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相思　二首

李白

長相思，在長安。

絡(luò)緯秋啼金井闌^〔1〕，

微霜凄凄簟色寒^〔2〕。

孤燈不明思欲絕，

卷帷望月空長嘆。

美人如花隔云端，

上有青冥之長天，

下有淥水之波瀾。

天長地遠(yuǎn)魂飛苦，

夢魂不到關(guān)山難。

長相思，摧心肝。

【題解】

長相思，出自漢代《古詩十九首》“上言長相思，下言久離別”，后被用作樂府《雜曲歌辭》篇名。舊作多以“長相思”三字引起和收結(jié)，李白這首詩正擬其本格。

詩以為關(guān)山阻隔的行人口吻，思念遠(yuǎn)在長安獨(dú)處深閨的美人。前半段全由懸想出發(fā)，從對方落筆，寫出秋夜久對孤燈、望月長嘆的情景。后半段則折回，從己方訴說相隔遙遠(yuǎn)、夢魂難到的無限惆悵。這種筆分兩端、又彼此呼應(yīng)的寫法，深化和突出了“長相思”的主題。

【注釋】

〔1〕 絡(luò)緯：俗稱紡織娘，又名莎雞。 金井闌：精美的井欄桿。

〔2〕 簟（diàn）色寒：竹席顯得寒冷有涼意。簟，竹席。

【譯文】

長久縈繞的思戀，在那闊別的長安。紡織娘秋夜鳴叫在精美的井欄，涼涼的輕霜使竹席變寒。面對昏暗的孤燈情思纏綿，卷起帷幔抬眼望月不禁長嘆。如花似玉的美人被遠(yuǎn)隔在云端，上有云氣蒼茫的萬里長天，下有綠水浩蕩的層層波瀾。天漫長地遙遠(yuǎn)苦了飄飛的歸魂，關(guān)山險(xiǎn)要連夢魂到達(dá)也難。長久的思戀啊，摧裂人的心肝。

日色欲盡花含煙^〔1〕，

月明如素愁不眠^〔2〕。

趙瑟初停鳳凰柱^〔3〕，

蜀琴欲奏鴛鴦弦^〔4〕。

此曲有意無人傳，

愿隨春風(fēng)寄燕然^〔5〕。

憶君迢迢隔青天^〔6〕，

昔日橫波目^〔7〕，今成流淚泉。

不信妾腸斷，

歸來看取明鏡前。

【題解】

這兩首《長相思》在《李太白全集》中一在卷三，一在卷六。《唐詩三百首》的編者把它們放在一起，雖不合詩人的本意，但在客觀上卻使它們有了身處異地的男女雙方共抒思念之情的聯(lián)系。

詩以思婦的幽怨口吻，曲曲道出春夜對月鼓瑟彈琴的悠悠情思。其中“燕然”點(diǎn)明所思之人是遠(yuǎn)戍者。最后四句的比喻和癡想，在自怨自艾中透出萬般無奈。

【注釋】

〔1〕 花含煙：形容花叢被水氣煙霧籠罩。

〔2〕 素：白絹。

〔3〕 趙瑟：古代趙國人善于彈瑟，有許多彈瑟高手。瑟，弦樂器。鳳凰柱：雕有鳳凰的弦柱。

〔4〕 蜀琴：古代蜀地產(chǎn)的桐木是制作琴的上等材料。 鴛鴦弦：配對的弦。

〔5〕 燕然：山名，即杭愛山，在今蒙古國境內(nèi)。此指遙遠(yuǎn)的邊塞。

〔6〕 迢迢：遙遠(yuǎn)的樣子。

〔7〕 橫波：喻指流動(dòng)顧盼的眼神。

【譯文】

日光即將收盡花上蒙了一層輕煙，月色皎潔如絹使人愁得無法入眠。飾有鳳凰柱的趙瑟?jiǎng)倓偼Ｗ。拖霃楉懩鞘袂偕系镍x鴦弦。這支樂曲深含情意卻無人傳遞，愿它伴隨春風(fēng)一直寄往燕然山。遠(yuǎn)遠(yuǎn)隔著青天把郎君深深思念，以往秋波傳情的雙眼，如今成了涌淌的淚泉。如果不信我已柔腸寸斷，回來時(shí)就在明鏡前看看我的容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