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緊不慢地流逝，寒冬如約而至。

S市的冬天，一貫潮濕陰冷，沒有太陽的日子讓人提不起精神。

自從那次“醫鬧”事件之后，陸遙算是出了點小名氣。也不知是誰，把那天他擋住大勇保護醫生，勸解家屬的過程拍了視頻和照片，還放到網上，取名“S市最帥警察，沒有之一！”

結果帖子上了熱搜，被網友瘋狂轉發。

“哇！好帥！我腿軟！”

“做什么警察，去拍戲??！來錢快！”

“明明可以靠顏值，偏偏要靠實力，愛了愛了！”

一開始，趙局還挺開心的，局里有個帥小伙，美化警察形象，也算是給警局長臉了。

但他拿著手機，帶著老花鏡翻到這些評論時候，不禁皺了眉……現在小青年都那么生猛的嗎？評論的都是些啥呀！而且還聽說，前幾天總有小姑娘在市局門口晃來晃去，一見陸遙出去，還有人要簽名要微信啥的……

是準備生撲嗎？

好在年輕人新鮮勁兒來得快去得也快，很快這波熱度就過去了，組里也總算清靜了幾天。

難得閑散，組里一派祥和，明天就是31號，20XX年的最后一天。幾個人正在商量怎么跨年，有的說去江邊看煙花，有的說去吃大餐，有的說就在家看跨年晚會。

猴子在椅子上坐久了，伸了個懶腰說：“要不這樣吧，咱們大家聚一起跨年好不好？我跟陸遙都是外地的，這幾天假期也不可能回去，咱們都一起工作那么久了，跨年聚會這樣的活動還沒組織過呢，你們看怎么樣？”

“同意！”“同意！”胡斐陸遙都同意。

莫默舉個手表示算她一個。

只有李達平有些猶豫，組里幾個小青年都單身，只有他是有家室的，平時工作忙都沒空陪他們，難得的元旦假期還聚會的話…

“老李，你帶上嫂子和你女兒一起來嘛，人多熱鬧更好玩兒，讓她們也更多地看到你的工作狀態，這樣不是更好么。”

老李對著莫默點頭：“OK，我現在打電話跟她們說?！?

元旦聚會的事情終于敲定了，可莫默的眼皮卻一直跳個不停，她用手按了下，它安靜了下來，一會兒又跳動起來……莫默莫名一陣心慌。

她第六感歷來都是挺準的，這會子眼皮跳，不會是要出什么事吧！

“莫組！出事了，來案子了！”刑警小陳急切的說到。

“什么情況？！”

“今天早晨6點，本市東郊，離濱港機場30公里的迎賓大道，發現女尸...”

猴子痛苦的捂住頭，整個人蜷縮在椅子上：“我靠！要不要算那么準？！一到假期就死人？！殺人犯能不能拜托你們消停一下，讓我休兩天你們再動手行不行啊？”

時值冬日，空氣冷冽蕭瑟，風吹在身上像刀割一樣，天空灰白，烏云遮天蔽日。

車子可以說是開得風馳電掣！今天是猴子當司機，從市區到這種鬼地方，即便是路上有點堵車，他也只用了30多分鐘。一路橫沖直撞，開得一車人都有點暈，尤其是莫默，她都有點惡心了，心情就更差更煩躁。

下車緩了緩，她硬壓住想吐的感覺，點了根煙叼在嘴里，戴上橡膠手套，下車掀開警戒線，就走進了現場。

“莫組好。”

“恩?！?

現場已經有一些警員到了，還有法醫跟痕檢組的人，她沒心情跟他們一一打招呼，蹙著眉，板著臉，點點頭，就算是回應了。誰都看得出來，這個組長正窩著火。警員小張看到這位女神探一副“兇惡”的樣子，大氣也不敢喘，只好對著后面的老李做表情。

老李聳聳肩，搖搖頭，表示沒辦法，這大冷的天兒，出了這么個事情，誰心里能高興的起來？別看他們領導平時挺平易近人的，但是只要一有案子，整個人氣場就立刻變了。嚴格、細致、嚴謹，甚至有時候都有些“挑剔“了。這個時候誰誰要是犯了錯，那就是“找死”！

莫默走到尸體旁邊蹲下來，仔細看了一會兒，死者還很年輕，身上的校服整整齊齊的穿著，懷里抱著書包，躺在那邊就好像睡著了一樣，只是臉色灰敗沒有一絲血色。莫默回頭喊小張過來：“你們來了多久？有沒有什么發現？”

小張馬上小跑過去，也蹲下來，看著手里的資料說：“我們已經做了一些初步的排查，現場腳印明顯有人打掃過；也沒有指紋，沒有打斗掙扎的痕跡，但是有車輪印?！毙埵种噶酥概赃叄沁吚侠詈秃骋捕自诘厣喜榭矗骸爸徊贿^，這里的車輪印太多了，從印子來看，都是各種不同的車輛，這個線索基本屬于無效?！?

