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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活路

  • 北宮離歌
  • 百里阿竹
  • 2653字
  • 2020-09-10 17:10:58

“微臣剛才已經護送李夫人回金華殿,李夫人只是出宮辦了一些事。還請陛下,和皇后娘娘,放心。”

劉盈又是寬厚地笑看著張辟疆,點頭做為回應。似乎對面前這個少年的成熟穩重表示贊許。劉盈眼珠一動,思量著什么,又轉頭看向張嫣,

“嫣兒,舅舅還有事情要處理,你先回椒房殿,張侍中,你護送皇后回去,近日這宮里不太平,張侍中務必要保護好皇后。”

“微臣遵旨?!?

“妾身,恭送陛下。”

劉盈漸漸走遠,看著方向應該是去了宣室。張嫣和張辟疆一前一后走著,一路上默然無語,就連腳步聲都是若有若無的。冬暖扶著張嫣,也覺得好生疑惑,這張侍中昨天還跟皇后娘娘兩個人有說有笑的,怎么今天就像不認識一樣啊。

“張侍中,你真的是一個很奇怪的人?!?

張嫣總覺得哪里不對,她聲音很小,試探著開口說道,率先打破了這令人不安的靜謐。

張辟疆本就面無表情的臉,現在看起來更加的僵硬,那溫文爾雅的俊朗模樣,看起來像是被雕琢出來的玉石像,雖然完美,但冰冷得失去了溫度。

“皇后娘娘,微臣聽不懂?!?

“你昨晚還談笑風生,瀟灑自在,怎么今天,這樣呆板,話也不說一句?”

張辟疆沉吟片刻,淡淡開口說道,一句話平靜如水,不摻雜一絲感情,

“微臣只是內臣,娘娘是國君正妻,若是有誰敢和娘娘談笑風生,就是亂了君臣之禮。”

“你?你往日不是這樣的???”

張嫣停下腳步,轉過身去,又恢復了平日里天真爛漫的一面,可語氣急促,似乎有些著了急,她一臉疑惑,歪著頭,仔仔細細地打量著張辟疆,還是那個俊秀少年不假,怎么說起話來,竟然變了一個人?

張辟疆連頭也不敢抬,原本不重禮節的他,不知何時將宮廷禮節運用得這般嫻熟,

“此時非彼時,皇后只能是皇后,而微臣只能是內臣,微臣的職責,就是護娘娘周全,皇后娘娘,這宮里是非多,眾人互相算計,娘娘要小心應付,斷不可給人留了把柄?!?

張嫣愣在原地,可還是長出一口氣,像是輕輕地嘆息,

“你說得對,你們說得都對,皇后的身份,是我必須要接受,還要欣然接受的禮物,哪怕,只因為這個有名無實的頭銜,我就會失去自己的朋友,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張嫣看向不遠處的寢殿,抿著嘴勉強笑了笑,

“還是謝謝你的勸告,希望下一次見到你,我們還可以做朋友?!?

張辟疆低著頭請安,似乎刻意回避了張嫣的請求,

“宮中險惡?;屎竽锬镄乃紗渭?,很容易被有心之人利用。前面就是椒房殿,微臣就送到這兒,娘娘,快回去吧。”

張嫣粲然一笑轉過頭去。腳步緩慢。一雙繡鞋藏在裙擺下,若隱若現。留給人們一個令人無盡遐想的背影。

張辟疆也沒有急著走,他站在外面,竭盡目光,剛好看見冬暖虛掩上的門,他不知是被什么牽絆,不知是在盼望什么,只是將朋友二字念叨了兩遍,像是說給自己聽,又像是在掂量這兩個字的重量。

“可惜,在這深宮之中,注定是不能有朋友的?!?

“也注定不能,有一段故事。”

“皇后娘娘,這湯端過來了,你快趁熱喝?!?

張嫣拿著竹簡,敲打著案幾,沉悶的響聲像是樂府的擊磬,張嫣對那熱氣騰騰的湯并不感興趣,可還是緩緩接過,動作慵懶,語氣也很是懶散,

“冬暖,讓你去問問陛下和太后為何生氣,你可問明白了嗎?”

“都打聽好了,陛下今兒個一早派人把辟陽侯抓進宮來,引得太后不悅,陛下還要親自審問辟陽侯,聽說就要用刑了?!?

