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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056年,宋朝的春天,蘇軾[圖1-1]平生第一次離開自己生活了近二十年的故鄉眉州[6],自閬中上終南山,和父親蘇洵、弟弟蘇轍一起,走上褒斜谷迂回曲折、高懸天際的古棧道,經大散關進入關中,再向東進入河洛平原,前去汴京參加科考。

[圖1-1]《前后赤壁賦》冊頁(局部),元,趙孟
臺北故宮博物院 藏

第二年,蘇軾、蘇轍參加了禮部初試,主考官的名字,叫歐陽修。

第一次聽說歐陽修的名字,蘇軾還是七八歲的孩子,剛剛開始入天慶觀北極院的私塾讀書。有一次,一位先生從京師來,對范仲淹、歐陽修這些人的文學及品行大加贊賞,蘇軾聽了,就好奇地問:“你說的這些人是什么人?”先生不屑地說:“童子何用知之!”意思是小孩子知道這些干什么?沒想到蘇軾用稚嫩的聲音反駁道:“此天人也耶,則不敢知;若亦人耳,何為其不可?”這樣的睿智的語言,出自小兒之口,令在場的人驚愕不已。

那個參與修撰《新唐書》的歐陽修,當時是大宋帝國的禮部侍郎兼翰林侍讀學士,也是北宋文壇的第二位領袖(對此,后面還會講到)。今天的故宮博物院,還收藏著他的多幀墨稿,最有名的,就是《灼艾帖》[圖1-2]了。這幅字,書法端莊勁秀,既露鋒芒又頓挫有力,黃庭堅評價:“于筆中用力,乃是古人法。”

那時,北宋文壇的空虛造作、奇詭艱澀的文風已讓歐陽修忍無可忍。在他看來,那些華麗而空洞的詞藻,就像是一座裝飾華美的墳墓,埋葬了文學的生機。剛好在這個時候,他讀到了蘇軾、蘇轍的試卷,他們文風之質樸、立論之深邃刷新了歐陽修的認知,讓他拍案叫絕。他自己看不夠,還拿給同輩傳看。只不過,歐陽修以為如此漂亮的文章,只有自己的學生曾鞏才寫得出來,出于避嫌的考慮,他把原本列入首卷的文章,改列為二卷。

蘇軾因此名列第二。

[圖1-2]《灼艾帖》卷,北宋,歐陽修
北京故宮博物院 藏

接下來的殿試中,章衡第一,蘇軾第二,曾鞏第三,蘇轍第五。

唐宋八大家 ,這一次殿試就來了四位,分別是歐陽修、蘇軾、蘇轍、曾鞏。歐陽修是主考官,“二蘇”、曾鞏是考生。

2016年嘉德春拍,傳為曾鞏的《局事帖》[圖1—3]以2.07億元的天價成交,被私人收藏。

宋代開國之初,立志打造一個文治國家,世代君主,莫不好學,而執政大臣,也無一不是科第出身,以學問相尚,把宋朝鍛造為一個文明爛熟的文化大帝國。[7]

宋朝的科舉,朝廷擴大了錄取的名額,使它遠遠超過了唐代,平民階層在社會階層中上行的概率,也遠遠高于唐代。唐代“事前請托”,也就是考生把自己的詩文進呈給考官以自我推薦的做法也被杜絕了,代之以糊名制度,就是把考生所填寫的姓名、籍貫等一切可能作弊的資料信息全部密封,使主考官和閱卷官無法得知每張卷子是誰的。這使得像蘇軾這樣沒有家世背景的讀書人能夠更公平地為政府所用。如錢穆先生所說,“升入政治上層者,皆由白衣秀才平地拔起,更無古代封建貴族及門第傳統的遺存”。[8]蘇軾、蘇轍、張載、呂惠卿,都是在嘉祐二年(公元1057年)由歐陽修主持的那次考試中及第的,但也造成了歐陽修的那次誤會。

歐陽修就這樣在試卷上認識了蘇軾。很久以后,他對自己的兒子說:“記著我的話,三十年后,無人再談論老夫。”還說:“老夫當退讓此人,使之出人頭地。”

[圖1-3]《局事帖》卷,北宋,曾鞏(傳)
私人收藏

蘇氏兄弟的才華,挑動了歐陽修與張方平的愛才之心,使這兩位朝廷上的死對頭,步調一致地薦舉這對年輕人。但他們掌控不了蘇軾的命運,朝廷政治如同一個迅速轉動的骰子,沒有邏輯可言,而它的每一次停止,都會決定一個人的生死與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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