沒錯，這條小路沒有鋪柏油，地上就是灰塵泥巴，照理說是最容易留下痕跡的。但是腳印被人清理過了，而車輪印，這來來往往的至少有十幾條，無法排查。

莫默繼續問：“你們沒有挪動過尸體吧，發現的時候就是在這里嗎？”

小陳連忙搖手：“沒有沒有，我們沒挪動過，法醫來檢查都沒動過位置?！彼膬焊野?！誰要是破壞了現場，怕不是要被她給罵死。

尸體被扔在到路邊的綠化帶里，這里是濱江大道，平時來往的行人不多，大多都是疾馳的車輛。

莫默抬頭看了看周圍的情況，她站起身往這條路的北面走了一點，就看到好幾家小型的工廠。還有一些違章搭建的各種簡陋的小平房，應該是平時給廠子里的員工住的地方。

呵呵，挺聰明的，選在這個地方拋尸，這里都是加工廠，要運貨，自然有很多貨車進進出出，車輪印這條線索，算是廢了。

她轉身往回走，就看到陸遙跟猴子兩個人蹲在地上看尸體，陸遙看兩眼，就把眼睛閉起來，思考一下，然后睜開眼用手機記錄一些東西，格外認真。

她又問小張：“法醫呢？檢查過沒有？”

“法醫做了一些初步的檢查，死亡到今早被發現，大概有8個小時，也就是昨晚，12月29日晚上10點~12點左右，但也只是初步判斷，具體的情況，還要等進一步尸檢之后才能知道?！?

昨晚10~12點？廠子都休息了，這條路又沒路燈，平時很少會有人走路經過這里的。

莫默點點頭，示意她知道了，小張剛想走開，莫默就伸手拍了拍他肩膀，遞了支煙給他：“辛苦了，我工作的時候有時態度不好，但這都是對事不對人，你們別介意?！?

“沒事的莫組，你工作態度嚴肅是應該的?！闭f完就走開了。

莫默又走到尸體旁邊看了起來，年輕的女孩，頂多也就16、17歲的樣子，臉型小巧精致，眉清目秀，應該是個很漂亮的小姑娘?？善恋哪樕?，沒有一絲生氣，嘴唇是紫紅色的，雙腿筆直，懷里抱著書包。校服穿戴整齊，上衣的拉鏈甚至拉倒了最頂端，她的左腹上插了一把刀，刀身整個沒入腹腔，刀柄周圍被血暈染了一圈，就像開了一朵暗紅色的小花，刺目驚心…

“靠！他媽的有沒有人性??？學生的錢也搶？搶錢就算了，還把人給殺了，畜生！”

猴子蹲在地上破口大罵，莫默挑眉看看他，隨即也蹲下來問猴子：“怎么，那么快就下結論了？謀財害命？”

“應該是吧！”猴子撓撓頭“老大你看這里”他指著尸體的脖子“這里有很明顯的血痕，而且很細，我推斷應該是被人強行扯了項鏈。還有她身上有個皮夾，我剛挑起來看了下，里面現金都被拿走了！”

莫默拿起錢包掰開往里看，確實，現金全都沒有了，倒是有幾張銀行卡。她把錢包放進證物袋交給痕檢人員，又小心翼翼地抽出書包檢查，書包出乎意料的沉，里面都是課本、輔導書，她繼續往里面翻，翻到一個ipad、一個游戲掌機…手機不見了。

她不說話，手指在大腿上敲啊敲，思考了幾秒鐘，扭頭問在一旁沉默半晌的陸遙：“你什么想法？”

“我個人認為，不是謀財害命那么簡單?！?

他用詞謹慎，可是語氣卻非常的肯定。

莫默的嘴角不經意彎了起來：“那，你說說你的發現?！?

