蜥龍族長對林德賽的這番評價，令瑞茜不知說什么好。當然，在她看來，依著這位蜥龍族長的性子，當自己沒有什么實質內容要表達時，大可以什么都不說，而無須向對待人類一樣說各種各樣的客套話。

“【族長大人，】”林德賽見瑞茜和蜥龍族長停止了對話，便插話道，其大意是：“【既然您已經把您想說的跟她說過了，她也已經同意了您的提議，那我這就帶她到我的地方休息了。】”

“【另外，】”林德賽平靜卻毫無怯意地注視著蜥龍族長，其傳音的大意是：“【對我們人類而言，人與人之間的殘殺確實比別的種族多得多，但人也是這世間最擅長互相配合的種族。

我知道族長大人和諸位蜥龍向來看重正面戰斗的實力，但這種實力，卻絕非戰力的唯一評價標準。她單論一對一戰斗的實力，未必能及在場的任何一條蜥龍，但她的冰系、水系和風系法術變幻莫測，在實戰中能夠為任何一個團隊提供極大的助力。】”

“【你們可以走了。】”蜥龍族長冷漠地傳音道，其大意是：“【這女孩無論有什么本事，我早晚會看到，到時我自會給她她應得的尊重。而你，雖然實力不在我之下，但也沒資格告訴我該對她采取什么態度。】”

林德賽對蜥龍族長點了點頭，然后拉著瑞茜，不急不緩地離開了這里。然而瑞茜臨走前，卻對蜥龍族長傳音道，其大意是：

“【我會讓你看到我的實力的。無論我在你的眼中實力如何，我都會相信你的承諾——像對待一頭蜥龍般對待我。既然如此，我將不會有怨言。】”

……

“【其實，我覺得如蜥龍族長這般以實力評價人，沒有什么不好的。】”

二人走到一半，瑞茜見一眾蜥龍完全消失在了自己的視野中，對林德賽傳音道。

“【哦？】”林德賽非常驚訝：“【我還以為你會覺得這群蜥龍都很自負，很偏執呢。畢竟，赤巖蜥龍天生對火土兩系魔法有著極強的親和力，攻防俱佳，正面戰斗恰恰是它們擅長的。它們個個都比你多活了至少三十年，又以自己的強項跟你對拼，能夠勝過你理所應當，有什么資格看不起你。】”

“【當然，這群蜥龍的詞典里只有最直觀的實力，根本就沒有‘理所應當’這個詞，或者說根本就不屑于去理解什么是‘理所應當’的。】”林德賽話音一轉，又傳音道：

“【其實蜥龍族長活了三百多年，雖然能夠理解的東西看似少了些，卻確有它獨特的智慧。就拿這‘理所應當’來說，有人說弱肉強食，強者壓榨弱者是理所應當；可又有人覺得強者理應保護弱者。如此一來，孰對孰錯就很難辨清了。

對我們人類的語言和思維方式，蜥龍族長也有所了解，它對我們人類復雜的語言系統極其不屑，認為人類語言盡在用一些虛偽的東西來掩蓋本質。最讓它不屑的，就是所有跟‘理’有關的東西。在它看來，每個人都是自私貪婪的，人們口中的‘理’也不過只是粉飾私欲的借口罷了。】”

“【這種觀點，可能確實太過簡單粗暴了。】”瑞茜傳音道：“【不過我對蜥龍族長的思維方式，不但一點都不反感，反倒還挺喜歡的。

可能對于我來說，以‘天賦’作為評價標準會比以‘實力’更加有利些；而在正面戰斗中，我的風系和水系魔法中可能也確實不如火系、雷系或者土系魔法的效果那么好。可作為評價標準，‘天賦’顯然不如‘實力’來得直觀，跟人打配合的實力也不如正面戰斗的實力那么直觀。

我反倒希望，在人類的世界里，‘一對一正面戰斗的實力’能成為對法師唯一的評價標準。如果我能不用進那該死的考核法陣，不用一板一眼地修習典籍魔法，甚至不用避諱靈魂之術的使用，那該多好呀。

在某種意義上，我的‘天賦’確實要強于‘實力’，但實力可以通過一對一戰斗來評判，可天賦呢？考核法陣中展示的階位是不是天賦，典籍魔法演示的完成度是否也是天賦？

我倒覺得，評價標準越不直觀，越會摻雜越來越多的‘理’。而這世上，或許真如蜥龍族長所理解的那樣，‘理’根本就不存在；真正存在的，只有‘利’而已。

我確實希望這世間有一套評價標準，能合理地評價我的實力。但我也隱約知道，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因為似乎每個人都希望能有一套自己認為合理，卻實則對自己有利的評價標準。既然人們各有各的道理，也都希望能有一套會給自己好評的評價標準，那我自己不如先不希望如此吧。

我知道，蜥龍族長對于實力的評價標準雖然絕非是對我最有利的，但我現在在蜥龍族的地盤上，族長它能夠像對待族人一般不去謀害我，不去利用我，并用一套簡單直觀，不摻雜任何私‘理’的評價標準同等對待我和它的族人，我又有什么不愿意接受的呢？

無論如何，比起在魔法學院被幕后之人算計，被一眾師生唾棄，我在這里如果因為實力不足而被蜥龍們蔑視、壓迫，我沒有怨言。】”

幽深的蜥龍洞穴的一個角落，一道法陣完全隔絕了蜥龍們的腐臭味，赤血湖的血腥氣，以及整個魔獸領域中心令人心悸的兇戾氣息。林德賽定定地注視著瑞茜，目光中若有深意，足足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傳音道：

“【妹妹你真的越來越像我們家族的傳人了，獨立、有自己的見解和堅持，我真的……真的很欣慰。】”

【欣慰？可我為什么從他的語氣里感到了不安？難道我感覺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