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三更，后山。

劉眾舉到的時候，武凌峰已經在那里等候了。

“讓武兄久等了。”劉眾舉一抱拳。

“哪里。”武凌峰也笑著回禮，“在下也是剛到。”

“不知今日武兄前來是為何事？”劉眾舉道。

“我此次特意來感謝劉兄，上次您的一番話讓我受益匪淺。如今長老已經被我困在了崆峒山。”武凌峰笑道。

“武當山這兩天可不太平，武兄現在也是重點照看對象，今天冒險來這里，恐怕不是道謝這么簡單吧。”劉眾舉一展折扇，道。

“在下前來，也正是為了此事。”武凌峰神色鄭重，湊近劉眾舉，在他耳畔輕聲說了兩句話。

劉眾舉沉思片刻，道：“此事我們隱龍山莊必會查個明白。武兄等我消息便好。”

“還有一事，何長老前些天曾在夜里與一陌生男子密談，我曾跟蹤過那人，但是跟丟了。”武凌峰有些懊惱道：“以劉兄所見，這人是誰的人？”

“這不好說。但從現在來看，余良王的可能性大些。”

樹叢中微微顫動一下。

兩人對視一眼，不動聲色地警惕起來。

“劉兄，我此來還有一件事。”武凌峰說著向旁邊瞟了一眼，然后故意向遠處山頭一指，“劉兄請看那邊。”

那偷窺者也向著他指的方向看去，突然間寒芒一閃，他已被點了大穴，動也不能動了。

再看那兩人時，也已然不見。他身后卻突然有一個聲音笑吟吟地道：“這位朋友，好巧啊。”

說話間，有兩人已出現在他面前。正是剛剛他跟蹤的兩人。

“說吧，你是誰的人？”劉眾舉見對面有顆大石，便撲了撲土坐下，非常隨意地問道。

那人不說話。

劉眾舉也不惱，“換個問法吧，你是跟著我來的還是跟著他來的？”

男人還是不語，眼光卻瞄向旁邊的武凌峰。

劉眾舉折扇搖了搖，狀似不經意道：“大長老叫你來的？”

那人瞳孔猛地一縮，劉眾舉便知道自己猜對了。

但他剛剛為了穩妥，特意問得含糊，不知是武當山這位大長老，還是崆峒派的大長老。

他扭頭看向武凌峰，“看來這一路你還墜著一個小尾巴。”

武凌峰借著月光走近仔細端詳那人，見他衣衫干凈，鞋沿處無沉灰，道：“應該不是從崆峒山跟過來的。看他的樣子，只怕是埋在武當山的暗線。”

