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殺掉那個孩子，你知道我有多心痛嗎？我每次看到他我就想到阿超，那也是我的弟妹啊！”

莫顧遲遲沒有說話，剛才接受的信息量太大了，他著實有些反應不過來。

對面的兩個女孩已經(jīng)淚流滿面，但都挺直了背脊，不曾彎下一絲一毫，就像堅強的她們一樣。

包廂里明明很暖，但兩個人的眼神卻比入夜后的秋風還要涼薄幾分。

“最后一個問題。”莫顧沙啞著嗓子說，“你們是怎么知道死者在同時.....面對你們兩個人？”他斟酌著用詞，盡量不讓自己的話傷到對面兩個傷痕累累的女孩。

“這個，”常桉堇又笑了一下，“是罌粟先來找我的。她發(fā)現(xiàn)那個人渣不回家吃飯，學校食堂里也不見他的人，就偷偷跟蹤過他。然后你猜怎么著？這一跟蹤就發(fā)現(xiàn)他是跟著我們回家的。在罌粟找我之前，我從來沒有想到過除我以外還會有別的受害者。一個巴掌拍不響，兩個總可以了吧？我們約好了，要親手化成利斧，把那個人渣劈得體無完膚。”

......

那天韓罌粟和常桉堇走后，莫顧一個人在咖啡店坐了很久，久到服務員來問他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他禮貌的回答沒有，然后就出了咖啡店。

回到市局，他靜靜的看著韓戚文被提起公訴，被判無期徒刑，他的兒子韓超被判給何夢梅撫養(yǎng)，名下所有財產(chǎn)由何夢梅繼承。他沒有跟任何人提過和韓罌粟、常桉堇見面的事情，就算提了，那是想要做什么呢？是想抓真兇歸案？還是想要讓她們兇殘的面目暴露在陽光之下？

他沒有證據(jù)。她們是可憐人。

這個案件結(jié)束之后，他偷偷的換上便裝，去過一次光明中學。看到韓罌粟和常桉堇過的很開心，他也不知道自己該是什么情緒，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來看她們。

她們是施虐者，同時也是受害者。

他還去看過一次何夢梅，看到她忙前忙后操辦化工廠，仿佛恢復到了韓罌粟記憶中的那個意氣風發(fā)的女人。

那天去學校，他沒看到杜玲，應該是在辦公室，他也沒有特意去找。他相信這個女強人已經(jīng)恢復過來了，她可不像是那么容易打倒的人。

案件結(jié)束后，他用自己的手機撥通了匿名舉報熱線，舉報了木成那幾個吸毒的朋友。然后看著隔壁的禁毒大隊帶人去抓。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軌。

他還記得韓罌粟那天對他說的那段話：“我們不想，但我們不得不做。前路滿是荊棘，沒有我們化身利斧，劈出一條光明大道，我們愛的那些人，該何去何從呢？”

“莫警官，你還記得我那天給你看的《悲劇人偶》嗎？我那天問你要不要把書借給你看，你拒絕了。其實如果你當時接下那本書，并且看完的話，也許就能早一點發(fā)現(xiàn)真相。”

《悲劇人偶》里，那個身有殘疾的女兒，那個一月之間喪失三個血親的女兒，那個無論怎么看都是受害者的女兒，在主人公最后的剖析下，竟是在幕后操縱一切的人。

世上好人多，壞人也不少。這兩者之間的灰色地帶，也從不缺人去填滿——就像韓罌粟和常桉堇。

沒有誰是真正的好人，也沒有誰是真正的壞人，所有人都只是為了維護自己的利益或是信仰，做出或好或壞的事。

她們的信仰，就是自己愛的人。

她們化身一柄名為惡的利斧，劈開滿路的黑暗與混沌，把光明的前路送到家人的手中，即使自己的身上，罪孽累累。

很多年以后，當莫顧成為一個很有名的、很有經(jīng)驗的老刑警，他還是記得韓罌粟那天對他說的最后一句話：

“罌粟花還有一個花語。”

她抬頭看天，眼里淚花盈盈閃爍。

“是救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