭,顧煙強撐道:“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你說我想干什么?”“板寸”朝顧煙伸出拳頭。

顧煙本能地閉上眼睛,只不過這拳頭卻未曾落到顧煙的身上。

睜開眼,一個高大的背影正背對著她,手緊抓著“板寸”的手腕,厲聲道:“滾!”

“好漢不吃眼前虧。你給我等著!”

“小胡子”和“板寸”立刻轉身就跑了。

“你沒事吧?”

彩霞映照著一個高大魁梧的男人,劍眉星目,古銅色的皮膚顯得格外的健康,一身迷彩服讓人特別有安全感。他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按了按顧煙受傷的右腳:“是這兒疼嗎?”

他手掌上厚重的繭摩挲著,顧煙一顫,疼得縮回腳,“嘶”了一聲。

男人邊說著,邊微微抬頭,露出帽檐下一雙沉靜似水的眼,下一秒,那目光里便有一抹愕然:“顧總?”

“好久不見。我還在想,你到底什么時候會認出我來。”顧煙嘆了一口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剛剛高度緊張,這會兒看到一個熟人,身體放松了下來,才覺得后怕,右腳上的疼也仿佛被千百倍放大了似的,疼到她整個人都感覺有些承受不住。

“你這是外腳踝受傷。忍一忍。”

還沒意識到他所說的忍一忍是什么意思,一只溫熱的大掌便覆在她的傷處,隨后一股不大不小的力度按壓了下來。

“疼,疼疼疼疼疼!”顧煙一邊叫著疼,一邊掙扎。

“這里距離醫院還有一段距離,先緊急處理一下。”林漠按住她的腳,并未停下手上的動作。

最初的疼痛之后,有一股暖意自腳踝升起。月光下,林漠額頭上有細密的汗水流下,順著他的側面落到她的小腿上,似乎有些燙。

顧煙縮回腿,林漠疑惑地看向她。

顧煙清了清嗓子:“我已經好多了。”

林漠了然地點了點頭,然后蹲在她的面前:“上來吧。”

顧煙也不矯情,她現在這個樣子也沒法走。避開傷處,顧煙小心翼翼地趴在他的背上。

一股屬于女性特有的香味,混合女性的柔軟貼到自己的背上,尤其是她胸部的柔軟……林漠頓時覺得全身僵硬,臉上一片火熱。他拉低了帽檐,往前傾了傾身子,小心翼翼地拉開與顧煙的距離。

剛走了兩步,顧煙回頭道:“哎,哎,等等,我的包。”

林漠回頭,一把撈起她的背包,隨手跨在了脖子上。

走了兩三步之后。

“那個,我還忘了一個東西……”

顧煙扭動著身體往后看。

“別動!”林漠的聲音似乎有些咬牙切齒,一把將顧煙放在地上。顧煙不備,撞到了右腳,“哎喲”了一聲。林漠卻已然回身,撿起她的登山桿。不僅如此,他還四處仔細看了看。顧煙不由得有一些臉紅,她向來都不夠細心,比如工作上只擅長攻克最難最艱巨的部分,細節性的東西永遠都做不好。

大漠千里,月亮慢慢爬上來,銀色的月光灑在山上、樹上,以及他們兩人的身上,不遠處的村落里竟有裊裊的炊煙升起。

“現在還有人用柴火做飯嗎?”顧煙好奇。

“不是所有人都裝得起現代化的廚具的。”

本能的禮貌屬性上身,顧煙下意識地道歉:“對不起。”

“不用。而且柴火做的飯更香,下次你嘗嘗就知道了。”

也許是月光下的大漠風光別樣的美,也許是劫后余生的興奮之情,顧煙突然起了玩心:“你這是在邀請我,要請我吃飯的意思嗎?”

身下的人腳步一頓,慢慢地,竟有淺色的緋紅爬上了林漠的耳朵。他微微側身,眼中似有慍色,高挺的鼻梁在月光下,竟讓顧煙忍不住想摸一下,怎么會有人的鼻子長得這么好看,尤其是側面,簡直可以媲美那些偶像明星。

“不是。”

“什么?”

