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響了。
來點顯示是“蘇阿姨”。
沈輕舟沒來由的一陣心悸。
一個多月前剛吵過兩架，那記仇的老頭肯定不會讓阿姨再打電話來，這個時候，剛過午飯的時間，兩人肯定是要午睡的，阿姨沒機會偷偷給她撥電話。所以一定是出什么事了。
“喂，阿姨？”
“輕舟，你在做什么呀？阿姨沒有打擾你吧？”
“沒有，阿姨。您有什么事，說吧？”
“你爸他，剛吃完飯就說頭暈，李醫生看了建議我們來醫院檢查……”
“我知道了，我馬上回去。”
沈輕舟掛斷電話就到客廳找南渡說：“南渡，我爸生病了，我要回去一趟，你幫我整理一些衣服好嗎？就在衣柜里。我現在得看看有沒有車票。”
“好的。”
南渡正準備進畫室，又想起主人以前說的不讓進，正躊躇著，沈輕舟直接伸手把他推進房。
“快去，行李箱在床下面，衣柜在畫室，你隨便幫我收幾件衣服就好了。”沈輕舟顧不得這么多了。
南渡是第一次進沈輕舟的畫室和臥房。但是他完全沒有心思慢慢踱步，小跑到沈輕舟的床邊拖出行李箱，趕緊又跑回畫室去拿衣柜的衣服。
等他放好幾套衣服，沈輕舟把證件和旅行裝的洗漱用品一股腦塞進行李箱，拖上就要去玄關處換鞋。
“主人，奴送您吧！”南渡看沈輕舟拖得艱難，這句話便脫口而出。
“不用，你腿不行，走太慢了，我打的車就在下面等我呢。你在家守著吧，不要隨便開門哈！”沈輕舟隨口囑咐了一句，開門出去了。
“哐當”一聲，南渡被關在了這座空蕩蕩的房子里。
是啊，自己的腿是廢的，走不快，明明主人很吃力，自己卻幫不上忙。主人買回來的，是一個沒用的廢物，除了臉，一無是處。南渡咬著唇，嘴里苦苦的。
沈輕舟坐在出租車上，才有空整理自己紛亂的思緒。
父親肯定生的不是特別嚴重的病，不然的話阿姨打電話不會用這么慢條斯理的語氣，至少不是“急病”，她肯定是想讓自己回去陪陪父親，這樣兩個人能緩和關系。但是沈輕舟關心則亂，一接到電話就亂了陣腳。
哎，自己說的話都沒過腦子。南渡想要送自己出門，卻被嫌棄了，他現在一個人在家里，肯定會偷偷哭吧。
又搞砸了。
沈輕舟搓了搓臉，這時候她也不可能轉頭回去安慰家里的傻孩子了，只能先回去看看她父親的情況，到時候回來了，再給南渡道歉吧！
沈輕舟給南渡用來點外賣的平板，沒有安裝資訊軟件，更沒有社交軟件，因為網絡上針對阿美拉卡籍的奴隸的言論基本都非常的過分，沈輕舟不想讓他接觸。
可是現在，沈輕舟開始考慮要給南渡申請一個Wline號了，或者直接把自己以前沒用的小號給他。這樣子，就算沈輕舟人在外面，也可以及時聯系他了，不會像現在一樣，明明想知道南渡是不是一個人在家里難過，卻毫無辦法。
……
“你好，請問神經內科怎么走？”
經過一下午的奔波，華燈初上的時候沈輕舟終于到了Y市人民醫院。
“阿姨，爸爸他還好嗎？”沈輕舟推門進了沈父的病房。
“噓——他剛睡，我們出去說。”蘇阿姨壓低聲音，招手示意沈輕舟跟她出去。
“李醫生說應該是高血壓，但是你爸年紀也比較大了，建議我們來醫院做一下詳細的檢查。”
“檢查結果出來了嗎？”
“出來了一部分，目前情況都還好。”
“那就好。”雖然猜到沒有特別大的毛病，沈輕舟聽到確切的答復，心里還是松了口氣。
“輕舟，你爸爸其實很想你的，他只是不好意思說……等他醒來了，你多陪陪他，說話多順著點他，好嗎？”蘇阿姨懇求沈輕舟。
“好，他生病了，我不會惹他生氣的。”
“你呀，嘴巴總是不饒人。”蘇阿姨點點沈輕舟的鼻子，搖了搖頭。
沈輕舟身體一瞬間僵硬，想躲，卻還是忍了。
“小蘇，是不是那個臭丫頭來了？”沈父醒了。