“暗線可不好抓，看來武兄還得感謝我。”劉眾舉半開玩笑道。

“謝過劉兄！”武凌峰倒也配合。

“認識崆峒派的何長老嗎？”劉眾舉轉頭看向那人，突然問道。

那人一臉茫然，不似作假。

劉眾舉看了一眼武凌峰，兩人不約而同地想到，既然不是崆峒山的何長老，那另一位便是武當山的方長老了。

但如果是方長老，事情就變得更加復雜了。

“最近武當山已經連死好幾個了，劉兄以為今晚會不會還有人喪生？”武凌峰說著，余光卻看著那被制之人。

“這別人我不知道，反正啊，今晚這兒估計是要死一個了。”劉眾舉指了指那人，笑道。

武凌峰見那人開始時神色如常，待劉眾舉說話之時方才有些慌亂。心知這人恐怕也不過是個小嘍啰。

“老兄，你要是沒什么說的，我們就不客氣了。夜深了，我們還得趕回去補一覺呢。”劉眾舉打了個哈欠，武凌峰則直接亮出了寶劍。

那人見此，猶豫了一下。武凌峰一劍向他刺來。那人嚇得一閉眼，大聲道：

“我說我說！是……”那人還待說些什么，突然一股疾風襲來，一枚暗器直向那人眉心而去。

劉眾舉扇骨一擋，將暗器敲落。那暗器竟然是鏤空的，這一檔，暗器受到撞擊，從里面灑出些紫色的粉來。

劉眾舉聞到這藥便覺不好，“閉氣！”他猛然道。

武凌峰急忙屏息，可為時已晚，他只覺頭部有些發暈，忙向后躍去，落地時身子搖搖晃晃。

這毒性極為霸道，武凌峰一時無力將毒逼出，昏厥過去。

而那弟子猝不及防間，吸進了一大口毒氣，也早已暈厥。

旁邊的劉眾舉亦倒了下去。

倒地那一瞬間，劉眾舉余光看見那暗器來處的那片草叢微微晃動，似有黑影一閃而過。

他輕輕閉上眼睛。

一時間萬籟俱寂。

又過了片刻，腳步聲響起，一個黑衣人走了過來，黑衣人蒙著面，只露出兩只眼睛。

來人停在武凌峰面前，慢慢舉起了手中的繩子。

他扶起武凌峰，正準備將繩套套上去，卻突然感到脖子一涼。

劉眾舉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站起，從后面將一把軟劍架在他的脖子上。

“久仰了。”劉眾舉笑道：“閣下可否將繩子先放下？有什么話好好說，何必傷了和氣。”

“你怎么沒事？”那黑衣人把繩子交到一只手上，嗓音嘶啞著問道。

“閣下不也沒事？”劉眾舉反問道。

黑衣人沉默片刻，問道：“劉少想如何，不妨直說。”

“不如我們做個交易，閣下把解藥留下，我放你走。”劉眾舉不急不徐道。

黑衣人稍加思索，便應下了。“解藥在衣服右側的口袋里，你自己拿吧。”

劉眾舉一手在那人身上摸索幾下，找出一個棕色瓶子，在黑衣人眼前一晃，“是這個嗎？”

“正是。”

“那麻煩你先服一顆了。”劉眾舉打開瓶子，倒出一粒藥丸，遞到黑衣人面前。那人也不推辭，當即放下。

劉眾舉將軟劍撤下，收回腰間。

“你可以走了。”他道。

“你不好奇我的模樣？”黑衣人低聲問道，似有些疑惑，更多的卻是試探。

“不好奇。”劉眾舉擺擺手。“閣下長什么樣子與我一點關系也沒有。再說，我猜閣下一定精通易容之術，這面具我摘與不摘恐怕無甚區別。”

“劉少倒是聰明。”那人嗤笑一聲。

“我倒是挺好奇，武林大會馬上要開始了，現在把對手都殺了，你若真奪了魁，不成了武林公敵？”劉眾舉饒有興致地問道。

“不勞費心。”黑衣人道，“我們就此別過吧。”說罷，揚長而去。

劉眾舉站在原地，看著那人不見了蹤影，才猛然吐出一口血來。

他曾服過隱龍山莊秘藥，本應百毒不侵，但這毒實在霸道，他一時間也難以煉化。

劉眾舉將解藥服下，感覺好些，便把藥給另兩人服下。

正這當口，沒想到這平時無人光臨的后山，又來了一人。

竟是齊素晴。

她在離幾人不遠的地方突然頓住了。

“劉少俠？”

“好巧啊，齊姑娘。”劉眾舉道。

齊素晴眉頭突然一皺，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香氣，與她之前所聞到的迷香極其相似。她又看向倒在地上的兩人。

“兇手來過？”她問道。

劉眾舉點了點頭，“的確來過，不過—你不懷疑我？”

“不懷疑。”齊素晴回答得很快。

“為什么？”劉眾舉有些驚訝。

“我聽說你是昨天回山的。那時已經發生兩起兇案了。”

“嗯，準確來說是前天，現在已是寅時了。”劉眾舉笑著糾正道，“還有別的緣由嗎？”

“自然，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齊素晴狡黠地看著他。“你若真是兇手，我又打不過你，我懷疑你，你一氣之下把我滅口了怎么辦？”

“身為千面百曉生，你怎能對真相這么不執著？”劉眾舉道。

“要是命都沒了，還談什么真相？”齊素晴不以為然。

“你師父就這般教你的？”劉眾舉打趣道。

“我師父才不會管這閑事。要是他呀，早跑了。”齊素晴道。

劉眾舉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武凌峰中毒不深，先醒了過來。

“這位是？”

“千面百曉生的傳人，齊素晴齊姑娘。”

“原來是齊姑娘，我聽雯雯提起過，久仰。”武凌峰說著，緩緩站起身，他的四肢現在還有些無力。

武凌峰撣了撣外袍上的塵土。

“你認識雯雯？”齊素晴道。

“在下武凌峰，是她的引路人。雯雯如今就在武當山上。”武凌峰道。

“真的？”齊素晴有些欣喜道，“麻煩武少俠替我通知雯雯，改天我一定登門拜訪。”

“好。在下會把消息帶到。”武凌峰道。

他又轉頭問劉眾舉道：“劉兄，不知剛剛發生了什么？”

劉眾舉架起那弟子，“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先回去吧，我路上與你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