林漠認真地重復了一遍:“我不是在邀請你。”

“我只是在開玩笑。”

“不要開這種玩笑,不好笑。”

無趣。

“林漠,你是在這兒工作嗎?”

林漠點了點頭,想著她看不到,又輕輕地“唔”了一聲:“我在南雍縣林業局環境監察大隊工作。”

環境監察大隊?那星海沙漠豈不是正好在他的管轄范圍之內?

“你呢?我記得你剛升職吧,為什么會一個人來沙漠?”

顧煙看向遠方的村落,神色有些黯然,嘴里卻自嘲道:“你忘記了嗎?越是危險的地方,我越是喜歡。”

“那你來錯地方了,星海并不是一個能讓人心情放松的地方。”

“那你就別管了。對了,你為什么會在這兒?上次救大壯的時候,你不是說你老家是西山嗎?”

林漠沒有回答,只剩月光清冷,余暉一片。

林漠驅車到縣城的衛生所時,已經晚上八點了。縣城的人休息得早,街上的燈早就黑了一大半,連行人都沒有幾個。林漠在衛生所門口將顧煙抱了下來,然后扶著一瘸一拐的顧煙到值班室。

今晚的值班醫生是宋醫生,四十多歲,雖然醫術高明,但是有些結巴,所以被留在了這個小地方。他和林漠相識多年,卻第一次見林漠身邊站著一個姑娘,驚訝得下巴都快掉了。

“你,你,你你你你……”

“在星海屋撿到的一名游客,腳崴了。”林漠打斷宋醫生的話,扶著顧煙坐下。

顧煙看了他一眼,他卻置若罔聞。也對,人家也不算撒謊,自己確實是被他“撿”到的。

宋醫生臉上明顯露出可惜的神色:“哦哦,姑娘,哪哪哪,哪里……”

宋醫生哪了半天,也沒哪出個所以然來。顧煙覺得自己的喉嚨一陣陣地發緊,連忙拉起褲腳,露出已經紅腫的右腳踝:“這里,不小心崴到了。”

“已,已經,緊緊緊緊急處理過了,”宋醫生動手檢查一下后,點贊道:“不,不錯。”

宋醫生簡單地給顧煙處理了一下,然后叮囑她接下來一段時間不要用力,不要走路,飲食方面也要注意。

顧煙這下犯難了,她剛到南雍縣,人生地不熟,也沒有人幫忙,而且此地物質匱乏,不像江都什么事情都可以一個電話搞定。

燈光下,顧煙的目光有些黯然。她的睫毛很長,眼睛很大,黑白分明的眼里似含著水汽似的,有一層朦朧的霧。

她眉頭輕蹙著,仿佛有些為難似的看向林漠:“林隊,你住哪兒?”

“單位宿舍。”

“能不能……”

林漠打斷她:“不能。”

“我還沒說完呢。”

“沒說完我也聽明白了,孤男寡女不方便。”

“怎么會孤男寡女呢?你不是住單位宿舍嗎?那應該還有別的同事啊,你……”

林漠已經毫不留情地轉身了:“走吧,我送你回酒店。”

顧煙緩緩起身,燈光下,她低垂的眉眼如畫,自言自語似的道:“我行動不便,不知道南雍縣城會不會有什么壞人……”

宋醫生看了一眼林漠,于心不忍了:“林,林漠,你就幫,幫幫人家。”

林漠回頭,見她站在自己身后一米處,臉色蒼白,頭發披在肩上,有一點點的無助,不免有一瞬間的恍惚,這和一個月前他所見到的那個“白骨精”顧煙是同一個人嗎?

最終,他還是嘆了一口氣:“你能走了就馬上離開。”

“成交。”顧煙立即笑顏如花,林漠突然有一種上當受騙的感覺。

“走吧,陪我去酒店拿東西。”

晚上九點,雍南縣城最好的酒店里,前臺大嬸看了看林漠,又看了一眼坐在大廳里的顧煙,最后滿眼故事地給顧煙退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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