張嫣的手不自覺地抖了一下,湯灑在了張嫣的衣襟上,黯淡了上面的金絲花紋,

“為什么?辟陽侯可是做錯了什么?引得陛下大怒?”

“這個,奴婢就不知了。但是聽說陛下方才去了長信宮,兩個人遣散了侍衛婢女,正在單獨議事,想來就是談論辟陽侯的事情。”

張嫣專注地看著碗中的湯,湯水確實寡淡,是她平日最喜歡的口味,可現在,怎么也提不起興致,

“冬暖,你去準備一些禮物,送到金華殿,告訴李夫人,過幾日的蠶桑之禮就不用出席了。照顧好自己,照顧好小公主就好了。”

冬暖領命而去,張嫣卻坐立不安,又無能為力。

自己,本就沒有那樣的能力,去管那么多的。

皇后的身份,只是一道救命符,是遠離大漠的唯一希望。

“既然陛下對哀家不滿,還來這長信宮做什么?陛下應該好好做你的賢能君主,最好大義滅親,連哀家都審一審才好?!?

偌大的長信宮內,呂后在來回踱步,走得端端正正,顯露出作為太后的十足的威儀,她已經冷靜許多,早上的震怒現在消失不見,只有眼梢的幾絲不屑吐露出她心中的怨憤。

“兒臣來找母后,自然有兒臣的道理,母后果然是不避嫌,區區一個辟陽侯,能和兒臣從大清早,鬧到現在?!?

“明明是皇上先從辟陽侯府鬧到了未央宮,審食其雖然被封為侯爵,但只有一個閑職,連權臣都算不上,為了一個位卑人微的辟陽侯,這般大動干戈,白白讓人笑話。失了這天子威嚴。”

劉盈驚訝地笑了笑,好像是聽見了什么驚世駭俗的荒唐無稽之言,

“大動干戈?為了太后的面子,兒臣本來不想多說什么,辟陽侯確實是未曾干涉朝政,可他身為朝臣,隨意出入后宮,勾引太后,這,算不算一等罪過?”

呂后臉色一沉,但她畢竟是久經風雨的太后,她壓住了自己臉上的驚訝,空洞洞地笑了兩聲,

“勾引太后?陛下為了定罪,果然是什么都敢說,連你母后的名節都不顧了嗎?”

“兒臣要是不顧及母后的名節,就不會將他押進未央宮親自審問了。如果經過廷尉府,交由太常審問,母后想讓朝臣,如何評價當朝太后?”

劉盈今日一改在呂后面前的唯唯諾諾和放蕩不羈,他此時說的話咄咄逼人,字字誅心,呂后一時恍惚,竟然招架不住。

“所以,皇上沒有真憑實據,就要給你母后,給辟陽侯潑臟水嗎?”

呂后壓低嗓音,低沉的聲音更像是一種威脅。

“用刑,不就好了,還要什么真憑實據?兒臣一直想做一個寬仁的明君,可是有的時候情況不允許,那兒臣,就只能破例一次,只能怪辟陽侯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

呂后臉色鐵青說不出話來,而劉盈乘勝追擊,沒有給呂后一點思考的機會,

“母后也別擔心,辟陽侯一旦伏法,絕不會連累母后,畢竟,謀害皇女,也足夠五馬分尸了?!?

“皇上這是什么意思?”

“母后是執意和兒臣揣著明白裝糊涂,自從三弟劉如意飲毒藥身亡,兒臣就曾經下令,從此京城絕對不能有雷公藤這味毒藥,如有違令則逐出皇宮,既然這樣,久居深宮的辰兒為何會雷公藤中毒,母后不覺得奇怪嗎?昨晚家宴上,辟陽侯說他從民間帶來了一位郎中為母后診治,兒臣現在好奇得很,不知這位郎中,會不會用雷公藤治病啊。”

呂后的眼睛閃爍了一下,

“皇上,是打定主意忤逆哀家!你提劉如意那個畜生做什么?辰兒雷公藤中毒,你派人去查就好,為何隨意揣測,將這罪名安到辟陽侯的頭上。”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這是母后教的,兒臣,謹記在心呢。辰兒的事情兒臣自然會派人去查,這宮里,絕對不會再有第二個戚夫人,第二個趙王劉如意,也絕不會有第二個何美人,母后放心便好,總之,辟陽侯的活路,就此斷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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