“爸，我來了。”沈輕舟本來不想做聲，奈何蘇阿姨一直在旁邊給她使眼色。
“哼，你還知道回來？”沈父躺在床上，精神頭還不錯。
“嗯，這么精神，我也覺得我沒必要回來。”沈輕舟跟沈父嗆聲，一點也不慣著這傲嬌老頭。
“你……”
“哎呀，老沈！”蘇阿姨攔在兩個人中間，勸說沈父，“你不是說覺得小舟這次的漫畫立意還不錯嗎？還說等她回來要跟她好好聊聊的……”
“誰說的？那什么垃圾玩意兒我可沒看過！”沈父別扭的樣子，就是個老小孩兒。
“……”沈輕舟不想接話。
“老沈！你咋盡說些人不愛聽的話呢？咱倆前兩天怎么商量的你忘啦？”
“哼！對著這丫頭我說不出好話。”沈父撇嘴。
原來，蘇阿姨和沈父商量下次見到沈輕舟只說好話不說壞話，這樣父女倆關系或能緩和。可是沈父當時是答應了，一見到沈輕舟就變成了斗雞兒。這也是好多年來習慣使然，沈父和沈輕舟湊在一起就沒幾次和顏悅色說話的。
“……”沈輕舟繼續無語，這次回來怎么感覺自己的老父親幼稚了不少呢？
“對了，小舟吃晚飯沒？”蘇阿姨實在沒轍，只能找借口將倆人分開，沈父正高血壓呢，經不起刺激。
“還沒。”沈輕舟其實已經餓過頭了，并不想吃東西。
“那我帶你去吃東西。”
沈輕舟應了，提著行李箱就跟著蘇阿姨走。
“輕舟，你爸就是嘴硬。你都不知道，他看你的漫畫，笑得合不攏嘴。這一次你不是出了新漫畫嗎？他一大早就偷偷摸摸出去買了，帶回來還不讓我看。”蘇阿姨跟沈輕舟吐槽。
“爸爸看了這一次的，有說什么嗎？上次他說我畫的是兒童讀本（《今天也不想上學》），這次他又說我啥？”
“他真的夸你了，輕。他說你的立意好，我不是特別懂這個……”
“嗯，我知道了。”
蘇阿姨說不出個所以然，沈輕舟也就沒放在心上，她知道蘇阿姨一直都希望他們父女和好，這次打電話說沈父生病讓她回來也是這個緣故。但是，修補一面破碎的鏡子，哪那么容易呢？
“阿姨，我就不跟你去吃飯了，我直接去酒店，明天再來看爸爸。”沈輕舟換了只手拉行李箱，“要不您給找個短工吧，別累著您。”
“不用啦，就一兩天而已，你爸不挑剔，我一個人照顧他輕輕松松……”蘇阿姨拒絕了這個提議。
“哈哈，好的吧，那我先走啦？”
沈父不挑剔？這話可能只有蘇阿姨能說的出來。他可是出去吃飯能把服務員挑剔到想要偷偷給他菜里吐口水的那種龜毛型男人，而那個倒霉的服務員正好被沈父逮到了，沈父直接舉報投訴報警三連，這個服務員從此就從餐飲界消失了。
“行，我就不送你了，你路上小心點。”
沈輕舟往后揮了揮手，沒有應答。
出了醫院大門，沈輕舟隨手招了輛的士打車去最近的酒店，她出來得急，只記得訂車票，沒有考慮睡的地方。
第二天，沈輕舟去醫院陪坐了一個上午，吃完一頓食之無味的醫院套餐，擦擦嘴就回了C市。
周巖去火車站接的她。
“叔叔沒事吧？”
“沒事，就是害得我讓南渡給我拿了好幾套衣服。我還準備陪床的呢，結果一去我爸生龍活虎在那等著嗆我吶！”沈輕舟一見到好友就是一個抱抱。
“沒事你還在我這里撒嬌，真的不嚴重吧？！”周巖攬著沈輕舟的肩膀，動作嫻熟，輕而易舉——她比沈輕舟高了十厘米有余。
“高血壓頭暈，祖傳的，我爺爺就有，所以我得注意好好保養了。”沈輕舟把行李箱遞到周巖手里，討好地笑笑，“嘿嘿，我累死了，你幫我拉嘛！”
“行，誰叫你是我的大小姐呢？！”
……
“大小姐，到家啦！”
周巖無奈，才半個小時的路程，這姑娘就睡熟了，眼下青黑那么嚴重，昨晚是去做賊了嗎？
現在還叫不醒。
等了五分鐘，見好友沒有醒來的跡象，周巖只好自己爬上樓去叫她家小男奴下來接。
下車之前，從沈輕舟包里摸出了房門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