陸遙站起來，拍了拍手，嗓音低沉卻清晰。

“一、我們在現場勘查了那么久，并沒有發現可疑的腳印，這兩天也沒有下雨，很可能是兇手把腳印清理掉了；并且‘他’成功避開了監控，兇手應該是個心思縝密的人。心思那么縝密的人，沒理由把兇器留在現場；

二、學生的校服，你們不覺得太過整齊了嗎？一點掙扎痕跡都沒有?；叵胍幌挛覀兤綍r穿衣服，你會把拉鏈全部拉起來，直到下巴這里嗎？一般不會，因為不方便。

三、現場沒有任何打斗、掙扎的痕跡，這不符合邏輯。這一刀是從正面插進去的，短時間內也不至于斃命，死者不可能一點反抗都沒有。而且，這一刀插得，血流量是不是太少了？除了刀周圍小小的一圈血印子，其他地方都沒有，被害人的手上都沒有，這不合理。你被人捅了一刀，一定會用手按住傷口的對不對？”

猴子抬起頭，眨了眨眼問道：“那會不會是兇手事后清理了現場？”

陸遙往里面走了一段，抬頭環視周圍，搖了搖頭緩緩道：“不會，這里周圍都是廠子，還有很多臨時搭建的員工宿舍，來往的貨車和人流會比較頻繁，兇手不會有那么多時間仔細清理現場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這里不是第一現場？”猴子問道。

“不是殺人現場，很可能，是拋尸的地方…”莫默插了進來。

對于陸遙的分析，她非常贊同，只看了下現場粗糙的痕跡，就能得出那么仔細解析，他的觀察力還是非常細致的，看來，局長挖過來的人多少都有兩把刷子。

陸遙轉頭看向莫默，撞見了她贊許的目光，頓時感到一股暖意，被人認可的愉悅感涌上心頭，于是點點頭繼續說：“所以，我認為這應該不是簡單的謀財害命，應該還有內情?！?

莫默走到陸遙對面，原本繃著的臉現在終于有點放松。她想，或許她應該適當地改變一下工作態度，多多鼓勵他們，那么手下的人自己會更有工作熱情，也能承擔更多的任務。那么這樣一來，她這個做組長的也就能輕松一點了。于是，她拍拍他肩膀語氣輕快地對他說：“推理的不錯，小陸，繼續加油。”說完，對他扯出一個微笑以示鼓勵，然后就去李達平那邊了。

陸遙怔了一怔，組長私底下完全沒有架子，但是工作的時候很嚴厲，并不經常笑，剛剛居然對他微笑了一下，讓他有些受寵若驚。他搖搖頭，拉回飄散出去的思緒，繼續認真工作。

“喂！遙兒！你發什么呆??？”猴子跑過去擠擠陸遙：“你剛剛分析的很好哎！我們老大很少夸人的。說明她很贊同你哦。走，我們也去老李那兒看看?！?

李達平跟著痕檢組的人蹲在綠化帶里，對這女孩兒身邊的綠化做檢測，他們往那些葉子上面噴硝酸銀溶液，等溶液全部都揮發了，沒有檢測到指紋。

然后他們又仔仔細細，一層層撥開那些綠化，幾乎是趴在地上了，想找找看有什么線索，但是很可惜，沒有。

李達平直起身子，用手摸了摸地上的泥說：“沒什么收獲。莫組你看，車輪印也太多了，各種印都有，卡車的、轎車、小貨車的都有，這沒法兒查，腳印被打掃過，指紋沒有，遺留的毛發沒有，布屑什么的，都沒有?！?

“呵！”莫默嗤笑一聲：“家伙倒還挺聰明，選這種地方拋尸，不過可惜了！聰明反被聰明誤。”

“怎么個意思？”猴子問。

莫默眼里露出來銳光，語氣不經意透出冷冽：“就像陸遙前面的分析，我非常贊同。這里不是第一現場，是拋尸點。他自以為把現場偽裝的很好，其實非常粗糙。說明這個人的犯罪經驗很少，甚至可能是第一次犯罪。所以，我有信心，我們很快就能抓到他。”

……

猴子一臉懵逼，雖然陸遙的分析很精彩，但目前他們還什么線索都沒有。組長你不要耍帥啊，什么線索都沒有，你怎么知道很快就會被我們抓到啊？

莫默站起來，拍了拍手，朗聲說：“所有特案組的人聽著！這起案件兇手行為惡劣，影響極壞，對周圍的住戶和廠里員工造成了極大恐慌，接下來的48小時內，我要求所有人，全力以赴，拿出你們所有的精力和本事，緝拿兇手！我不想問你們有沒有信心完成，因為這是命令，必須完成！”

“是！”

莫默點頭，繼續安排工作：“猴子，你去調查一下死者的身份，她校服上有?；眨瑧摵芸炀湍懿榈玫?；胡斐你去調監控，這個路口雖然沒有監控，你去調她學校、家庭住址周圍的監控，看她最后一次出現是在什么時候，跟什么人有過接觸！老李盯著法醫尸檢，第一時間把報告拿過來；陸遙，你等尸檢報告出來之后，做個更詳細的罪犯畫像給我。暫時的工作安排就是這樣，大家立刻分頭行動！決不能讓兇手跑了！”

“收到！”

成員們立刻開始分頭忙碌起來，元旦假期，正式宣告泡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